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總以爲自己聽錯了。
你個小毛頭孩子,懂不懂事啊?
不知道帶我去主桌的嗎?
讓我和這些普通職工坐一桌,讓我面子往哪裡擱?
秘書立刻站出來,在楊磊面前,用只有他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喬總要坐主桌的。”
楊磊看了看暫時空無一人的第一席:“抱歉,主桌沒位置了。”
秘書把楊磊當成一般的小孩子,不想多廢話:“叫你爸爸來。”
楊磊奇怪:“這跟我爸爸有什麼關係?”
正說着,老楊帶着人過來,還大聲招呼楊磊:“小磊,快點來,宋老師來了!”
楊磊連忙迎接過去:“宋老師,歡迎歡迎!”
這是最照顧他的班主任,謝師宴上必須坐主桌,宋老師客氣了一番,還是被楊磊牽着手,帶到第一席最好的位置。
“這是楊磊的班主任。”
“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啊,小磊真懂禮貌。”
老楊同事們的紛紛讚譽聲。
緊接着,楊媽又送來一位,戴校長。
不少人也認識,紅楓十三中好歹也是知名學校了,在場好多人的孩子都在十三中讀過書。
喬總勉強忍住,校長和班主任確實有資格坐第一席。
秘書在身後說:“喬總,要不,我陪您過去?”
“去,必須去。”
喬總不管了,沒理身邊的普通工友,非要在第一席坐下來,和戴校長自來熟地聊天。
沒一會兒,老楊兩口子聯袂送來兩個客人。
這次喬總認識,驚訝站起來:“徐教授,汪總?”
喬總這次有點傻眼了,徐教授是在紅楓市國企改制大會上做講座的專家,他還請教過問題,這種政府智囊放在過去那是高級參謀將軍,地位比他這種搞企業的高得不止一兩個級別。
至於汪總,紅楓市大型國企的知名人士,數一數二的女強人,氣場極強,喬總這種小蝦米在國企大會上見到了,也得靠邊站,恭恭敬敬叫聲“汪總好”。
這個時候,喬總已經有點坐不住了,扶着椅子站在旁邊,諂媚地笑着。
徐教授和夫人一起赴宴,這是給生意夥伴面子。
老楊握着徐教授的手,親如哥們兒。
楊媽挽着徐媽媽的胳膊,有說有笑。
幾人從喬總身前經過,根本就沒注意到喬總滿臉的笑容,和伸出來的手,全都沒人理他。
喬總訕訕收起笑容,放下胳膊,委屈得像個孩子。
宋老師是認識的徐教授兩人的,戴校長一聽介紹,原來是徐詩薇的爸媽,哪裡還不高興?
“哎呀呀!狀元的父母!”
“戴校長,久仰久仰!”
“徐先生是紅楓大學的教授,汪女士是中車集團紅楓車輛廠的老總。”
“失敬失敬!”
“請請請!”
“戴校長也請!宋老師請坐!今天是楊磊拔得頭籌,我家詩薇過段時間也要辦謝師宴,二位可一定要賞臉呀!”
“必須的,必須的,徐詩薇的升學宴必須吃!”
“狀元的慶功酒,我拼了老命也要喝個痛快!”
“哈哈哈哈~~~”
徐家兩口子挨着戴校長坐下,越聊越投機,桌上時不時爆出鬨笑聲。
喬總還不死心,先是主動給幾位大人物倒茶,殷勤地送過去,只獲得幾聲謝謝。
然後,趁着大家聊的愉快,他再悄悄地,慢慢地伸出腿,趁人不備,坐到一個偏遠點座位,像小學生一樣坐直身體,認真聽講,態度別提多端正。
喲,老楊又帶人來了。
喬總腦袋一嗡,唉唉唉,這不是區裡的龍主任嗎?
他巴結過好多回,想讓區裡幫忙解決一下下崗職工的社保問題,龍主任就是負責人,他趕緊離開座椅,想迎接上去。
突然,一股大力從身後傳來,喬總差點被推得趴在桌上。
只見楊磊笑着迎接上去:“龍叔叔!”
“恭喜恭喜,我就知道你能行!我看人從來不會看錯,你日後絕對能成大器!”
龍秘書,不,現在該叫龍主任了,從跑腿的秘書變成了區裡的基層領導,這個巨大的進步是他自己抓住了機會,也是楊磊送給他的。
龍主任握着楊磊的手,一個勁拍着他的肩膀,眼中是說不出的欣賞,就勢一屁股坐在喬總剛纔的位置上,和戴校長,徐教授等人熱情打招呼,開心聊起天來。
這一桌,剩下沒幾個空位了。
喬總只能扶着椅背站着,看着老楊離開的背影,心裡百感交集:“老楊啊老楊,你也太能隱藏了吧?”
最後一波,來了三個客人。
喬總眯起小眼,遠遠看到,驚得呼吸都差點停止下來。
教育局的茂局長,體育局的萬局長,中間那個是黃市長!
三人走過來,喬總如同雕像一樣,站在一個花籃立柱後面,不敢動,連招呼都不敢打。
他在參加某個身價幾十億的房地產老總的嫁女婚宴上,都沒看過這麼市長級別的貴賓。
這一桌人,全是尊貴的客人,連主人都沒位置坐下。
難怪那小子說,第一桌已經沒位置了。
喬總嘴角有些苦澀,感覺好丟臉,他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
楊磊匆匆忙忙走着,路過喬總身邊:“您怎麼還站在這裡?”
