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最難測。
在校花獵殺案後，洛小希曾經瞞着陳傲，偷偷將高二（6）班全部學生的資料都查閱了一遍，而且通過這幾個月來的接觸與觀察，他幾乎可以確定，包括班主任高大威在內，六班的所有人都沒有任何問題，起碼跟青衣會沒有勾搭。
但這個坐在道路中央笑得正歡的女孩，輕易地打破了這個結論。
洛小希並沒有急着動手，反而把女神摺疊起來塞回到揹包裡，學着女孩那樣坐在地上，雙手託着腮幫子，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氣氛一時間顯得有些詭異。
真名就叫做楊慧的女孩突然不笑了，反而輕嘆了一聲，平靜說道：“察覺到了嗎？你果然很危險。”
洛小希淡然道：“我身後的那座山峰裡，起碼藏着兩個狙擊手，他們的具體位置我不清楚，不過我可以肯定他們一個瞄着我的腦袋一個瞄着我的頸骨，雖說剛纔不知道爲什麼沒有開槍，不過我想只要我稍微作出一些對你造成威脅的動作，兩發通用機槍子彈就會把我打成兩截吧。”
“嗯。”楊慧點點頭，笑道：“他們都是南京‘飛龍’出來的老兵頭，或許跟你沒法比，但都出國執行過幾次維和任務。順便說一句，他們手裡拿着的都是國內首批生產的反器材狙擊步槍，如果真的命中頭部的話，你那張漂亮的臉蛋都會炸碎吧？”
“直接了當地問一句吧——你到底是誰？”
“楊慧啊，南師大附中高二六班的一個普通學生。”楊慧笑得更燦爛了：“不過我有個不尋常的父親，他叫楊素。”
洛小希瞳孔猛地一縮，旋即苦笑道：“原來如此，這麼說的話你身上也有那種病毒吧？不是提純後的次品，而是和我一樣的……初代病毒。”
這回輪到楊慧驚訝了：“哦？你怎麼知道的？”
“很簡單的推測，如果僅是次品病毒，你早就死了。”洛小希說：“比起這個……我更在意一個問題，你到底是怎麼瞞過我的眼睛的？好幾個月了，你居然沒有露出絲毫的破綻，以至於我都忽略了。”
“當然不可能有破綻啊，因爲你們平時接觸的，就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普通女孩。”
“人格分裂？”
“差不多吧，不過我更喜歡稱作是最深度的自我催眠。”
楊慧一臉無辜地說：“平常的我，可是一個很善良的女生。”
“別逗我笑了，青衣死士還有善良可言的嗎？”
“青衣死士？”楊慧愣了一會，突然神經質地大笑起來：“青狐狸，你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呢！算了，反正都到了這種地步了，就稍微和你聊聊吧，話說我本來也沒有要殺你的意思……嗯，那麼，先從哪裡說起好呢？”
楊慧想了想，指着洛小希身後的人形怪物說：“你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嗎？”
“變質的病毒實驗體吧，或者是類似的東西。”
“可以這麼說，但沒那麼簡單。那個男人端掉青衣會在平倉據點的事，你應該也知道。這個東西，就是平倉實驗室的進化產物，而且，是可控的。”
“我說……你們不會是在搗鼓生化兵器吧？趙半括瘋了嗎？”
“趙半括瘋不瘋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訴你，山腳下那個鎮子裡的居民，都是實驗體。這纔是我父親真正要研究的東西，可惜，他被劉無心殺了，整個計劃都被迫終止，除非……”
“除非什麼？”
楊慧搖頭一笑，撇開了話題：“看來你還認爲我是青衣會的人？”
洛小希冷笑道：“怎麼？難道不是嗎？”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楊慧說：“我們是影子，青衣會的影子。”
“原來如此。”洛小希淡然一笑：“我有點明白劉無心那瘋子當初說的話了。”
“我們研究的東西，是當初雙魚計劃的延續，百壽鎮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但計劃進行的並不順利，我們還缺少三份至關重要的東西，一是陳傲身上的二代病毒，也就是所謂的‘黑匣’；二嘛，則是唐承影女兒身上的那份文件，可惜她落在了劉瘋子的手裡；至於最後一個……說了你也不知道，那就略過吧。”
“比起這些，我更在意一個問題。”洛小希頓了頓，說：“爲什麼殺了黃雪陽和周倩？她們是無辜的。”
“無辜？呵，的確，她們什麼都不知道，當我掏出刀子的時候她們甚至都驚訝得忘記了喊叫……但如果她們不死，月牙湖的鬼隱傳說就不會延續下去。”
“事到如今再編造這種無用的鬼話還有意義嗎？無論是你們這些所謂的影子，還是百壽鎮，今天過後這裡一切都會曝光出去——只要我能活着離開的話。”
“你是在挑逗我動手嗎？別做無用功了青狐狸，我之所以會告訴你這些，就是因爲所有的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你終究只是一顆棋子而已。”
“呵，棋子嗎……”
洛小希猛地站起，手一揚把一柄藏在袖口裡許久的柳葉刀向楊慧甩去，同時翻身一滾藏進了附近的灌木叢裡，期間兩發子彈擦着他的耳朵飛過，只要他動作稍微慢上一拍，恐怕整個頭蓋骨都會被子彈掀飛！
楊慧拔出插在手臂上的柳葉刀，伸出舌頭舔了舔刀鋒上的鮮血，臉上露出了嫵媚的笑容。
“到頭來，還是你心急了……”
一個西裝革履白領打扮的男人從附近的叢林裡走出來，雙手環胸，面無表情地說：“我去把他宰了。”
楊慧搖了搖頭：“沒這個必要，反正我們都準備登臺了，就算他把再多的情報帶出去，也無關緊要……何況來年的英雄會，他是很重要的一環。”
西裝男人聳了聳肩：“我倒是無所謂……不過那個男人已經過來了，還有國安廳和蘇家的人也到位了，我們該撤了。”
“撤？”
楊慧轉過身，看着山腳下那個炊煙裊裊的寧靜鄉鎮，嫣然一笑：
“這麼一場燦爛的煙花，怎麼也該欣賞完再走吧？”
“那我先去陪那隻狐狸玩玩。”
西裝男人掏出根香菸點上，扭頭鑽進了樹林裡。
“別玩死了哦！”
楊慧朝着男人的背影大聲提醒了一句，又重新把目光投向山腳下。
這個鄉鎮是她父親一生的心血，可惜現在卻要消失了。
她無力阻攔也不能阻攔，無用的東西就該消失，這是父親經常對她說的話。何況這個寧靜鄉鎮的背後，隱藏了太多不見得光的骯髒與罪孽。
百壽鎮？其實應該叫百鬼鎮吧。楊慧很清楚，倘若不是每年都發生的“鬼隱”，這個鎮子早已變成鬼怪橫行的修羅地獄。
楊慧伸出手，指着山腳下的鄉鎮，輕輕地念了一個字：
“嘭。”
應聲而起的，是一陣巨大的轟鳴。
整個鄉鎮，葬在了火海之中。
人間煉獄。
一團火苗躍進漆黑的眼眸裡，她仰起頭，就像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一樣，神經質地大笑起來。直到笑彎了腰，笑出了淚，蹲坐在地，一拳一拳地捶打着地面。
山風拂過，夾着陣陣淒厲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