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於季朗星這時不時抽風的樣子,我早就習慣了,我覺得從我回來之後,他就沒有正常過。
我雖然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魅力大,但對於他喜歡我件事,我也沒有開始時的那麼大驚小怪了。
我只是弄不懂爲什麼他總是做出一副我負了他的樣子。
好像現在的他隨時隨地看見我都在生氣,都在發怒,也不知道他自己覺不覺得累。
反正我每次見他這個樣子總覺得他是出門忘了吃藥,想和他好好說話都不行。
捏着我肩膀的手有些用力,那雙褐色的挑花眼佈滿了血絲,幾分憔悴,幾分落魄。
他,怎麼會突然間頹廢了這麼多?
那些即將噴涌而出的傷人的話語,被我深深嚥了下去。
心疼談不上,只是我有幾分不忍。
我想或許我們之間是有什麼誤會,導致他被誤導。
“季朗星,我們好好談……”
談談還沒有說完,他就使了力,將我禁錮在懷裡。
我感覺到他將頭埋下靠在了我肩膀上,耳邊傳來一股溫熱的氣息,周圍的空氣帶着一絲絲的酒氣。
試圖將他推開,可他卻太用力。
他囈出一聲低喃:“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爲什麼……”
那隻原本想推開他的手,在聽到這有幾分淒涼的質問之後,我還是放下,輕輕的問:“我到底怎麼對你了?”
我到底是對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讓他每次見到我都帶着一絲怨恨?
“明明是你先招惹的我,最後我卻成了那個捨不得的人,明明是你先動了心,最後卻是我動了情,鬱藍憂,你怎麼能,怎麼能對我這麼狠。”他的聲音裡帶着毫不掩飾的悲慼,還有一股濃烈的失望。
沒有太過於激動的情緒,他的語氣絲毫不見平時的囂張。
我感覺到脖子上傳來的一股溼熱,心裡不受控制的傳來一股鈍痛。
此情此景,我竟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該做些什麼。
我努力的回想了一下高中時候的事,他口裡所說的我先招惹他,我先動了心,都讓我有些覺得不可思議。
那時候的我安靜內斂,甚至還有點自卑,和班上同學的關係不算太好。
而季朗星比起現在更是張揚囂張,成績好,長得帥,情書從來沒有斷過,我與他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依照我的性格脾氣,我連和他主動說話都不可能,更何況去招惹他?
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說話都是他嘲諷我的成績,在此之前,從無交集。
可他的樣子也完全不像是在說謊。
我捶了捶自己腦袋,想起了在意大利時的那幅畫,那雙眼睛的確是季朗星的。
我的記憶的確不完整,可和季朗星之間的事真的記得很清楚。
感覺有什麼東西要從腦袋裡跳出來,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我難受的將他推開:“你胡說,我根本沒有主動招惹你。”
他冷笑着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煙點燃,臉上的表情說不上是嘲諷還是無奈。
總之,看着挺難受的。
“行吧,你說沒有就沒有吧!反正薄昱辰是你的心頭好,我說的話你就當放屁吧,全當我犯賤。”
他像個痞子似的蹲在地上,猛吸幾口煙,一手撐在額頭上,時不時的冷笑。
“季朗星,我很多時候真的搞不懂你對我爲什麼會這麼偏執。”
他皺了皺眉頭,隨後又看着我笑了笑:“偏執?你怎麼會懂我在執着什麼。鬱藍憂,我好恨你,你知道嗎?”
我沒回答,更無法理解。
“不過我更恨我自己,恨我沒有本事,恨我沒有一個強硬的後臺,恨我連和薄昱辰競爭的資格都沒有。我本一無所有,偏偏對你太過強求,我季朗星這輩子什麼都能放下,你,不可能。”
他對我這種深入骨髓的感情震撼着我的心靈,我不愛他,可也沒法做到無動於衷。
“不管曾經如何,我現在和薄昱辰在一起,我現在喜歡他,你的感情我無法迴應,抱歉。”
我憋住那股沒來由的心酸,說着拒絕他的話。
他毫不在意的站起身,將菸蒂扔在地上碾了碾,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
“日子還長,話別說的最滿,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心甘情願的離開他和我在一起,總有一天,與你鬱藍憂聯繫在一起的名字會是季朗星,不會是薄昱辰。”張狂到了極點的話讓我非常不喜歡。
他走了之後,我在原地站了很久,有些畫面不斷閃過,最終還是沒有讓我抓住。
心甘情願,他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一點?
