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在二女敘話之時,一道陰森森的黑影隨着一陣涼風衝將進來,燭火搖曳,悄然隱匿在帷幔後,正是那畫皮惡鬼。
“什麼人?”青鳳玉容微變,清喝一聲,然而寂寂無人迴應,唯有燭臺焰火發出“滋滋”之聲。
辛十四娘顰了顰眉,道:“表姐,沒什麼啊,你會不會……啊……”
正說着話,突然一道清冽霜虹自眼前一閃即逝,刺向帷幔遮蔽下的廊柱。
“啊……”
一聲慘叫響起,冰霜劍氣勃發,惡鬼周身青黑色的皮膚龜裂開來,“蓬”火焰騰騰而燃,一道細小黑煙自惡鬼鼻孔飛出,竟還要逃去。
“哼!”徐行一指點去,通明如水的法力點向黑煙,“噗”的一聲,一張猙獰的惡鬼面孔現出,五官扭曲,不過數息,灰飛煙滅。
“這惡鬼至少取了凡人幾百顆心臟,若當真讓其湊足千顆之數,說不得真讓它成就堪比金丹的鬼王。”徐行看着灰飛煙滅的惡鬼,思忖道。
惡鬼並不難殺,甚至正面擋不下他一劍,但其心思詭譎狡詐,一路遁逃,竟苟活至今。
辛十四娘容色尚有驚懼,看向不遠處的少年神色冷淡,似在思索着什麼,怔忪目光不由微動,許久無言,心頭只縈一念,“世上竟有這樣的神仙人物?”
“老徐?”青鳳揉了揉眼睛,似不敢相信一樣,待徐行轉過頭來,心緒激盪,臉頰涌上潮紅,“老徐,你怎麼來了?是來找我的嗎?”
說着,一陣風似地撲向徐行。
徐行凝了凝眸,身形一閃,錯過青鳳撲來之勢,單手按住青鳳肩頭,道:“你還是這樣風風火火。”
青鳳撅了撅嘴,顯然對徐行的動作有些不滿,但也不好說什麼,突地感應到什麼,驚聲問道:“你凝金丹了?”
徐行點了點頭,道:“方突破不久,有事路過太原府,追擊這惡鬼,倒是無意闖入這裡,剛纔沒嚇着你吧?”
“我哪裡會嚇到,估計我這位表妹倒是嚇得不輕。”青鳳嘻嘻笑着,將晶瑩如玉的眸子看向辛十四娘,突地心頭咯噔一下,暗道,“表妹這是被嚇傻了?”
辛十四娘收斂了心神,起身福了一禮,正要說話,突見一雙清冷審視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猛然想起什麼,將赤着的足朝裙?下藏了藏,偏着頭,偷偷瞧着對面男子,以獨有的咬字不太清晰的聲音說道:“辛十四娘見過徐先生。”
徐行看着人高馬大的辛十四娘,在其圓潤健碩的兩個膀子上多停留了一會兒,不知爲何,突地想起水滸傳中一丈青,但眼前的少女也不知是着紅紗薄衣打扮的緣故,英氣去了三分,代之以妖嬈,眉眼間更是蘊藏着一股靈秀之氣。
“十四娘無需多禮,”徐行面色淡淡,清聲道:“方纔多有驚擾,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先生言重了。”辛十四娘鼓起勇氣,擡着頭,一雙妙目打量向徐行,道:“還不知徐先生如何稱呼,怎麼和青鳳表姐相識呢?”
青鳳眼睛眨了眨,芳心莫名一亂,笑着上前接話道:“表妹,老徐和我是青州認識的,以後再和你說。”
辛十四娘愣了下,也沒再說話。
青鳳拿過一個墊子放在小几一旁,笑道:“老徐,別站着了,坐啊。”
徐行道:“見你現在過得挺好,我也就放心了,我還有事,不能久留,先走了。”
青鳳明媚笑容凝固在臉上,見徐行轉身想要離去,沉默了一下,不見往日嬉笑,輕聲道:“我要嫁給耿公子了。”
徐行身形微頓,回頭問道:“耿去病?”
青鳳抿了抿脣,正要說話,遠處傳來漸近的喧鬧聲,火把如龍,大隊狐族侍衛在幾個金丹長老的帶領下,正朝這邊趕着,“有人闖進來了,到聽風小榭去了。”
正是徐行和惡鬼一前一後潛入妖府,被秘境中沉浸修煉中的蘇媚,縈環在宅邸的一縷神思察覺到,從而激起了玉鍾。
“不好,我娘發現生人闖入,該生氣了。”青鳳臉色一急,說道:“快躲起來。”
徐行皺了皺眉,有心拒絕,心道,那是你娘,又不是你姥姥……說清楚我是你朋友不就成了。
然而這話還沒出口,突地覺得自己的手被人抓住,而後頗有韻律、卻個別咬字不太清晰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表姐,我帶公子躲到廂房中。”
說着,不等青鳳回話,着紅裙薄紗的辛十四娘,拉着徐行的手,赤足斂衽,穿過一道迴廊,推門進了自己客居的廂房。
青鳳:“……”
廂房中,徐行同樣一臉懵然地被帶進屏風後,心裡閃過一念,“我記得我是會隱匿法術來着?”
不敢說瞞過陽神大妖,瞞過凝結妖丹的妖將應是不難的。
辛十四娘眉眼瑩瑩,小聲道:“公子不用擔心,我住的這處地方是貴客居室,隔絕神念探查。”
沒有主人在招待貴客的房間監視的道理,徐行點了點頭,方纔雖不懼狐族妖將,但能不惹麻煩,倒也挺好。
徐行沉默了一會兒,聲音平靜無波:“十四娘,男女授受不親,你是不是可以放開我手了?”
辛十四娘玉容浮起兩朵紅暈,連忙鬆開,羞澀垂下了頭。
徐行看了一眼,也沒理會,少女懷春罷了,只要不迴應,黯然神傷幾天,也就漸漸淡了。
少男少女雨季和花季的思慕,甚至連愛情都很難談得上。
辛十四娘輕聲道:“十四娘冒昧,青鳳表姐方纔說要嫁給耿家少爺,先生剛纔似有未盡之言,現在可否告知於十四娘?”
徐行沉默須臾,道:“看青鳳她自己,她想嫁給誰,可能有點難,但她不想嫁給誰,誰還能強迫她嗎?”
辛十四娘聞言心神劇震,若有所悟道:“可是對方依勢而強呢?”
徐行皺了皺眉道:“你是替你自己問的?”
辛十四娘沒有承認,盈盈一禮,目光期待道:“還請先生解惑。”
徐行自失一笑:“我不知女子,但我知男子,誰也不能強迫我去娶一個不想娶的妻子。”
言及此處,想起自己的妻子連城,他若一點不想娶連城,誰人可以強迫於他呢?
“可對方勢大……”
“那就破其勢!破不得,那就走,五尺之地尚可安身,況天下之大,海內之廣?畫地爲牢,作繭自縛,纔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