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封園CS大樓。
頂級醫療設備齊全的房間,身着白色長袖病號服的女人如一件安靜易碎的瓷器躺在牀上,她鼻息上罩着氧氣面罩,身上插着數根管子,腦袋右側上方金屬櫃子上立放的心電儀上的變化始終微弱。
郭記閎慣例,親力親爲替女人做了檢查。
末了,在心裡輕嘆一聲,擡眸望向坐在大牀一邊,眸光黑深盯着他的男人,搖了搖頭,“還是老樣子。”
男人眼瞳裡的光芒好似又往深處暗陷了寸,聞言,目光從郭記閎身上移開,落到女人身上,聲線喑啞澀沉“你就這麼想死麼?”
就這麼忍心棄我不顧麼!?
我不分晝夜守了你一個月,你不知道麼?感受不到麼?
還是,你都知道,都感覺得到,只是,不再在乎。
喬喬,你不再在乎我了麼?
郭記閎看着慕卿窨拿起女人蒼白無血色的手,緩慢貼到了他的雙眼前,然後,便像化成了一尊石像,一動不動。
郭記閎忍不住嘆息。
忽然想起人們念及愛情常掛在嘴邊的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愛情這個東西,既能給人帶來前所未有,其他任何東西都無法比擬的美妙和溫暖,它像罌粟,也像神話。
可是罌粟和常與魔幻掛鉤的神話,卻也都帶着毀滅的力量!
郭記閎眯眯眼,深深的看了眼似要睡到天荒地老的喬伊沫,轉身離開了房間。
……
又是一個月過去,房間外,塍殷小心翼翼透過房門上方的玻璃望了眼房間大牀上無聲無息躺着的喬伊沫,壓低聲音說,“老大,還是讓莫霄蘭跑了。”
慕卿窨面無表情盯着塍殷,眼神沉靜,沒有半點威赫不愉的意思。
塍殷卻有些怵,不敢與慕卿窨對視,剋制着喘息,低着頭,“莫家破產,除了莫霄蘭以外,莫啟莫夫人以及莫霄嫿現都暫居在城北臨時租賃的小公寓裡,我已經安排人徹夜守在公寓附近,只要莫霄蘭出現,便立刻擒住他。”
“莫霄蘭會出現在公寓的機率有多大?”慕卿窨聲音清淡。
塍殷一愣,“這……”
慕卿窨雙脣微微一抿,轉眸看着房間內,氣息很淡,仍給人極爲巨大的壓迫感和窒息感。
塍殷臉緊繃着,暗暗吸氣,“那我,讓他們都撤走,配合其他人在潼市搜查莫霄蘭的蹤跡。”
塍殷也是想到,就在半個月前,莫霄蘭大約是住院住得腦子傻掉了,出院後便開始瘋狂無所不用其極的致力於讓自家企業破產。
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毫不誇張的說,不到兩個禮拜,莫氏光榮的宣告了破產,連莫霄蘭的老丈人出馬都沒能救得回來!
莫霄蘭整個就跟開了掛的傻逼一樣,把親生父母和親姐姐當成了仇人,在莫氏宣告破產當天,這人也跟着開了個發佈會,高調宣佈與莫家斷絕關係,話說得十分決絕,一丁點回旋的餘地都沒留,就是被下了降頭也不見得能做到他那樣!
這件事可以說是最近網上最爲熱鬧的話題,衆網友紛紛評此爲年度最奇葩事件,堪稱活久見之典型事蹟。
莫霄蘭如今恨自己的父母和姐姐恨到這個地步,會去公寓找他們的機率無限接近於……零。
“留意各個地方的出境情況,派人到郢市盯着章家。”慕卿窨平淡說。
“……老大,您是覺得莫霄蘭可能去郢市的章家?”
慕卿窨神情淡薄,清淡的嗓音在這時添了抹微冷,“他成功將他父母最爲在意的事業毀於一旦,讓莫啟和柴娉孜多年的心血付諸東流,只有那種程度心痛和怒恨才能讓莫霄蘭那顆燃燒的,嗜血的心得到些微的,畸形的快感。”
“可是這還不夠,下一步,他會去郢市,他那顆貧血入魔的心臟,瘋狂的需要新鮮的血液獻祭……”
塍殷睜大眼,惶恐、似懂非懂的望着慕卿窨冷涼的側臉。
慕卿窨黑眸深邃,帶過塍殷,徐徐說,“在郢市找到莫霄蘭先不急着抓人,等他吸夠了血,再把他帶過來!”
塍殷嗓子眼一抖,後背忽然之間涼涼的。
他看着慕卿窨那張素淡平和的臉龐,他怎麼覺得,瘋魔的不止莫家公子一個……
塍殷離開。
一道黑影神出鬼沒的出現在房間外,比一般強壯的男人還要健碩許多的體魄慢慢站到門前,鷹眸內因爲太多繁雜的情緒而暗黑濃稠,目不轉睛的盯着房間內。
……
從十月到十一月,十一月到十二月,十二月到一月……
日子一天一天飛駛流逝,不給人半點準備的功夫。
可那間房間裡,時間的腳步彷彿無止境的停頓定格了下來。
雪白大牀上躺着的女人,幾個月如一日的沉陷在“睡眠”中,無論外面的光景如何變遷流轉,都與她無關。
“喬喬,你還要我等到什麼時候,嗯?”
慕卿窨捏着喬伊沫軟涼透白的手放在他溫熱的頸邊,在一日復一日的等待中,他暗黑深沉的雙瞳染上了輕易無法剝落的寂寥和蒼涼。
只是這樣一份寂寥和滄桑寄存在他的雙瞳裡,並未有一絲浮於他面龐。
慕卿窨臉上的神情很沉靜,藏着無聲而耐心的等待。
“睡吧,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我等着你,什麼時候都等。”
慕卿窨吻了吻喬伊沫的手背,嘴角微微卷起一抹溫存,低低說。
……
眨眼,便臨近新年。
傭人們以爲發生了那麼多事,慕卿窨不會想裝扮封園,迎接新年。
畢竟,偌大的封園,已經沒了慕卿窨最在意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