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雲】
我給蘇沫打電話的時候,有另一個人在我的家。
我剛剛給他換了衣服,餵了熱水,現在,他虛弱的躺在牀上,面色蒼白。
明明是固執要強的男人,如今這副樣子,讓人對邵秦不得不動惻隱之心。
夏末的夜晚羣星閃爍,晚風呼呼地吹着樹葉,之前過去的是混亂的一夜。
頭一天的晚上,邵秦突然約我在酒吧喝酒,最近一段時間真是沒有怎麼和他聯繫,他說起他的工作,最近不太順利;生活上,更加乏善可陳,他對章豔告白但卻被對方明確地拒絕。女方說自己高攀不上,讓他再找一條更好的道來走,沒必要自己把自己給吊死在一棵死掉的樹上。
這種典型決絕謊言,讓他直接就領到了一張好人卡。
我說,愛情這種事真不是付出就有收穫,兩個人之間從來都不是恆等式。不相愛的兩個人,再怎麼愛永遠都不對等。在愛情裡地位過高過低也不對等。愛情裡很少有等式,大部分都是不等式。
邵秦喝着酒也不願搭話。
我說沒事吧?
他就嘆了口氣,不再繼續了。
這時三個男人走過來,穿着光鮮亮麗,表情氣焰囂張,一看就是典型的公子哥兒做派。他們靠在我們附近的位置上坐下,眼神曖昧地不停往這裡看,一張臉顯得格外油頭粉面。
意識到可能會出現的問題,有時男人比女人可怕,尤其是這種一看就是“彎”的男人。
我跟邵秦說:“走吧。”
他拽我的胳膊,也是喝高了,沒有理會剛進來的三個人,聲音沙啞得說:“別介,再陪哥哥坐一會兒,這纔剛開始呢。”
我只好就坐在這裡,酒喝不下去,擺弄手機,裡面有秘書檯發來的短信,是人在日本的蘇沫的號碼,我反覆看那個號碼,眼中浮現出她白淨的臉,心口一暖。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兄弟,要不要坐下來一起喝?”
我頭也沒回直接拒絕掉,哪知對方不依不饒起來,直接走過來一屁股坐下,笑着一張臉說:“哥們兒等會兒一起去爽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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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們沒有那方面取向。”我禮貌拒絕,離去日本沒幾天了,我不能再讓自己掛彩。
可邵秦卻沒好氣,又剛好酒精上頭,二話沒說一個打拳過去把那人直接打趴下。“你們這些兔子是不是見了男人都以爲和你們一樣啊?我今兒就跟你們說了,老子愛女人,對你們這些兔子不敢興趣!見了就噁心!”
“好!好!好!”那三個男人捲起衣袖,“噁心是吧,今天就讓你噁心噁心!看我們怎麼把直的鐵棍掰歪!”
看見勸阻無效,我只好投身戰場。這時候,雖說工作重要,但總不能看着自己兄弟被別人打吧。
男人可以沒有錢,但不能沒有義。
我也捲起袖口,準備把上次累積起來的怨氣一數爆發。
可雙方都還沒真正開始動手,酒吧的酒保就及時出來勸解。不停勸說後,又是陪笑臉又是好生勸說,這才把那三個男
人帶走。
我見着也沒什麼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拍拍邵秦的肩說:“哥哥,你好些沒有,我送你回家。”
“不用你送。”他騰的站起來,聲音清醒,氣勢慷慨,彷彿剛纔的老酒都喝到我的肚子裡,可話音還未落,他又一屁股坐下來,閉着眼,嘴裡嘟嘟囔囔地說:“今晚這事兒別告訴章豔,暫時也別送我回家,看見家裡那個老頭心裡就煩。”
邵秦家裡是軍區革命家庭,從小家教就極其嚴格,尤其是到了邵秦這一代,表親中又只有他一個男孩,所以自然會管教甚嚴。如果讓他父親看見他現在這個樣子,而且這麼頹廢的原因是因爲一個女人,那他只有死路一條。
這麼多年兄弟感情,我當然知道他的苦處。
我送他回自己的家,一路上,他都混混沌沌,嘴裡絮絮叨叨講了很多以前他和章豔的往事,而且還在車裡吐了一次。
看着車裡那攤黃色的液體,我的頭賊疼、賊疼。
“章豔……我有哪兒不好,我都可以改……可以改。”
聽見他迷迷糊糊說出的話,真不知道,原來他用情這麼深、這麼專一。再看着他時,我眼裡不自覺帶了一絲欽佩。
到了我家,我幫他大概清理了一下,然後把自己的睡衣給他套上,喂他喝水,終於安頓他睡下。
愛情就如同感冒,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我在的陽臺上吸菸。
接着我給蘇沫打了那個電話。
她聽上去聲音愉快,健康而有精神,和同學相處的也很融洽,在簡單生活中獲得豐富的快樂。知道她過的很好,心裡竟浮出一股異樣的感覺。出於私心,出於她這麼開心而我卻這麼落寞地想念她的不平衡心理,我表現地很是冷淡。反正再過幾天就可以去日本抱着她,我告訴自己現在要學會忍耐。