喬總:“我……”
他心裡委屈,可嘴上還在死犟:“我只是過來和領導打招呼的……”
好氣哦。
喬總和領導們打了一圈招呼,沒人理他,他只能回到國企那一桌。
“喬總!”
“喬總坐這裡!”
“喬總抽菸!”
工友們的態度還是那麼恭敬,秘書也幫他把座位擺好了,熱毛巾就放在手邊,他又可以享受被一羣人恭維的感覺。
可爲什麼心裡,還是那麼憋屈呢?
喬總越想越害怕,爲了讓弟弟坐工會主席,明裡暗裡排擠,威脅老楊,逼得他內退,沒想到他還要那麼多位高權重的朋友。
喬總越想越不開心,左右都不受待見,在這裡對着以前的下屬點頭哈腰,還不如上去包房陪朋友和領導,喝多了往桌子底下一鑽,還可以一醉解千愁。
或許,應該找個機會,跟老楊賠禮道歉的好,喬總心情鬱悶,拿起桌上的茅臺,咕咕咕往自己杯裡倒酒。
他想灌死自己算了。
酒宴開始後,楊磊上臺發表感言,老楊感謝親朋好友,戴校長送寄語,念賀詞,這是升學宴的標準流程。
楊磊陪着父母敬酒一圈,被諸多長輩和領導們打趣之後,最後來到同學一桌。
鄭開源,王飛等人起鬨,說楊磊你小子隱藏的夠深,竟然不聲不響去了復旦,必須喝酒賠罪。
酒可以鬧,男生都是狐朋狗友,隨便鬧。
女生也來了不少,都是班上關係較好的,也有兩個外班的班花。
得知楊磊去了復旦,她們一個個都不在上滬讀書的,心灰意冷,藉着敬酒的機會,在楊磊身邊哭哭啼啼,趴在他肩膀哭泣,還想趁機喝交杯酒,紀念她們剛剛開始就被掐滅的青春愛情。
最漂亮的幾個女孩子,今天都沒來。
陳冰妮聯繫不上,家裡沒人,楊磊沒請到,他問了樓下的螳螂拳大爺,說是好像出去旅遊了,幾天沒見着來福出來拉屎拉尿。
徐詩薇還在上滬做項目,只有爸媽回來了,幾十億的大項目,她要學習的地方很多,估計要等到北大錄取通知書到手她纔會回來吧。
英菲運動的朋友楊磊都沒有請,今天星期六,是生意最好的時候,安妮肯定走不開,陳總出差在外地,文總要坐店,其他人也沒什麼好請的。
被衆人輪番灌酒,楊磊喝多了。
喝斷片之前,他就記得自己拿出一疊錢,要秦傑吃完飯帶大家去KTV,網吧包場,引起同學們的歡呼,貌似還有女孩子偷偷親他,摸他腹肌的,他完全記不住是誰,反正暈暈乎乎。
人生有幾個重要的宴席,滿月,週歲,十歲,高考,結婚。
考上大學,意味着真正成年,以後的結婚,生子,只不過是上一代的照影,在自己這一代的重複循環。
謝師宴之後,這纔是人生新篇章的開始。
星期天,楊磊睡了一上午才起牀。
吃過午飯,楊磊又試着聯繫陳冰妮,準備詢問瑜伽舞蹈工作室的事。
還是聯繫不上,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不在服務區。
沒辦法,他只好在家收拾,打包行李,準備全家搬到上滬。
這個地方,以後可能很少回來了。
可能只有在過年的時候回來看一看,在親戚們面前聚(裝)個會(逼)吧。
楊磊悄悄拉開窗簾一條縫,娟姐在家睡午覺。
還是老習慣,沒有穿衣服,寧可開窗吹電扇,也不閉緊開空調,她躺在牀上的姿勢還是那麼狂野,消魂。
她應該沒過多久就嫁出去了吧,楊磊的記憶中,她好像過得還挺不錯,就是性格始終狂野,奶孩子隨時隨地可以掀開衣服的那種,他上一世放假回家,看到過幾次。
也好,他記憶中熟悉的人和事,並沒有發生太大的改變。
重生一年了,改變的只是他身邊的一小部分。
賺了點小錢,買了個小工廠,負了點小債,認識幾個有錢人,交了很多朋友,和談得來的同性,異性朋友,關係更好了。
徐詩薇很好,但她在北大。
陳冰妮也很好,但她在紅楓。
三人如同等邊三角形,各自間隔千里,最終他能和誰走到一起,楊磊自己都不知道,他反正不會強迫誰,一切隨緣。
還有一個關係密切的姑娘,就是略有些自卑,又有很強自尊心的安妮。
他去上海灘闖蕩,帶不走她,那就讓她在這裡好好生活吧,把瑜伽舞蹈工作室的事情安排好,多賺點錢,不受金錢困擾,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晚上,楊媽下了點麪條。
楊磊簡單吃了兩口,拿着手機和錢包,晃晃悠悠出門:“今天晚上我不回來睡覺了。”
楊媽還很擔憂:“明天中午我們就走了,你又要去哪裡野?”
老楊攔住她,笑得意味深長:“你管兒子去哪裡?”
楊媽突然醒悟過來,拉着老公的胳膊,嘿嘿嘿一起笑起來,皇上晚上不回自己寢宮了嗎?
嗯,毛線籤子也帶到上滬吧,沒事了還可以打打小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