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星光物語

一碗星光,半匙月光,一習涼風,半縷清香,大自然萬物的饋贈不是到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不是有這樣渴望純真的心靈,又怎會認真地讓肌膚感受一次風涼的環抱,又怎會努力地讓鼻腔吸收一次雅香的浸透,又怎會靜靜地讓靈魂體味一把出竅的快樂!此時的小碗、簡寧就是這樣的狀態,從日頭偏西到半月微現,從雀綴天藍到星光若出,抑或是熟睡的二人,抑或是心靈遊蕩的二人,總之就在這一片大青石上,兩個莫名其妙的人傻傻地閉目了不知多久。山風在夜幕即將降臨時開始帶了些凜冽,首先恢復意識醒來的是簡寧,起身環顧四周,簡寧發現周圍已經開始暗了下來,路是不能繼續再趕了,肚子也開始咕咕叫了。看看身邊還在躺着的小碗,簡寧在這張小巧精緻的臉上停留的三秒鐘,輕閉的眼皮是單薄的,曬紅的臉皮是透明的,微翹的鼻尖是玲瓏的,在這一臉極盡簡單的五官中,唯有凸起的雙脣,顯得輪廓分明、凹凸有致,看到這裡,簡寧似乎看到一雙紅脣的輕言、微笑,是啊,雖然小碗的雙脣是淡粉的,但卻是媛姐雙脣的翻版。媛姐和小碗?簡寧看向了緣來吧的方向。

“小碗,醒醒,天涼了!”簡寧蹲在小碗身邊,輕輕拍了拍小碗。很快,小碗也開始翻身,動了起來,略帶惺忪狀的小碗坐了起來,也開始環顧四周,“睡了這麼久,天都黑了!”說着,小碗看向了簡寧,黑色鏡框單眼皮下一雙明亮的黑色眼珠正在看着自己,就這樣二人對視了僅三秒,突然間的精神碰撞,讓二人猝不及防,趕緊收回了眼神,掩藏了靈魂,轉移了話題。“小碗,快起來,搭帳篷吧,要不一會兒天黑的就什麼也看不見了!”“帳篷?我沒帶帳篷啊!”“你進深山不帶帳篷?”小碗看着簡寧點了點頭。簡寧看着這個小姑娘,也是無語,“好吧!你準備吃的,我搭帳篷,不過是單人帳篷,咱倆得有人睡外面了!”說着簡寧開始行動了起來,找地方搭帳篷。小碗看着簡寧,一臉懵,緊接着又露出微笑,“那就辛苦簡哥了!”“不辛苦,你沒帳篷,今晚你有罪受了!”“啊?我睡外面?”“對啊,要不你跟我一起擠着睡!”簡寧一臉不容置疑的嚴肅,小碗噘着嘴,沒了言語,開始默默地準備食物!

不一會,簡寧搭好了帳篷,還用酒精爐燒了熱水,小碗也將食物都擺放在了帳篷前面的平地上。天也完全黑了下來,二人就這樣席天慕地,喝起了熱水,吃起了方便食品。小碗望着簡寧,簡寧擡頭看向了遠方,看向了月亮的方向,今晚的月亮只有半個,不算亮,於是淚就可以若隱若現地向簡寧打招呼。看着淚,簡寧在黑暗中嘴角露出微微的笑容,淚,我會找到你的!也就在這樣的黑暗中,簡寧猛然間瞥見小碗一雙睜的圓圓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於是,簡寧帶着疑問的目光也看向了小碗,“簡哥,你爲什麼盯着月亮,眼睛閃閃的,嘴角還抽動了一下?”一聽小碗的話,簡寧心頭一驚,愣了一下,這樣微小的動作,竟然讓小碗這個小姑娘發現了。雖然被發現自己內心的悸動讓簡寧有點尷尬,但是小碗的心細和敏感還是讓簡寧心頭爲之一動。此時的簡寧似乎並不像掩蓋剛纔的微動作,只是擡手指向了月亮的一側,“看到了嗎?那兒有一顆星星!”小碗順着簡寧手指的方向,怔怔地看了一會,突然小碗歡騰了起來,“對,對,是有一顆星星!”簡寧看着小碗,愣了半天,“你真的看到了嗎?”“對啊,若隱若現的!”這樣一顆遠離羣星,每月一過初十,月亮一過半,就蹤跡全無的星星,有幾個人能看到呢?小碗是真的看到了還是真的感受到了,還是僅僅是附和自己?簡寧這樣想着,卻聽到小碗不無惋惜地說道,“它離大家太遠了,它很孤單,雖然有月亮這顆大樹,可也正是這顆大樹纔會總是掩去它的光芒。它好可憐啊!”聽到小碗的話,簡寧似乎有一種心聲被洞穿的感覺,也似乎有一股暖流正在心間流淌,“小碗,謝謝你看到她,也謝謝你能陪我一起看她。”簡寧看着小碗,心裡這樣想着,這樣感謝着身邊這個小姑娘!