學會忍耐。
回身進屋的時候,邵秦仍然在熟睡中。我從衣櫥裡拿了一條毛巾被就窩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心想着明天還要把車送去清理,還要去拿日本簽證,還有……
***
【蘇沫】
糾結了兩天時間,最終我還是決定去電影院見見永山玄鬥。畢竟這種事親口解釋起來要誠信很多,而且他還是個比我小兩歲的孩子。
下課後放好書,打了電話去咖啡店請假,然後去搭地鐵。現在正是人流高峰期,我好不容易擠了進去,卻發現沒有可以站穩的地方。身邊全是穿着整齊的上班族,看了看時間也不夠我等下一班車,我不由嘆了一口氣,認命穩住雙腳以防自己跌倒。
這時突然有人從後面拍拍我的肩膀,聲音驚醒地說:“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你。”
回頭的時候發現來人居然正是永山玄鬥,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緣分?!不!有也是孽緣。
剛想說什麼,就聽見旁邊穿着水手製服的女生大聲相互抱怨着上次考試的分數。
“喂,你這次考的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慘兮兮,你呢?”
“一樣。我根本不敢
給我父母看,我們家很嚴的,說不定這次會不讓我參加家庭夏季旅遊。”
“騙人的吧,哪有這麼慘。”
“真的,真的。”
“尤佳你真消極呀,哪有父母會討厭自己孩子的。”
“我家的父母就這樣。”
就在她們還在繼續討論的時候,地鐵到站,我和他一起隨着人流擠了出來。那幾位女生也一起下了車,嘴裡仍舊抱怨着家庭學校和父母給的壓力。
其中一位女生晃了晃腳,說道:“待會兒去逛涉谷吧,聽說有新的單品推出來。”
“好呀好呀……”
話還沒說完,女生重心一個不穩摔了下去,接着頭上的吊燈也開始晃動起來。
這時人羣裡不知誰吼了一聲:“槽糕,地震!”
然後大家都紛紛爬了下來,用雙手或者公文包護住頭部。我心裡一慌,也馬上跟着他們的動作做,身上一重,原來是永山玄鬥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我。他對我一笑,安慰說:“別擔心,一會兒就過去了。”
我點點頭,但是心裡卻是慌亂了。這是我第一次親身經歷到地震,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緊緊閉着雙眼,腦海中快速地想起是否自己應該寫一份遺書。不然以後母親怎麼辦?家裡人怎麼辦?還有高志雲,志雲他會爲了我哭泣吧。短短几秒鐘,我想了很多很多,我和高志雲還沒有結婚,我怎麼能夠死掉。
害怕,心裡開始發冷,四肢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放輕鬆。”壓在我背上的永山玄鬥拍拍我的頭,然後握住我發抖的雙手。
這時我才知道,原來死亡是件這麼可怕的事情。
閉上雙眼,漫無邊際的黑暗籠罩着我。
我秉着呼吸,感受着身下地面不停傳來的擺動,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爲數不多的人生還有很多事情沒有放開手去做過。
還沒等我感慨完畢,這時背後突然一輕,永山玄鬥把我拉起來。稍微用力捏了捏我發呆的臉,親暱地說:“現在起我們算是生死之交了。”
腳下的地板回覆了平靜,趴在地上的人們陸陸續續開始站起來,然後繼續重複着地震前的動作。整個過程中沒有一個人表現出過於慌亂,每件事感覺都是有條不紊中進行,大家安靜地就像之前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我有些發怔,傻傻看着永山玄鬥問:“你們怎麼這麼冷靜?”
他把癱坐在地上的我拉起來,微笑解釋道:“日本本來就是地震大國,我們從小就學習相應的知識,而且遇到的次數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我仍舊不敢相信,“難道一點都不怕嗎?”
他反問:“你會怕夏天的風或者是冬天的雪嗎?”
原來,地震在他們眼中已是如此平凡,平凡到普通。
“呼”地一口氣,我放下了剛纔懸掛半空的心,靠在他肩膀上,說:“我們先去看電影吧。”
不管怎麼樣,經歷了對我而言相當“恐怖”的瞬間後,我需要有個肩膀來調解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