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釋放
“奶奶的,最真硬,給我繼續打。”嘴裡磕着瓜子,一個齙牙雀斑身材極爲矮小的牢頭坐在桌前,指揮着兩個手裡拿着皮鞭的赤膊漢子抽打被綁在一根兩腰粗的巨型柱子上面的尉遲塵,兩顆老鼠眼滴溜溜地轉,“你們兩個,去吧其他人都給我叫來。”
說罷,拍了拍手裡的瓜子皮,像是隻偷食吃的耗子一樣,一癲一癲地走到尉遲塵前面,一口吐沫啐在他臉上,“你不是很高高在上嗎。都不屑於同我這樣的人講話的,現在我想怎麼打你都怎麼打你,現在我想吐你口水就能吐你一臉口水,我想讓你給我tian鞋你就得給我tian鞋。”
說罷高高擡起腳,打算把鞋送到他面前,結果在高大的尉遲塵面前,腿敲了老高還是隻能夠到他的下巴,忽然一個沒站穩,整個人向旁邊跌了去,甩在地上。
哎呦一聲嚎叫起來。兩個後面的牢頭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聲,他立馬轉過頭去狠狠瞪了兩人一眼,然後將鞋子脫了下來,甩在尉遲塵臉上,“給我tian乾淨。”
只是自始至終尉遲塵都不曾迴應過任何一句話,未曾擡起頭來睜眼瞧過他們任何一個人,微顫的肌肉透露了此時他正隱忍着劇烈的疼痛。
半盞燈油的功夫,一間小小的地牢中已聚集了一種牢頭,空氣一下子變得擁擠而稀薄,劇烈的疼痛讓尉遲塵開始覺得有些恍惚,那些人紛紛向自己吐口水,周圍瀰漫着牢房中特有的惡臭,那是的感受,他永世難忘。
“住手,你們在做什麼?!”突然從衆人後面傳來一聲厲喝,衆人轉過頭去均是一愣,那自皇上登基便再沒有露過面的太后娘娘此刻正站在他們面前。
別人也許不認識,但是他周旦怎麼可能不識得,當初自己初次入宮之時,被幾個侍衛瞧不起他個子矮,對他毆打不止,那個時候恰好被路過的太后娘娘和他身邊的宮女青溪看見,救了自己,爲了博取太后的歡心,自己曾經將唯一從家鄉帶來的一個手工編織的小香菱角送給了太后。
而此刻那香菱角正穩穩當當掛在太后的腰間。一瞅見拿東西,周旦立馬把落在尉遲塵腳邊的鞋子撿起來穿好,再度露出那口齙牙,一臉諂媚地跪在太后面前。
“太后娘娘吉祥,”衆人聽見周旦的話,紛紛惶恐地跪了一地,“太后娘娘可曾記得奴才嗎?”
太后打量了一下眼前之人,腦海中一點印象也不剩下了,只是看見他那張嘴臉覺得極爲讓人反感。看見太后臉上的疑惑不解,周旦趕忙繼續說,“太后娘娘真是貴人多忘事,當年奴才剛入宮的時候,太后娘娘曾經救了奴才一名,奴才將一個小香菱角送給了太后娘娘。”
猛然想起,太后不敢置信地再度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她記得當年的那人樣貌並不似如今這般可憎,只是面上還是和藹的樣子,“哀家自然記得。”
“太后今日來有什麼事情嗎?”
“哀家今日要將尉遲塵帶走。”語氣篤定毫無迴轉的餘地。
“這個……太后,尉遲塵可是皇上欽定的重要煩人,讓奴才們好生看管着,況且……皇上也並沒有給奴才任何旨意,奴才並不敢……”
“你幾時如此會當差了,哀家的懿旨不作數了,你們這些個奴才竟連哀家的話都不聽了。”
“不不不……您看,若是這如此重要的犯人沒了,奴才們都得賠上小命。”
“小泉子,你來爲他們皇上的口諭。”這時,從太后身後走出來一個長相清秀的小太監,大家均是面面相覷,這裡的**多都沒見過小泉子的模樣,太后冷眼掃過衆人,最後目光落在周旦身上,“周旦,此種就屬你在皇帝和哀家面前最熟悉,你一定見過小泉子公公了對吧。”
被叫到名字,周旦渾身精神一震,看着周圍羨慕的目光,他挺直腰桿,“當然了,這位就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小泉子公公。”
“咳咳……皇上口諭,罪臣尉遲塵,死罪可免,着驅逐出宮此生永不召回。”牢房一陣寂靜,大家均不知道該不該聽眼前之人的話,都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是何反應。知道那人厲聲喊道,“你們難道想抗旨不成?!”
衆人這才紛紛叩首接旨,在太后清冷的目光中,進來兩個陌生的侍衛將尉遲塵帶走了,太后前腳剛離開,朱旦後腳立馬馬不停蹄地趕往崇華殿。這種掉腦袋的事情還是謹慎些好。
錦興門邊的內巷,傳來太后的一陣輕咳,那單薄的身子在這寒冬之中更顯得蒼老了些。
“尉遲,如今看着你還是這半年輕,再看看哀家,如今已經老得不成樣了。”那樣的微笑是自入宮以來再未有過的婉轉好看,斑斕了這寂寞宮廷大片的蒼白。
“太后娘娘……”
“哀家記得從前你們都會喊哀家婉兒的。”多久不見那般遼闊的草原了,多久沒有策馬奔騰了。
“婉兒……我記得從前你是我們當中最喜歡騎馬的一個,你說每次策馬就如同飛翔一般。”
“婉兒已經老了,再也飛不起來了。”再度莞爾,眼角浮現出細細的皺紋。
“還是一樣漂亮年輕。”那名大漢擡起頭來,一張粗狂英挺的面容映入眼簾,有着草原兒女般的灑脫和曠達。
“尉遲上馬吧,哀家像再看着你策馬奔騰的樣子。”看着太后笑靨如花,彷彿時間又回到了他們那時還年輕是一般,那時的太后還是個秀氣的女孩子,她總是跟在他們後面看他們策馬狂奔在一望無垠的草原上,想着那般情景,眼眶不禁溼潤,翻身上馬,回頭望着她,“尉遲,那孩子就拜託你了。”
話音剛落,太后取下護甲狠狠紮在馬的側肌之中,伴隨着一聲嘶吼,馬兒揚長而去,當她終於放走了她這一生當中最後一抹希望,如同將靈魂硬生生撕扯開來一般,脫力地癱倒在地上,侍衛趕忙上來扶,卻被她狠狠甩開。
“哀家,要自己回宮。”
繁華錦巷,寂寞宮牆,有誰會記得這宮中有誰,拼了這一世幸福換取了永世的高處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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