捧着熱水,看着星淚,簡寧和小碗就這樣靜默地坐在蒼穹之下,不自覺地兩人向彼此靠近了一些,似乎這樣是在這寒風凌冽的山頂唯一可以取暖的方式了!“簡哥,我跟這顆星星是一樣的,從小到大熱鬧都是大家的,我一直都是在最邊緣的、最一邊的那個孩子,我融入不了大家的快樂,大家也不願意接受我。我看着大家玩的很快樂,我就特別難受,你知道那時我最大的快樂是什麼嗎?”“嗯?什麼?”“我最大的快樂就是看着他們踢得毽子飛上屋頂,踢得皮球掉入水坑,還有一次,他們彈的玻璃球滾到我的腳下,我就悄悄藏了起來,結果他們一下午都在找那顆球,什麼也沒有玩成!”說着這些過去的事情,小碗笑了起來,“好笑吧,簡哥!呵呵呵呵……”整個山谷裡,小碗的笑聲回趟了起來,可是簡寧聽着並沒有那麼動聽,反而是帶着顫抖的波動。眼角絲絲淚痕證明了簡寧的心疼是有道理的,小碗笑的那麼大聲,眼角卻那麼晶瑩!是的,沒有一個人沒有過去,沒有往事,沒有難以啓齒、隱埋於心的痛,有些痛是可傷一輩子的,在以後的人生中,即使再幸福、幸運,這些痛還是會時不時在某一時刻乍現,在你所有的幸福中輕輕戳一下,讓你的幸福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完美!

“後來呢?小碗,後來的故事呢?”簡寧制止住的小碗的笑,淡淡地問着。“你想聽我的故事嗎?”簡寧看着黑夜的山連山,點了點頭。“我的故事?我的故事就是一段雲裡霧裡的山路!你不會把我的故事寫成書吧?”“那可不一定,你講的好,就是一本動人的故事書!”“講不好呢?”“講不好,也許就是一部跌宕起伏的懸疑電視劇,估計還能獲奧斯卡!”說完,簡寧先笑了起來,小碗也跟着笑了起來,“我要當奧斯卡女主!”

