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掙扎。
慘敗是故意的，力竭是假的，顧麒打從一開始就決定要和劉付玄燁同歸於盡，就像他所說的，有人作伴，黃泉路上不寂寞。
顧麒在等，等劉付玄燁鬆懈下來露出破綻。只要他能拉着這條瘋狗赴死，那麼憑着顧青的身手要收拾幾條剩下的雜魚，不難。
只要能換她安好，顧麒不介意把小命拱手送給閻羅王。
突然殺出的陳傲和洛小希是個意外，不過誤打誤撞之下反而給顧麒創造了更好的機會。見劉付玄燁扭頭分神，顧麒迴光返照般地暴跳而起，閃步貼身，拉膝迅猛剛烈地撞向劉付玄燁的腹部，巨大的力道直接把剛纔還耀武揚威的劉付玄燁撞得踉蹌後退幾步，嘴角掛血，顯然已經內傷不輕。
放手一搏不在束手束腳的顧麒爆發出了駭人的戰力。他並沒有給劉付玄燁反應的機會，側向蹬牆一躍，直接一腳踩在了這個黑瘦廣東男人的胸口，同時借勢而上，在空中靈巧翻了個跟斗，伸手勾住劉付玄燁的脖子，落地扎馬沉身，雙手合攏猛地發力，生生把一個百多斤的大活人給過肩甩飛出去。
站在一邊看戲的陳傲看到劉付玄燁被甩飛出去像條死魚一樣橫在地上，頓時準備過去踩上幾腳搶個大金鍊子啥的，結果被一記突如其來的掃堂腿給絆倒外地，再一擡頭，就看到劉付玄燁已經擡腳踩在了窗臺上，側肩撞爛，直接從六樓飛躍而下。
“媽蛋，哥的金鍊子飛了！”
陳傲連忙爬起來撲到窗邊向下張望，結果發現那個王八蛋好巧不巧剛剛就落到了一輛停下樓下的垃圾車上，奇蹟般地沒有摔死，瘸着腿一拐一拐地跑了。
“二大爺的，春節388坑爹套沒着落了！”
“陳傲君別鬧，沒見氣氛很嚴肅嗎？”洛小希無力扶額：“重點不是大金鍊子也不是坑爹套好麼？”
陳傲不死心道：“等等，那傢伙瘸了腿應該跑不快，目測老子能追上……洛參謀，這裡就交給你了，本司令要去追擊敵人了！”
“我說——”
洛小希伸手拉住陳傲的衣領把他拽了回來，表情無奈：“陳傲君你莫名其妙地犯二，是不是想逃避簡單的補刀工作？”
“……”陳傲撇撇嘴：“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這裡除了你沒有人是傻瓜OK？”
洛小希從陳傲的上衣口袋裡取出女神，甩開，鄭而重之地交到陳傲手上，說：“先殺一個，留個活口問點情報。建議先殺男人，刑訊逼供的對象是女人的話會有趣一些。”
“喂喂，我們不是納粹也不是皇軍，沒必要做這種變態又沒人性的事情吧？給點寬容可否？”
“唔……那你就儘量用人道的方式把他們兩個殺掉吧。”
“笑你妹呀笑，方式人道有鬼用啊，還不是要死？老子要不要先出去買點安眠藥啊？！”
“這個嘛……隨意吧，快點解決就行，飯還在鍋裡熱着呢……”
”別說得好像兩條人命還不如一頓飯重要的樣子啊！小希君你的良心是被狗給啃了麼？”
“唔，的確是呢，良心什麼的早就不在了呢……所以說快點動手吧。”
“沒得商量？”
“とうぜん。”
“……”
見陳傲沉默了，洛小希哧笑一聲，聲音陡然變得冰冷：“你在猶豫些什麼啊陳傲君，這本來就是一個人吃人的世界不是嗎？就像上次那樣，假如你沒有殺掉那個泰國殺手和那些僱傭兵，那麼我和你就會死。還是說就因爲那麼一點不足道的微薄情分，你就下不了手了嗎？如果是，就當我從沒認識過你這個心軟到懦弱的廢柴。如果不是，就拿起刀，乾淨利落把那兩個人殺掉。”
“夠了！別說了！”
陳傲紅着眼咆哮了一句，緊緊握住了手中的刀刃，面露苦色：
“我殺就是了……”
……
那邊在吵得不可開交，顧青這邊卻是一副溫馨有愛的場景，她把爆發過後脫力的顧麒從地上扶起來，攙扶着他走到牆邊坐下，拿出手帕爲他細細擦去臉上的污跡。
“下次別這樣了。”
顧麒搖頭一笑，伸手撥開她的瀏海，看着那個殷紅的“顧”字紋身，淡然道：
“只要這個烙印還在，無論多少次我都會這樣。”
