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奕可從芷卉的家中出來回到了自己家之後,她看到心妮正坐在客廳裡。經過這些天在家裡的休養,她的臉色紅潤了許多,身體也比以前豐腴了一些。她本不想跟心妮打招呼,徑自地上樓去。然而心妮卻站了起來,搶先一步站在樓梯口攔下了她。
她不明白爲什麼心妮自受傷之後,越來越肆無忌憚,只要喬承馳跟楊羽不在眼前,她就竭盡全去羞辱與刁難奕可。
“我想吃甜話梅,能不能請你去優的良品幫我買一下。”心妮幽柔的嗓音中夾雜着一絲絲的挑釁。
她知道這種店最近也在要坐好幾站的公交車去商業廣場的地下層去購買。可是她剛剛纔從外面回來,心妮不可能不知道。於是她婉拒了心妮的要求:“不如請方姨替你去買吧。”
“方姨是個鄉下人,她知道什麼呀。”心妮像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張百元紙鈔掗入她的手中,小小的嘴脣綻放着嬌紅說道,“我現在真的好想吃啊。拜託你了,好不好?”
她望着心妮那誠懇的模樣,明知道心妮是裝的,但是她還是不得不出門。
當她趕到了那個廣場去地下層一問,才知道那家店不知何時已經關閉了。於是她只好坐計程車又趕到另一家店去見買。等她買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而喬家的人包括心妮都已經圍在餐桌旁吃飯了。
她走進去的時候,除了喬承馳扭頭望了她一眼之外,別的人似乎都拿她拿作空氣。
“方姨,給她擺碗筷。”喬承馳仰起頭朝廚房的方向遙遙地叫了一聲。但他還是什麼也沒有問。
她將手上裝有零食的袋子放在茶几上,走到心妮的旁邊說道:“已經給你買來了,給你放在茶几上。”
心妮回過頭,目光冷冷地盯在她的臉上,似笑非笑地說道:“奕可,你在說什麼呀?”
“你怎麼這麼晚纔回來?”楊羽一見到她,就露出老大不高興的表情,“你還真是的。我不說你,你倒是越來越晚回來了。”
“奕可,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在說什麼。”心妮卻睜大那無辜的雙眼,語音清晰。
“你不是讓我去優的良品幫你買話梅嗎?”她詫異於心妮的態度。
心妮的眼睛裡漾起一抹不可思議的光彩:“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可能會吃話梅呢。我從來不吃這個的。”
“對啊。”楊羽接過話鋒,瞅了她一眼,“你是怎麼回事啊。你不要告訴我,你這麼晚回來是爲了買零食。心妮從來不吃蜜餞啊,話梅這種東西的。是你自己貪嘴吧,還賴別人。”
“對不起,奕可,我真的沒有叫你買過。你會不會記錯了?”心妮擡起睫毛,凝視着她,笑容從脣邊隱去。
她像是被人在後腦勺重重地一擊。她費了那麼多功夫去尋找心妮想吃的那家店,要不是心妮央求讓她去買,她自己怎麼可能爲了吃一點零食就折騰半天。可是現在心妮,不僅不領情,還在楊羽跟喬承馳的面前扮無辜,現在反倒被楊羽責備自己多事。她的眼前一陣恍惚,已經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了。
“好了,吃飯吧。”喬承馳微不可聞地嘆了一聲氣。對於奕可的所作所爲,他已經越來越看不清楚了。“飯菜都要涼了。”
“我不吃了。”奕可賭氣地說道。她意識到被心妮又耍了一次,心裡萬箭攢心一般。毫無疑問的是,喬承馳跟楊羽又堅定不移地站到了心妮那一邊。第一次,她擅自撇下他們,兀自地上樓去了。
樓下傳來楊羽的抱怨聲:“她這是在幹什麼!是在給我們看臉色嗎?”
“媽,你少說一句吧。”喬承馳不安地往那空蕩蕩的樓梯口睄了一睄。
他在自己的書房裡處理完手上的文件之後,就走出房門。他想去奕可的房裡看看她。兩人已經僵持了一段時日,他知道她脾氣倔,而他也不想去哄。兩人就這樣遙遙無期地冷戰下去。
但是今天晚上,他卻不想再跟她這樣下去了。這樣的冷戰,這樣的相處,對於他們兩人誰都沒有好處。但是當他剛剛纔邁出書房的門口時,心妮卻出現了。
她穿着寶藍色的線衫和白色的棉質長褲,儘管是在深冬,但是別墅裡的暖氣始終維持在二十五度上下,有利於她的舊疾。
“馳哥哥!”她那烏黑而光亮的眸子帶着笑容,手持一杯牛奶,款款地走了進來。“聽伯母說你晚上總是睡得不大好,她吩咐我把這杯牛奶端給你。”
“哦,謝謝,心妮。”他心不在焉地說道。
她將牛奶放在書桌上,側過身子,年輕女人的皮膚在燈光下泛着絲絨光澤。
“對不起。”
他吃了一驚,從遐思中醒悟過來問道:“怎麼了?”