“我其實沒什麼故事,也許有,只是我不知道啊!”說這句話時,小碗帶着些許惋惜和憂鬱。一個對自己從哪來都不清楚的人,這樣的故事該從哪開始呢?“那也說來聽聽吧!”簡寧微笑着,等着小碗開始說着自己的過去。“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我是跟着婆婆長大的。我記憶中第一個親人就是婆婆,還有媛姐,至於媛姐是怎樣認識的,我也不記得了,從小媛姐經常會來看我,我小時候叫她阿姨,後來到了緣來吧,才和大家一起叫她媛姐。”“他們都對你很好吧?”“也說不上好,婆婆一直照顧我的生活,但是她沒有鄰居家那些奶奶看孫女那樣的看過我,她從來沒有打罵過我,只是讓我吃好、穿好,尤其是媛姐來的時候,她都要給我換衣服,梳頭髮。”“媛姐呢?”“媛姐對我是很好,可是我小時候她也不能總陪着我,也就是過些時候來看看我,可是她每次走的時候都會哭。這一點,我還是一直記得的!媛姐應該是對我最好的人吧!”“後來呢?”“再後來,我要上學了,婆婆說要讓媛姐帶我到城裡上學。我那時好高興,我願意跟媛姐一起生活。就在村裡小朋友都要開始上學之前,媛姐來了,我好高興,以爲她要帶我走。後來,媛姐哭了,跟婆婆說了好多話,然後媛姐過來抱了抱我,就又哭着走了。”“之後?”“之後,婆婆也流了淚,就帶着我到村裡的小學報名,開始上小學。那時我還是有點怨媛姐,怨她不帶我走!”“媛姐肯定也有苦衷!”“也許吧,畢竟她不是我媽媽,我不能要求她什麼!可是我的父母又在哪兒呢?沒上學之前,只要我不出門,聽不到別人說什麼,好像也還好。上學之後,不僅大人們對我指指點點在背後說我,就連同學們也都在說我,都說我是沒人要的野孩子。那時我最恨上學,我一次次哭着說不去學校了,可婆婆不讓,她說得有出息就要上學。就這樣,我就一直熬着、忍着,後來大了一點,同學背後說我,我就開始跟他們吵架、打架。”說到這兒,小碗有些有些傷心卻顯出一副驕傲的模樣,“簡哥,你知道嗎?我打過男生、打過女生,一次也沒打輸,都把他們打個落花流水而逃!小時候,我厲害吧!”看着小碗難以言表的神態,簡寧一樣無言以對,心中卻一陣一陣疼,他心疼起了這個像迎風招展的野草一樣,可憐的無暇顧及,堅韌的努力生長的女孩子,也許正是這樣的漂泊無依遇到了這樣的孤寂無奈,簡寧情不自禁地將手輕輕搭在小碗的肩膀上,拍了拍。“簡哥,我沒事,這樣的生活我都習慣了,每個人的生活都是不一樣的,就算是幸福的背後不也一樣有這樣那樣不能說的秘密,誰都不會有表現的那麼幸福,只是大家都願意將快樂表現出來,即使不是用來向別人炫耀,也是爲了用來麻醉自己。”

“小碗,生活的美好是要我們去發現的!即使再不美好的事物,只要用心去體會,總會發現它閃光的一面!你這麼年輕,正是發現美和嚮往美的時候,不要總是試圖捕捉美的背面!你看,好嗎?”

小碗點點頭,同時也撇撇嘴。簡寧搖着頭笑了笑,“睡吧,明天還得早起,再翻過一個山頭,估計就快到了!”再翻過一個山頭,就有淚嗎?簡寧真的不敢肯定,此行的收穫會是淚的存在嗎?也許僅僅是一個追逐的過程吧,只要簡寧進行了這樣一段旅程,心裡的淚纔會安慰着陸!

“睡吧,你去帳篷睡,小碗!”看着正在起身的簡寧,小碗搖了搖頭,驚訝地看着簡寧“你去睡吧!”簡寧看着小碗可愛的小臉,呵呵笑了起來,“誰要跟你一起擠着睡!你去睡吧,我睡睡袋!”看着簡寧,小碗半天沒動,原來帳篷是給自己搭的,絲絲感動正在沁潤着這個缺少關心和愛護的小女孩。“你再不睡,明天早上起不來,我就自己開車走了!”簡寧略帶威脅地笑着看着小碗說到。彷彿被驚醒一樣,小碗一股腦鑽進帳篷,消失在簡寧的視線裡。看着遠方的淚,簡寧的釋然感升騰了起來,是啊,沒有夢想的現實缺少的是詩意人生,沒有煙火的現實可能缺少的就是生存的依賴了,想到這兒,簡寧有些想露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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