太過於濃烈的感情,真的會讓我有負擔。
哪怕最後不能和薄昱辰在一起,我想我也無法接受季朗星的那種讓人窒息的愛。
我有一個很不好的習慣,每次只要心裡有什麼事,那天晚上準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關鍵還挺逼真。
季朗星的那些話終究還是在我心裡留下了痕跡。
第二天回到市區我先去了一趟畫廊,最近一直忙着照顧薄昱辰,也沒怎麼花心思在這上面。
好在還有田溜溜,每天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
那天發生的事情太突然,我也沒有來得及顧慮她的情緒。
再見她的時候,她的臉色不算是太好,心事重重的樣子,我想可能是這姑娘平時沒有見過那種場面,給她心裡留下了陰影。
“溜溜,最近我沒事了,給你放兩天假吧,我看你狀態不是很好。”
“不用,不用,藍憂姐,我沒事的。”她連忙擺擺手拒絕。
“那天的事嚇到你了吧,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們確實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向她表達了歉意。
如果不是我和迪恩她也不會去的。
“也沒有被嚇到,只是從來沒有見到迪恩先生那麼兇的樣子,那位林莎小姐是他的戀人?”田溜溜有些疑惑的問道。
別說她,我和迪恩認識這些年,也沒見過他這樣子。
“不是的。”
他倆這關係也是一言難盡,我沒必要和田溜溜解釋太多。
下午的時候,我便和薄昱辰一起去醫院拆他頭上的紗布。
“怎麼的,昨晚沒睡好,看你有些無精打采的樣子。”薄昱辰問。
“有點吧。”
“這纔多久,沒我睡在身邊就不習慣了?嗯?”他伸手摟着我的脖子,輕輕的捏了捏我的耳朵。
我勉強的笑了笑,沒搭話。
不知道爲什麼,我一看到薄昱辰就會想到季朗星說的那些話,心裡就會無緣無故的發慌。
薄昱辰這會兒直視着前方,我擡頭看了一眼他的側臉,不知道是不是心裡作用,我覺得他和季朗星不止眼睛相似,連側顏都有點。
季朗星,薄昱辰,這兩個名字不斷在我腦海中反覆拆開,重合,有什麼真相就要破土而出,可我始終抓不住一點頭緒。
這種感覺真的是糟糕透了。
我下意識的抓緊了薄昱辰的手,想尋求一點安心。
“拆個紗布而已,不用太緊張。”薄昱辰對我的異常並沒有放在心上。
我勉強的笑了笑說我不緊張。
受傷的時候沒有引起多大的動靜,這會兒來拆個紗布,連這醫院的院長都來了,我也是挺無語的。
後來在他們的談話中,我才知道薄氏對這家醫院有投資,而院長找薄昱辰要說什麼事情。
薄昱辰爲難的看了我一眼,叫我先去車上等他。
離開的時候,我看見顏汐從婦產科那邊出來,手裡還拿着一張單子,臉上說不出是高興還是難過。
自從上次綁架事件過後,她倒是消停了不少。
不過我還是不想和她有太大的交集。
剛想假裝沒有看見,她卻從背後叫住了我。
“鬱藍憂,我們聊聊吧。”
我記得以前她說過,和我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聊天,簡直比吃了一坨屎還讓她噁心,這會兒不怕噁心了?
在醫院附近的咖啡館坐下,我看着她手裡拿着的單子,她坦然的拿起來,自嘲的笑了笑:“我懷孕了,孩子不是季朗星的。”
這關係亂的,也真是讓我無語的。
“我知道你心裡一直笑話我,覺得我自己犯賤,可是你怎麼會明白我的感受呢。我愛了他七年,在他高中畢業決定創業的時候對父母以死相逼,賣了家裡的房子給他當了創業基金,在他最艱難,最痛苦的時候,一直不離不棄,是塊石頭都應該焐熱了,可偏偏他的心比石頭還硬。”說着說着她就開始落淚。
我不知道她今天找我聊天到底是何用意,也許是有太多的話憋在了心裡想要找個人傾訴。
哭着哭着她又笑着說:“季朗星的心真硬,不過你也不差,當初跟他那麼好,最後也一聲不響的出了國,你是不知道他當初那段時間是怎麼過來的,而我每天看着他心裡裝着另外一個女人,還得強顏歡笑,安慰他振作。和他在一起四年,變着法的把自己打包送上他的牀,他連個正眼也不給,也的確是夠犯賤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可不認爲她只是單純的想要傾訴。
她將檢查單子放進包裡,情緒慢慢恢復正常,又慢悠悠的開口。
“我有多愛季朗星,我就有多恨你,鬱藍憂,我詛咒你這輩子和我一樣,永遠不可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她大笑着撂下這句話,瀟灑的拎着包離開,留下我一個人在咖啡館。
原來恨一個人和愛一個人一樣,都是不需要理由的。
我想笑她像個神經病,卻又不免覺得她很可悲。
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就像是在沙漠等一艘船,在火車站等一架飛機,等不到的,永遠都等不到的。
我一直以爲我和他們的是不同。
可最後的事實告訴我,我與他們沒有什麼不同。
大家都一樣的偏執,一樣的自私,一樣的不配得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