顧青臉色頓時一沉，拔出了插在掌心的鋒利刀片，手腕一轉，猛地刺向自己的額角！
一抹鮮紅順着薄如蟬翼的刀刃滴淌而下，滑過她的臉龐，滾燙異常。
顧青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因爲那不是她的血。
他用手攔下了鋒利的刀刃，毫不猶豫。
“傻丫頭，破相就不好看嫁不出去了，到頭來還得我這當哥的照顧你一輩子……”顧麒輕輕撫摸着她的頭，聲音沙啞：“臭老頭走的時候，嘮叨的不是顧家的復興，也不是大仇能否得雪，而是你這個最讓他心憂的女兒能不能過上安穩的平和日子。他說這些年來他一直心存愧疚，帶着你顛沛流離輾轉了這麼多年，我們爺倆欠了你太多太多，所以我這個當哥的，得一點一點地補償回去。”
顧青咬着嘴脣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輕輕抱住了這個她偎依了許多年的男人。
顧麒笑道：“那兩個白癡已經在討論怎麼處置我們了，你先走吧，反正今天我也準備把命撂在這裡了，早死晚死，都一樣，無所謂。”
顧青擡頭遠遠望了陳傲一眼，表情複雜，似乎在思考着什麼。最終她還是搖了搖頭，輕聲說道：
“沒關係的。”
顧麒有些詫異：“你很信任他？”
“嗯。”
“是嗎？這樣也好……起碼這個連餘洪泉那種眼高過頂的大梟都忌憚不已的小子，能給你幸福安穩吧……”
“嗯……”
……
陳傲靜靜站在一旁，手裡拎着一把沾染了無數血腥氣的殺生刀刃，安安靜靜地聽完了這對兄妹的談話。
有些唏噓，有些感慨，但更多的是憐憫，還有憤瞞。
陳傲沉默不語，反倒是顧麒率先開口：“陳家的小子對吧？乍一看上去還真不像什麼有大能耐的人物。”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人物。”
“餘洪泉跟我談過你，他說一個寂寂無名的小後生，有能耐讓他和沐琰都吃了個啞巴虧，很不簡單了。”
“哦……”陳傲反應有些平淡：”那天晚上你爲什麼沒有殺我？”
顧麒笑道：“我從來不在小青面前殺人，我不想讓她沾染太多的血腥氣。”
“這麼說還是我踩了狗屎運？”
“對，而且是很大的一坨。如果那天我把你殺了，劉付玄燁也沒借口來找我的晦氣，同樣的你也沒機會活着站到現在。”
陳傲疑惑道：“這都窩裡鬥了，你還是要殺我？”
顧麒聳了聳肩：“我又不是餘洪泉的馬前卒，一直以來都是他給錢，我殺人而已……不過這次殺你，是爲了還一份天大的人情，殺洛青狐，是爲了替顧家先輩出口惡氣。”
“就不能放我一馬？”
“你難不成還以爲只要饒了我這條小命就能一筆勾銷？哈哈，江湖上哪來這麼多的一笑泯恩仇，那就是忽悠人的。今天我就把話撂在這裡，要麼你死，要麼我亡。”
顧麒輕輕把顧青推開，點了根菸，舒坦地抽了一口，緩緩地閉上了雙眼，神色安詳。
“動手吧，記得幫我照顧好她，有空的話順便把劉付玄燁給宰了，我在下面等他。”
“唉……”
陳傲嘆了口氣，走到顧麒身邊，反握着女神高高舉起。
他並不擔心顧青會阻撓，今天早上只是因爲他毫無防備纔會被一擊得手。然而實際上顧青也並沒有出手，她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目光平和地看着他，一張姣好的臉上水波不興。
這就是江湖嗎？殺人不過頭點地，血淋淋的快意恩仇，就算至親被殺也不會有任何的感覺，只是漠然地看着，冷靜到像是沒有感情，抑或是說經歷過了太多太多的生死離別，早就已經麻木了？
那麼在這些所謂的江湖人眼裡，人命到底值幾個錢？
陳傲莫名地覺得有些煩躁，他不再想這些有的沒的，拋開雜念，握緊手中刀刃狠狠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