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寧願從來沒有問過上官逸他父母的事情,我寧願一輩子都不要知道。
就在中秋後的週末,上官逸買了兩張飛往京都的機票。
我這才知道,原來,上官逸的家,在京都。
下飛機的時候,正趕上京都飄着雪花,幸好來的時候上官逸先帶我去買了羽絨服,我在機場的衛生間裡換好了衣服,裹的像個娃娃似的。
上官逸依舊是一身軍裝,只在外面穿了件大衣。
出了機場,上官逸打了出租車,說了地址。我一聽,那不是退休的老首長住的地方嗎。我抓着他手不禁微微握緊,神情有些緊張。
他察覺到了我的異樣,把我往懷裡一帶,一手撩起我額前的頭髮,輕聲道:“別緊張,不過就是去通知老頭子一聲,他還左右不了我要娶誰。”
我一聽,這語氣似乎不太對啊,怎麼感覺不像是見父親,倒像是見殺父仇人的感覺呢。看他神色不對勁,我也沒敢多問。
因爲不是高峰期,所以一路上很通暢,大約一個多小時後,我們在一個獨棟的三層小院門前下了車。
院子裡的佈置很田園,又有點古香古色。
上官逸牽着我的手,門口的守衛見了我們並沒有阻攔,而是一副中了彩票似的差點沒跳起來,“上校,你可算回來了,老首長天天唸叨着呢。”
上官逸點點頭,“他在哪?”聲音毫無波瀾。
“在後院花房呢。”守衛回答。
上官逸聽後,牽着我的手直接繞過正樓,從一側進了後院。
原來這小樓的後面是一座木質的花房。上官逸推門進去,濃郁的花香立刻撲面而來。
我正眼看去,大約一百多平方的地方,種滿了菊花,好多的品種。連傳說中的綠菊都有。
正前方的一塊空地,擺放着一張茶盤,還有三張藤椅。
一個兩鬢斑白的老人,坐在中間的椅子上,正在泡茶。
“封首長的興致真高,大雪天裡躲在花房喝茶,真是讓人羨慕。”
上官逸輕啓薄脣,一張口話中帶刺,連笑意都不達眼底。
“五年不見,我以爲你不會再踏進這個家門。”老者擡頭看了一眼,復又低下,繼續擺弄着那些茶具。
雖然很短暫,但我注意到,他的目光,掃了我一眼。
我沒來由的打了個哆嗦,這個老者,雖然已經兩鬢斑白,但卻器宇不凡,那雙眼睛,跟上官逸如出一轍。
“這裡已經不是我家。”上官逸冷冷的說:“我只是回來取一樣東西。”
“你是要那條項鍊?!”隨是問句,但口吻卻是非常肯定。
“那是我媽的東西,我當然要拿走。”上官逸涼涼的說,語氣中帶着一絲悲憤。
“給她?”老者擡頭瞟了我一眼,“她配嗎?”
我不由得倒退一步,幸好上官逸的手從後面及時托住了我的腰,把我摟進懷裡,我想要掙脫,他卻摟的更緊。
我只能用眼神跟他控訴:你爸在呢。
雖然我看出他們父子關係好像不太對勁,但是畢竟是上官逸的父親,而且他根本就不待見我。
上官逸也用眼神回覆我:不用管他。
我無語了,現在滿肚子疑問,但是現在只能靜觀其變。
“我只是來告訴你一聲,不是來徵求你的意見的。”上官逸說道:“至於你說的配不配,我想,你該先問問你自己配不配管我的事情。”
說完轉身帶着我就要走。
“站住。”老者突然出聲喝止,“封逸,我是你爸,這就是你跟我說話該有的態度嗎?”
封逸?我狐疑的看向上官逸,這,怎麼回事?我猛然想起,他剛纔好像叫這個老者,封首長。
難道說,他姓封的!
上官逸停下腳步,轉回身,輕笑一聲:“我沒有爸,你也用不着在我這找長輩的存在感,我也不叫封逸,你似乎記性不太好,我再提醒你一次,我叫上官逸。”
“當年的事情,我也很愧疚,你媽都已經不在了,你難道還要跟我記一輩子仇嗎?”老者站起身,緩步朝我們走來。
轟!什麼叫:你媽已經不在了?我仰頭看向上官逸,他卻並沒有看我,而是鬆開我的手,迎上老者。
“你別跟我提我媽,我媽怎麼死的你很清楚,這麼多年,你難道從來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嗎?”
