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府·花廳之內。
徐招娣溫婉嫺靜的聲音響起,“婚姻大事本該由洪伯伯做主,但自爹孃不在後,我和舍弟相依爲命,我打算等舍弟回來之後,再好生商議一番。”
這女子說到最後,臉上再無一絲一毫生怯之意。
婁道人眉頭皺了皺,“此女氣象明明已被貧道壓制,爲何還是不肯鬆口?”
洪思禮見此,慈祥笑道:“不如兩位且等徐家二郎來到,再說其他吧,嗯,這天色已到了晌午,賢侄不如留在寒舍吃飯。”
婁道人皺了皺眉,又和尹啓文交換了個眼色,尹啓文當即拱手道:“那小侄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慶陽縣。
得益於徐行所居的徐家村挨着城郭不遠,徐行來到縣城之時,剛剛過晌。
一輛馬車“軲轆軲轆”碾過青石板路上的薄薄雪水,向城西洪家不急不緩地駛去。
“這慶陽縣繁華程度不及後世縣城十一,但這古色古香的建築,也非後世鋼筋水泥可比。”徐行挑着馬車車簾,瀏覽着慶陽縣城的景色,面色淡漠。
“徐公子,到了。”
隨着老管家的聲音,徐行快步下了馬車,拾階而上,進了高門大宅的洪府,由着老管家引領着來到花廳。
廳中衆人得知徐行到來,皆是精神一振。
“徐家二郎,你可算是來了。”一道沉穩的中年人聲音響起,正是洪舉人。
“弟弟。”徐招娣臉現喜色,連忙站起身來,快步向徐行迎去,一邊扶住徐行的胳膊,一邊口中責怪道:“昨天,你和那劉公子到底哪裡去了,怎麼徹夜未歸?你可知我多麼擔心你?”
徐行淡淡一笑,溫聲道:“是我不好,勞姐姐掛念了。”
而後按着腰間青女寶劍,對洪思禮夫婦躬身行了一禮,又衝洪靈芸微微點了點頭示意,然後纔看向一旁坐着的尹啓文和婁道人。
“二位是?”徐行目光深凝,目光卻不由自主落在婁道人身上。
洪思禮笑道:“這是尹公子,尹公子是前禮部侍郎尹大人的公子。”
“尹公子好。”徐行神色淡淡地打量了尹啓文一眼。
“什麼公子不公子的,徐小弟喚我啓文兄就好。”尹啓文溫和一笑,口中謙遜地道。
“這位是……”洪思禮指向婁道人半天,尷尬一笑道:“是老夫糊塗了,方纔還未請教先生高姓大名呢。”
然而婁道人此刻正目光呆呆地看着徐行,心頭狂震,食中二指連連掐動,口中喃喃道,“怎麼會?一定是哪裡出錯了!”
“天書,怎麼會出錯?!”婁道人蒼老渾濁的眼眸,青芒繚繞,漸漸如癡如狂。
廳中衆人本來正等着二人見話,突然見婁道人失態的大呼小叫,口中含糊不清,面色齊齊一變,對視一眼,卻是不知這道人怎麼了,這是在發癔症嗎?
徐行目光驚異地看着婁道人,心中突然覺得這一天當真是波瀾起伏了。不久纔剛剛遇上兩位符陽仙宗弟子,這裡又遇上了一位修爲深不可測的同道。
只是這位同道精神似乎有點不太正常。
“嗯,不對,若我方纔沒有聽錯,這道人似乎提到天書?”徐行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這世界不是……怎麼連天書這種傳說中的靈寶都有?”
婁道人眼眸青芒如幽影閃爍,似乎漸漸迴轉了過來,目光灼灼地看向徐行,開口就是石破天驚,“小友,可願拜貧道爲師?”
此言一出,花廳中人都是面色狂變,心道,“這道人怎麼回事?不是來幫助這尹啓文提親的嗎?怎的又冒昧地收起徒來?莫非是見獵心喜?”
一旁的徐招娣花容失色,急聲道:“弟弟……”
徐行遞給徐招娣一個寬心的眼神,目光驚異地看向婁道人,沉聲問道:“先生此言何意?”
婁道人似笑非笑,聲音炸裂在徐行靈臺,“徐小友,貧道知你底細!”
徐行倏然色變,不由緊握了掌中寶劍,“莫非這道人已看穿了我異界來客的身份?”