“我想今天可能我的態度令奕可生氣了,但是我真的沒有叫她幫我買過話梅。”心妮噘了噘嘴巴,她特意抹了桃紅色的脣膏,更顯得那小巧的嘴脣明豔溫柔。
“我知道。”他握住她放下的那杯牛奶,淡淡地說道,“我記得你姐姐說過,你小的時候因爲偷吃話梅,差點被噎住送醫院的事。”
她那眸子因他的話更顯得晶瑩剔透似的:“你還記的我姐姐的話!對,從那以後我的家人都不准我再吃話梅,因爲一直沒有吃,所以也沒有吃的*了。可是我真的不明白爲什麼奕可會說我讓她買話梅呢?”她俯下那長長的,濃密的睫毛,又補了一句,“也許她記錯了吧。不過你千萬不要去怪她,她連晚飯都沒有吃,肯定餓壞了。”
他昂起頭,望着她纖柔的臉龐說道:“心妮,你真的是一個單純善良的女孩子。”
她的笑容幽然綻開,雙頰洇出一點點淺淡的紅:“馳哥哥,既然我來到你們家,不想因爲我而引起你們家中每一個人的不快。我希望你們都過得幸福快樂。”
“心妮,你也是我們家的一份子啊。”他由衷地說道。
“可是我發現自己一來,就鬧得奕可跟我有意見。”她的睫毛悄悄地垂下來,半掩住那純淨的眸子,略帶委屈地說道,“其實我真的不想影響你們家人之間的和睦。可是我自己又做的不好……”
“誰說你做的不好?”他眼中有一種無法言喻的迷茫。“你很好,你真的做的很好。”
“可是我永遠不會比我姐姐出色。”不知何時,她又仰起小臉,緊緊地凝視着他。心琪第一次帶他回家的時候,她就已經對他一見鍾情了。這麼多年以來,她看着姐姐跟他在一起,有多少次在夢中哭醒,心如刀割。當她看到心琪爲着他難過痛苦的時候,她隱隱地感覺到一種喜悅。後來姐姐已經死了,她原以爲自己會有機會的,可是沒有。他跟那個叫於奕可的女人在一起了,而且還結了婚。她發誓,她一定要得到他。
“你不要跟她比較。她是她,你是你,你們是兩個不一樣的人。雖然你們是雙胞胎,可是除了外表上相似之外,你們的個性也完全不一樣。心妮,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你那麼美,那麼溫柔可人,追求你的男孩子一定多的是。你會比你姐姐更出色。”他的口吻明顯是一副長輩對晚輩的態度。
他的話說得很動聽,很感動。可是心妮的心裡卻佈滿了陰影,彷彿有把刀在她的心中攪動了,讓她感到生生的疼痛。她要的不是別的男孩子,她要的是他。
她張了張嘴,硬擠出來的笑容帶着淒涼的苦澀,可是看上去使她的臉很生動,很楚楚可憐。
“我不打擾你了,我先走了。”
他看着她苗條的身影消失在門邊,回過神來,三步兩腳地走出門口,正好看到奕可站在她自己的房門外。她的臉隱在一片黑暗中,但是仍然能感覺到灼灼的目光。
他硬着頭皮走進她的房裡,氣氛一片僵然,讓他感到不自在與拘謹。
“奕可。”
他看到她背對着自己坐在牀沿上,輕輕地叫了她一聲名字。
她沒有吭聲。
他突然間發現她的頭上正在冒煙,悚然而驚,趲步地走過去,居然發現她正在抽菸,錯愕之餘奪下她手上的煙,厲聲地說道:“你什麼時候學會抽這個?”
“這是你的,你還記的嗎?”她將半包煙丟在他的身上,她的眼神沒有絲毫的畏懼之色,只是顯得空洞,沒有什麼內容。
他仔細地看那煙盒的包裝,果然是他的。他不知道她是怎麼拿到的。可是她爲什麼要抽菸?
“你爲什麼要抽這個?”
“因爲我很痛苦!”她面如死灰,眼珠黑黝黝的,顯得暗沉無光。“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不知道該怎麼取悅你母親,或者是心妮。”
他望着自己腳底下的那碾成兩瓣的煙,兩道濃眉虯結在一起,臉色變得相當陰沉而難看。
“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要怎麼做?”她的眼睛裡滲出了淚水,下脣卻輕微地抖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