上官逸的聲音帶着從未有過的悲慟,我見過很多面的他,但是今天,我似乎看到了另一個上官逸,那樣的落寞,那高大的身影,似乎有些脆弱。
這到底是這麼回事?我一頭霧水,看着這其實很相像的父子倆,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只能看着他們針鋒相對。
“我如果沒有愧疚,我會由着你改姓嗎?”老者嘆了口氣,“當年的事,我不想再提。”
“你也沒臉提。”上官逸咄咄逼人,似乎從一踏進這個花房開始,他就好像變了個人。他眼睛在花房裡掃了一圈,“人都沒了,你還做這些事情給誰看?”
“封逸。”老者低吼一聲:“當年是我對不起你媽,但你不能否定我對她的感情。”
“呵,你也會說感情?”上官逸嗤笑一聲:“不打擾封首長的雅興了,我跟我媳婦兒先走了。”他轉身攬着我的肩膀,忽然又停下腳步說道:“胡靜是你弄去的吧,你的眼光真不怎麼樣,我勸你趕緊把她弄走,別到時候被我趕出來,面子裡子都沒了。”
說完不等老者的回答,直接摟着我走出花房。
我們並沒有按照來時的路繞回去,而是進了主樓的三樓。
上官逸拿出鑰匙,打開了一間屋子的門。
房間很大,是個很大的套間臥室。很多傢俱看上去都已經老舊了,但看得出有人定期打掃。
“這是我媽生前的房間。”沒等我問,上官逸先一步說道:“我媽過世整五年了,等回了南疆,我帶你去見她。”
我沒有說話,這個消息對我來說太震撼了。雖然上官逸一直不跟我提家裡的事,但我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是這種情況。
他也不再說話,而是慢慢的踱着步子,在整個房間裡轉了一圈,好像在回憶着什麼。我想他對他媽媽的感情一定很深,也沒有打擾他,就站在角落裡靜靜的等着。
大約過了十幾分鍾吧,他才從回憶中醒來似的,打開牀頭的一個櫃子,裡面是一個很小的保險箱。我看見上官逸撥動着密碼盤,聲音低低的對我說:“我媽生前最喜歡的一條項鍊,也是我外婆留給我媽的,小時候,就在這間屋子裡,我媽說,將來留給我媳婦兒。
我之所以當初沒帶走,一來是我以爲我這輩子都不會有媳婦兒,二來,是因爲我想在這裡,親手把項鍊拿給她的兒媳婦,也算是了了我媽的心願了。”
他說着,只聽咔噠一聲:“保險箱開了。”
可是這一剎那,上官逸的臉色瞬間黑了,我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只見上官逸雙手握拳,猛地站起身朝外面大步走去。
我瞥了一眼那空無一物的保險箱,心裡大概有了數。急忙追了出去。
“封援朝,你把我媽的東西拿哪去了?”
我人還沒到後院,就聽見上官逸的怒吼。
“你媽那東西是留給她兒媳婦的,我當然是送給兒媳婦了。”老者語氣平靜,和上官逸的暴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放屁,我媳婦兒就站在這,你說,你把我媽的東西給誰了?”
“她不配。”又是這一句。
“配不配我說了算,是我要她不是你,我告訴你,我上官逸這輩子就認定她了。”
“你混賬,別以爲你在南疆的事情我不知道,她什麼來歷我一清二楚,我封家絕不會接受這樣的女人進門的,你趁早死了這條心。”老者也怒了,犀利的眼神瞪向我,“你要是喜歡,養在外面我也不反對,但是不許進我們家門。”
我腳下一個踉蹌,要不是扶着門框,我相信我一定當場摔倒。
上官逸轉過身,快步走向我,一把把我抱在懷裡,轉頭怒對着老者,“你是還搞不清楚狀況是不是,我要娶她進上官家的門,不是你封家。而且,我也告訴你,我上官逸這輩子,就只有她一個女人,你給我聽好了,她叫於君悅。”
“你,你混賬,你這個逆子,咳咳……”老者突然捂着胸口劇烈的咳嗽起來,我推開上官逸,急忙跑過去扶住他。
沒料到他卻用力一甩,直接把我慫了個跟頭。
“君悅。”上官逸一個跨步跑過來,“摔到哪裡了?”
“我沒事,就是腳崴了一下,你快看看你爸,他好像不太對勁。”
其實我對他爸爸真是從心裡不舒服,他說的話,字字句句戳着我的心口窩,我心裡也很生氣,但他畢竟是上官逸的父親,不管他們之間有什麼矛盾,這跟我都沒有關係,何況他還是一個老人。
“他死不了。”
上官逸不理會,直接將我打橫抱起,擡腳就往外走。
我剛要阻止,一個大約四十多歲的女人從外面急匆匆的跑了過來,直接攔住了我們。
“封逸,你站住,他到底是你親生父親,你怎麼能這麼對他。”
上官逸眉頭一挑,厭惡的看了那女人一眼,“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