婁道人這時傳音道:“小友能修至金丹境,也算一方人傑,你若拜貧道爲師,貧道保你元神大道指日可期!”
徐行眼眸微眯,壓下心頭涌起的不安,臉上適時作出一副神往之色,“元神大道,呵,前輩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能初次見面,就能說出這番話語?”
婁道人見徐行呼吸粗重,目光失神片刻,心道:“沒想到青州一行除了赴符陽之約,壞寧周氣數外,還能見到自三災逃命奪舍轉生的金丹小輩……各大仙宗典籍上,雖記載有金丹三災逃命的道人可以奪舍轉生,但無人知此輩身上究竟有何玄奇之處,而貧道卻知,此輩身具一絲命外之力,爲天道不容。而貧道若以此輩承受天譴,那件事情,貧道將再無可懼之處。”
婁道人輕描淡寫道:“這一點小友不必憂慮,小友只要知道你眼前的僅僅貧道一具元神化身,若你願意拜貧道爲師,貧道可輕而易舉幫你恢復金丹修爲。”
說着,似乎爲了顯示自己的道行,雙眸青芒燦然,直視徐行。
一道宏大、古拙、滄桑的青色巨門突然在徐行眼前顯現,巨門之上篆刻的神秘花紋恍若天生,青光萬丈,道文熠熠,條條繚繞青氣氣成龍虎,磅礴大氣。
徐行心頭巨震,【元始無極經世書】上的行行文字流淌在心間,“洞天玄門,造化青氣,這是一尊……天仙?!可這是什麼世界,天仙滿地走,金仙不如狗?”
“不,絕不可能,這世界人間力量是大周,不管是從人口密度還是普通人的體質上推斷,莫說金仙,長生真仙恐怕都不會有!“
這一點判斷尤爲重要,修道之人感悟天地,一般是可以從天地的靈機水平推斷出修爲上限的。
如同淺池之水養不出真龍,小千世界絕出不了真仙,此方世界莫說真仙,恐怕天仙都是絕跡人間。
“可眼前分明有着一尊天仙!”
徐行心中也不知該哭還是笑,他這還沒出新手村的吧?怎麼三番五次遇到修爲高深的同道。
婁道人似乎極爲滿意徐行的反應,心道,“這金丹小輩雖是散修,但眼力倒也不差……應是個有傳承的,可身上卻沒有熟悉的那幾家的道法氣息,若非貧道此行早早出手隔絕天道,委實難以相信……這巧合的好似是一場陰謀!”
“小友,若是幾千年前,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拜在貧道門下而不得,小友莫要錯過這機會。”婁道人目光居高臨下地看着徐行。
“嘿,天仙道人,元神化身,”徐行心中冷笑漣漣,他可不相信什麼前輩高人提攜後進小輩的戲碼,“這道人想來和薛錦瑟一樣認爲我是金丹三災之下殞命的奪舍散修,既是如此,倒不如先和此人虛以委蛇。”
徐行皺了皺眉,猶豫道:“此事徐某還需考慮,眼下,前輩帶這紈絝公子來求娶晚輩奪舍的這具肉身的血親,似是另有所圖吧?”
婁道人微微一笑,坦然承認道:“貧道此事的確另有打算。”
徐行皺了皺眉道:“徐某既奪舍了這徐家二郎身上,自承了這一份兒因果,前輩可否將實情告知於我?”
婁道人或是覺得徐行早晚也要落入自己手中,沉吟道:“這倒也無需瞞你,只因這徐招娣有雛鳳命格。”
“雛鳳命格?”徐行心中大驚,他實在沒想到,前身之姐還有這等造化。
此刻,婁道人以神通將周圍衆人沉浸在一場幻象之中,旁人眼中只是看到二人相談甚歡。
徐招娣想出言打斷,但回想起徐行先前的那個眼神,倒也耐下心來,靜靜等待。
也不知多久,只聽一聲長嘆,婁道人站起身來,遺憾道:“既然徐小友一心功名,貧道卻是唐突了。”
徐行清聲道:“卻是辜負了前輩的一番好意。”
婁道人面上卻無失望之色,心中嘀咕道:“既然這徐行看不上尹啓文人品,也只能作罷了,至於壞寧周氣數,一雛鳳命格之女,多上不多,少也不少,能收下這徐行,倒也不枉此行了。”
原來,卻是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徐行答應了婁道人的收徒要求,條件是徐招娣之事就此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