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下的秘密是這位叫珊的老人一個人埋藏多年的秘密,是一個不能讓旁人知道,只能讓自己愛人知道的秘密,現在要啓封這個秘密,還是被一個錯誤寄託的愛人,簡寧不知如何是好。
就像淚一樣,這是一個永遠只在簡寧的思想世界活躍的愛的符號,如果有一天將淚哪怕不是公之於衆,僅僅是幾個自己最親密的人,如露露,知道的話,簡寧想那也會是一種尷尬,就像在一片繁花似錦中一個被脫掉衣服裸奔的少女一樣,而且思想的赤裸裸遠比身體的赤裸裸的展示更讓置身事外、難以理解的人嗤之以鼻。
簡寧不想讓自己的內心完全被他人知曉,而珊呢?隱藏這麼神秘的秘密,不是愛人的出現又怎會示於他人呢?於是簡寧想,不管挖出什麼來,一定要交到珊的手裡,讓她獨自開啓,可是珊要讓簡寧打開呢?雖然簡寧對這個跨越幾十年的故事很感興趣,可是用一個錯誤的身份窺探他人的秘密,簡寧還是不知所措。
“簡哥,快來看,這是記號嗎?”
隨着小碗的喊聲,簡寧將思緒拉回了楊樹下。這棵樹身筆直,樹冠茂密,樹皮雪白的楊樹在即將落山的太陽的餘暉裡擡着高傲的頭,山風微拂發出“沙沙”的響聲,翻動的樹葉反射着昏黃的光芒一閃一閃。雪白的樹皮在一人高的地方開始變得斑駁,簡寧仔細看着這些深淺不同、或重活輕的痕跡,似乎並不是自然的留痕,而是有人故意爲之。
在這樣一道道劃痕中,簡寧仔細分辨着,突然一個記號引起簡寧注意,可是天已經半昏黃,實在是看不清。於是,簡寧打開手電照在了那個記號上,這樣一照,簡寧看清楚了許多,雖然許多劃掉的痕跡覆蓋了原本的記號,可是簡寧還是辨認出,這畫的是一隻眼睛,一隻細長的黑色眼珠的眼睛。
就在簡寧仔細看時,小碗的叫聲讓簡寧轉到小碗身邊,看着小碗手指着的那個符號。沒錯,簡寧清清楚楚地看到的還是一隻眼睛,“是眼睛嗎?”小碗問着簡寧,簡寧點了點頭。
此時,三旦也跟了過來,“怎麼是眼睛?這是信號?”
“不止這是眼睛,你們仔細看看,是不是還有好多眼睛?”在簡寧的話語中,小碗和三旦同時發出了驚叫,“都是眼睛!”
“而且每一隻眼睛上面都被劃的亂七八糟!”簡寧緊接着說,“你們看,眼睛畫的顏色深,劃痕淺,而且好像是要覆蓋了眼睛,可是力度太小,所以沒有全覆蓋了,我們才能辨認出原來畫的!”
簡寧分析着,兩人點着頭,“這到底是幾個意思?”三旦也摸着頭納悶了起來。
“三旦哥,你跟你姑在村裡這麼多年就沒有聽說過什麼?”
“哎呀,我這姑傳言太多了,她年輕時我們還小,也不知道爲什麼就失蹤了,村裡人都說住到深山裡了,可是至於爲什麼那我就不知道了。後來她爹也死了,家族裡的人也不願意多跟她家來往,再後來就是她回來了一段時間,帶着兩個孩子,村裡人議論紛紛的,她就又帶着孩子走了。”
三旦回憶着敘說着,簡寧仔細聽着,在腦海裡對這個孤苦的老人一生簡單勾勒了一副畫面,一個女人苦等愛人不歸,帶着兩個孩子一生辛勞。簡寧雖然也想繼續深究下去,可是一想到這是老人的隱私,所以還是不能再問。
小碗由於並不知道簡寧和老人的對話,還在饒有興趣的問着,“孩子的父親呢?”這樣的話一出,簡寧有些不安,畢竟老人的事情他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孩子的父親多半是在孩子很小時就離開了這母子三人,這樣的事情三旦不知道知情不,既使知情恐怕也不願意跟人說。
果然,三旦聳了聳肩,“老人們的事情,我也不清楚!”緊接着三旦將話題轉回到記號上,“這麼多眼睛,哪個記號纔是樹下挖土的記號呢?”
“再找找,看有沒什麼不同的?”
天黑了下來,三個人都打開的手電,繼續一個一個信號找。
在這一個個眼睛中,簡寧不停地觀察着,腦子裡也不停地想着那個故去的畫面,一個女人的愛情與希望,抗爭與辛勞,失望與堅守,那些歷經的歲月刻畫在一個蒼老的面孔、佝僂的身體、破碎的靈魂上,而這一切背後,無盡的等待,愛情的執著,生命的頑強,簡寧想到了美好,也許老人並沒有刻意回憶苦與難,而是揹負的辛酸看到的卻是甜蜜。
想到這兒,淚水竟然悄悄涌上簡寧的眼眶,模糊中,一個在靠近樹根、大約十釐米處的桃心劃痕引起簡寧的注意,拿手電湊近一照,簡寧分明看到了上面痕跡,“s、h、i、n、e”,簡寧一字一頓地辨認着上面的符號,“shine!”一向平靜的簡寧也驚叫了起來!
