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氣匯入根道人的經脈,涌入了根道人的丹田,並由丹田流向了根道人的全身。
髮髻被元氣吹散開,木製的髮簪在元氣中斷成數截。
披散的頭髮隨風而起,飄蕩在半空中。
臉上涌動着紅潮的根道人,默唸口訣,運行着突然出涌入體內的元氣。
望着老者皺紋越發深刻,臉頰迅速凹陷,並且越發沒有血色的臉龐,根道人眼中的淚水終於滑出了眼角。
三分鐘後,老者的手掌,離開了根道人的頭頂。
老者的身子,向後倒去。
倒在了地上。
“師尊!”跪在老者身邊的根道人和科道人,齊聲喊道。
仰頭看着晴朗的天空,看着在不停散開,又立刻消弭的鱗片,氣若游絲的老者,用盡全力的擡起雙手,取下了頭上的朱雀冠。
“快走。”
將朱雀冠塞入根道人的手中,虛弱至極的老者急切的小聲說完,就閉上了雙眼。
“師尊!”科道人大喊一聲,抱住老者的身體,泣不止聲。
根道人伸出雙手,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痕,沉默了好一會,纔拿着朱雀冠,從地上站起身。
魔看着即將奔潰,仍在手掌間掙扎不已的白色神龍,等了一會兒,纔將目光移向了拿着劍,站起身來的根道人。
“恩,那老傢伙叫你逃,你爲什麼不逃?”
灰色的眼珠微微眯起,魔側着身,向着手掌中的白色神龍,揮出了第五拳。
拳形的元氣,再次擊在白龍的龍身上。
雪白的神龍被打的暴散開來。
從暴散的龍身中,落下了一柄發散着銀光的長劍。
長劍落到了地上。
銀光斂去。
露出了鏽跡斑斑的劍身。
根道人看着落在地上,佈滿裂紋的鐵劍。
面色肅然的將陰陽朱雀冠戴在了頭頂上,一邊繫着綁在下巴上的細繩,一邊說道:“這把劍,是本派祖師在行將坐化時,罄盡自己的修爲鍛造而成,千年來,本派的掌門人在死時,都會將自己的一部分修爲,注入劍中,所以,此劍中的元氣,早已超過空明巔峰。”
直視着魔的臉龐,繫好了下巴上細繩的根道人,身上透出了一陣青色的光輝。
“這樣的護陣之靈,卻在你手中毫無招架之力,也就是說,你已經超越了空明,面對領悟了意境的你,我們就算逃,又能逃的掉嗎?”
“說得頭頭是道。”聞言,魔插着腰,挺直了魁梧的軀幹,打量着根道人身上透發的濃郁至固態的青色元氣,灰色的眼珠中,流露着一絲欣喜。
就好像一個孩童,突然發現了一個新奇的玩具。
“剛我都注意到了,如此濃郁的道家元氣,是那老頭傳給你的吧?”
魔的目光中,露出一絲譏諷,故意用比平常尖銳的口吻,說道:“真是愚蠢透頂,這個老傢伙還以爲你能逃脫,結果這身功力,以及他所保護的這個宗門,都還是無法逃過覆滅的結局。”
說完,魔滿意的看了看一臉怒容的根道人,仰起頭,發出了一連串笑聲。
在笑聲中,有蜻蜓停步在草尖,蜻蜓微微頓足,展開四隻翅膀,飛上天空。
在空中盤旋了一會,蜻蜓降落到了老者的臉上。
科道人伸出手,趕走了蜻蜓,順手理了理老者衣領間的褶皺。
然後,科道人背對着魔,站起身來,用手背擦去了臉上的淚涕。
“師弟。”
“師兄。”科道人看着身前面露擔憂之色的根道人,蒼白的臉上露出微笑。
“我們跟他拼了吧。”
聞言,根道人眉頭微皺,沉默着低下了頭。
轉過身,面對着魔,身子搖搖欲墜的科道人,雙手併合,結出了一印。
他結的是鷹印。
可正當他要運起體內本就不多的元氣時。
在他身後的根道人,卻已經伸出右手,手掌拍在了科道人的背心處。
大量的元氣涌入了科道人的體內。
滋潤着科道人虧損的肺腑,修補着科道人受損的經脈、
同時,也打亂了科道人正在運行的元氣。
“師兄。”科道人轉過頭,不解的看向了根道人。
根道人擡起頭來,迎着科道人不解的目光,突然笑了起來。
笑容中帶着自然。
笑容中帶着解脫。
右手順時抓起科道人道袍的衣角,將科道人拉到了身後。
“師弟,你快走。”
根道人面露微笑,大步向前走去。
走向了魔。
“師命不可違,但我此時是荒外宗的掌門,就有義務和門派共存亡,你卻是荒外宗的門徒,必須聽從掌門的指令,所以,立刻離開這裡。”
側過臉,根道人看了看呆愣在身後的科道人,用命令的口吻,肯定的說道。
“師弟,你要遵循師命,拿着本門護陣的兵刃,快點離開,給荒外宗留下火種。”
回過頭,看着離自己只有兩米遠的魔,根道人停下了腳步。
“我將會攔住這個妖孽,爲你爭取時間。”
“師兄。”看着根道人的背影,體內元氣激盪的科道人,淚水再次滑過了臉頰。
看着獨自站在身前,面容平凡的男人,早已停下笑聲的魔,捂着肚子,彎下腰去,再次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你說你要攔住我,憑什麼?憑你那張嘴嗎!!?”
話音剛落,魔突然挺起身,右手握拳,向着根道人揮去。
黑色的拳形元氣,如同海嘯中被狂風掀起的巨浪。
洶涌澎湃間,籠罩向了根道人,科道人,前任荒外宗掌門人的屍體,以及掉落在地上的鐵劍。
哪一方天地,在魔的拳下,似乎都落入深邃無邊的黑暗。
在黑暗之中,突然響起了一道細小的低鳴。
那是劍鳴。
根道人握着劍柄,用力豎劈,直接劈開了黑暗。
劈開了魔的拳頭。
魔收回右手,看向了右手的手背。
魔看到了一個缺口。
缺口在食指與中指之間,缺口上透着淡光。
淡淡的金光。
“怎麼可能!?”
灰色的眼珠緊縮,魔看向了根道人,目光突然變得惶恐起來。
根道人閉着雙眼,將劍豎在身前,右手結出劍指,指頭慢慢滑過劍身。
“不知爲什麼,我似乎接觸到了一個虛無的門檻,耳邊再次聽到了,長河久違的浪濤之聲。”
被科道人趕走的蜻蜓,在天空中盤旋了一會,最後似乎飛累了,從天空中蕩落下來。
落到了根道人手中長劍的劍尖之上。
細足在光滑的劍身上,摩挲了一會後,蜻蜓再次振動起了復翅,飛向了高空。
根道人擡起頭,睜開眼,注視着飛向高空的蜻蜓,感嘆着道:“好長的一條河啊。”
說完,根道人擡起右腿,向後退了一步。
有風從他腳下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