“是shine!”簡寧立刻想到老人在念珊時改變了的聲調,是這個shine嗎?
這時,小碗和三旦也湊了過來,“這個符號是和別的不同!”三旦看了也點着頭說了起來,“應該是這吧?”“應該是!”
“那就挖吧,一會天越黑了!”
在寫有shine的桃心符號下對應的土是相對較鬆的,三旦說像是被人挖過的,應該就是這裡。
三旦和小碗懷着無比興奮和激動的心情,使勁刨着、挖着,一探究竟的心裡佔據了兩人的所有情緒。簡寧雖然也時不時幫着向樹根外推推土,可是顯然簡寧的動作緩慢了許多,停停動動之間,簡寧的猶豫讓他一直在考慮這件事情公開之後的後果。
這樣的一段深情卻沒有等到愛人的託付,自己作爲一個被錯誤認爲的愛人怎能給珊一個交代,這樣的故事自己該如何在珊面前有一個圓滿的結局。老人的生命就要走到盡頭了,也許,簡寧想善意的謊言、美麗的錯誤,雖然不能讓這個故事完美終結,但是,簡寧決定了要去扮演這個愛人,讓老人在滿足中安然離去。
於是,簡寧加快了向外推土的速度,眼看就要漆黑一片了,三旦和小碗也加快了速度。
“我這個姑呀,哪來這麼大勁,挖這麼深的坑!”三旦嘮叨着。
小碗也點着頭,“這都快半米了!還不見蹤跡!”
“唉,快看,是不是有東西了!”三旦在一片鬆軟的土中觸碰到一個硬硬的東西,激動地叫着,“有了,有了!”
這時,三旦放下了鏟子,用手開始扒土,一個被塑料布裹得嚴嚴實實的鐵盒子逐漸顯露了出來。三旦在扒拉了最後一捧土之後,用雙手將鐵盒抓了出來。藉着月光、打着手電,三個人盯着盒子面面相覷,該怎麼辦呢?
雖然簡寧知道老人是讓自己打開盒子,可是自己不是老人的愛人,更不是她的家人,所以這個決定,簡寧沒有說話,等着三旦發話。看着兩個陌生人,三旦也不知道姑姑這是什麼意思要讓一個陌生人幫她幹這樣的活。
於是,這個決定還是得讓姑自己做,“拿進去吧,問問姑怎麼辦。”簡寧和小碗看着盒子也說不出一句話,就這樣三人無語地進了老人的窯洞。
從簡寧出去挖盒子到再返回屋子已經有一個小時了,老人似乎又睡去了。三個人安安靜靜地走近老人,三旦把桌子上的一盞檯燈擰到最大,老人的臉就那樣平靜地沒有波瀾地斜躺在枕頭上,只有微弱的呼吸還在證明着生命的殘喘着。
“姑,姑!”三旦輕聲叫着,生怕聲音高一點就會將老人這盞生命之等吹滅。寂靜迫使三人的呼吸也收斂了不少,看着沒反應的老人,三旦的眼神暗示了小碗、簡寧,還是先出去吧!
就在三人轉身準備出去時,老人深深地出氣聲停住了他們的腳步。
“有反應!”三旦說着又俯下身子,“姑!聽見沒!”也許是聽到侄子的聲音了,老人的眉頭竟然微微褶皺了起來。
看到老人的表情,簡寧似乎明白了。簡寧拍了拍三旦,用口語告訴他“我來吧!”三旦知趣地退到一邊。
“我在!”簡寧俯下身子,在老人耳邊輕輕說了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耳語。果然,老人的眉頭舒展開了,還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東西找到了!”緊接着簡寧將老人交代的事情又一次在耳邊告訴了她。
此時,老人並沒有過多的反應,只是用盡所有力氣喘出一口長氣。“你們出去吧,你留下!”老人彷彿是積攢了很大的力量,用話語而不是氣力說出了這句話,並拉住了簡寧的手。
看着老人的表情動作,三旦一臉蒙圈,“姑,你這是怎麼了,有啥不能跟我說,這,”三旦顯然有點着急,“這,這是外人!”三旦終於將話說完。
老人卻似乎並沒有聽見一樣,又非常用力地說了一句,“出去吧!”
三旦顯然是更加不高興了,簡寧趕緊過來,將三旦拉倒一邊低聲說,“三旦哥,估計老人是犯糊了!一會老人打開盒子,不管什麼東西,我一概都拿給你,好嗎?”
被人看穿心思,三旦有些不好意思,“不是,不是,我是覺得麻煩你們一下午了,現在我姑這還不讓你們歇會,我也過意不去!”
“三旦哥,你相信我,我一會如實把東西給你拿出來!你看呢?”
“我當然相信你們了,你們都是好人,要不然能浪費你們的時間在這兒待一下午!”
“好吧,那你們先到外面等着!”簡寧看了看小碗,小碗一臉奇怪的表情跟着三旦一起走出了窯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