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縣縣丞孟慶唯,舉人出身,朝廷八品命官,主管縣政,對於屬下的情況都有所瞭解,但是他畢竟不是幹廠衛的,且王晨到任沒多久,所以把結拜兄弟當成親兄弟不是意外。
雖然未結金蘭,王晨與林貴平時卻以兄弟相稱,而且他們是老鄉,所以旁人都將他們當成兄弟,對此二人知道卻都沒有說破。
而一個姓王一個姓林,自然不是親兄弟或堂兄弟了,因此孟慶唯想當然的認爲他們是表兄弟。
這顯然讓齊木無法滿意,只聽他道:“表兄弟還是離得遠了,孟兄弟還是要再詳加打聽纔是。”
孟慶唯也不喜歡用這種手段,他更喜歡用官場的手段整到對手,正好藉機告辭:“齊爺說的正是,本官這就回去查閱此人履歷。”
這就是衙門中有人的好處,這種檔案齊木是很難看到的,但是有了孟縣丞就不是問題了。
兩人約定等有了眉目再拜訪串謀。
但是晚點時候,兩人卻又見面了,因爲他們得到一個消息:葫縣知縣花晴風出城去了。
在王晨、孟慶唯二人相繼離去後,花晴風就下來了命令:葫縣知縣要下去巡視自己的轄地。
花晴風已經是個大笑話了,但是這個命令是夫人同意的,僕人雖然滿懷不滿,卻也以給蘇雅備車上香的精神,忙的腳不着地。
很快,知縣的馬車就已經奔馳在鄉間的小道上了。
馬車依然搖搖晃晃,但花晴風絲毫沒有不滿的情緒,反而一臉輕鬆。
“早就該出來轉轉了,”放下車簾,花晴風收回戀戀不捨的目光,道:“這一招金蟬脫殼的確是不錯的主意。”
馬車內沒有第二個人,或者說沒有第二個人體。
華慶峰虛坐在旁邊,不雅地搭了個二郎腿。
“應該是最無奈的主意吧,簡直就像逃跑一般。”華慶峰毫不留情地指出這點,雖然主意是他出的。
花晴風聞言,原本洋溢着陽光的臉立刻黯淡了些,苦笑道:“那我怎麼辦?是被王晨豎起來當盾牌,還是被齊孟二人拿來當靶子?”
在王晨走後,花晴風就本能的意識到自己的危險。
他這個人性子軟弱而且沒有經驗,但王晨與齊孟二人的鬥爭已經趨於白熱化,他就是再沒經驗,也知道夾在兩邊之間的痛苦。
王晨毫無疑問需要一個印把子作爲聚集人心的旗幟,而齊孟二人也不介意在打倒王晨的時候,順便踩花晴風一腳。
“這就是沒有實力的悲劇,你看王寧也在旁邊看戲,就沒有任何引火燒身的危險。”華慶峰道。
葫縣主簿王寧這段時間非常平靜,每天按時上衙放衙,卻從不介入,完全處於看戲狀態。
接着,華慶峰分析道:“王寧此人根基在苗寨之中,無論縣裡鬥成什麼樣都無損他的勢力。”
“葫縣這個地方,縣衙力量小,苗寨力量大,而孟慶唯能與王寧掰手腕,很重要的一個方面是因爲孟慶唯官大,如果是王典吏勝了,即使他將孟慶唯的勢力整個吞下,也無法達到孟慶唯的高度,再加上品級不入流,就更別說與王寧抗衡。”
王寧擅長與苗族的打交道,且與苗族的吏目交好,但苗族大多聚集在自己的寨子中,所以王寧在縣城中影響力不如孟慶唯。但孟慶唯是八品官,王寧是九品,畢竟官大一級,取得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那麼王寧會不會幫助王晨?”花晴風好奇道:“王晨一旦鬥倒了孟慶唯,王寧的官職又在王晨之上,那麼王寧不就是真正的葫縣第一人了?”
細細思索了下,華慶峰否決了這種可能:“王寧是個老於世故之人,不會在乎這種虛名。孟慶唯倒臺,王寧既得不到他的勢力,也不能升官得到他的權力。”
葫縣知縣低下頭細細消化這個經驗,如果花知縣在基層歷練過一段時間,不用多隻要一兩年,他就會把這種虛名心態磨了去。
更何況……
華慶峰則微微一笑,心道:只要你這個葫縣正印在,葫縣第一人的虛名就扣不到任何人頭上。也正因爲如此,王寧和孟慶唯纔會默契的架空你,否則虛名加上實權,那真是破家的令尹了。
不過華慶峰也知道,其實王寧更不喜歡王晨,原因是若是王晨不能完全吃掉孟慶唯的勢力,那麼花晴風很可能會分潤到一部分權力,這正是王寧所忌憚的。
若是三年後,這本書的原作主角到來時,王寧已經看透花晴風的軟弱,所以毫不介意原作主角興風作浪,但是現在他真能旁觀嗎?
所以花知縣一回到房間內,華慶峰就提議出城轉幾天,躲避風頭。
花知縣還幸運的得到了後宅的支持,在被救出後,蘇雅一直處於低迷狀態,不太願意拿自己的智商與丈夫的比較了,大概是真嚇到了。
馬車緩緩的行駛在鄉間小路上,車伕帶了個草帽,輕鬆地駕馭着轅馬。
“你們這是幹什麼,知道車裡坐着什麼人嗎!”突然,車伕嚴厲地呵斥驚動了沉思的兩人。
花晴風撩起車門簾,問道:“怎麼了?”
這次下鄉,花晴風沒有帶任何僕役或衙役,也可以說沒人願意服侍他,所以車伕就兼職了隨從。
車伕歉道:“驚動了老爺了啊,幾個流民罷了。”
說完,車伕回頭就猛喝道:“還不快滾,別擋道!”
華慶峰定睛一看,兩個老人帶着三個小孩子,一個站在馬車旁,另一個牽着小孩在遠一點的地方驚恐地看着。
老人身上破破爛爛,小孩子身上更是未着片縷,但五個人都是蓬頭垢面,渾身髒兮兮的,看不出男女。
站在馬車旁的老人,卑微地躬着身子,一隻手拄着木棍,另一隻呈碗狀伸出來,說出華慶峰在電視裡看到的臺詞:“大老爺,行行好,給口吃的吧。”
雖然還沒到時間,但縣衙內萬籟寂靜,縣令縣丞都不在衙內,原本就鬆散的衙屬們就更加放肆了,個個都早退放衙了。
王晨沒有房子,只能住在衙裡的吏舍中,不過他不介意吏舍的簡陋,他只是爲自己身無片瓦而感覺鬱悶。
“看來以後要找機會蓋座房子了,”王晨自言自語道。
預料之中的報復沒有立即到來,但王晨知道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如果現在齊木就帶人打上門來,他倒是更願意。
可惜齊木不是笨蛋,他明白如果立刻回來找場子,只能逼着衙役們團結一心,王晨就可以舉着舉着知縣這個傀儡,再狠狠的擊敗齊木一次。
據王晨所知,齊木是單身回的葫縣,商隊家丁都沒回來,縣中一幫人又被抓了不少,如果衙役團結一致,齊木再輸一場,王晨則可以挾兩勝之威,以帶強人攻擊縣衙之名,立刻把他下獄,再查抄齊府,等齊府的家丁都回來了,羣龍無首又能奈何?
當然,齊木也可以指使屯軍,之前王晨就是被屯軍破壞了查封漱玉軒的計劃。
這就反應出花晴風這個傀儡旗幟的好處了,無論如何,花晴風都是朝廷委任的正牌縣令,屯軍再支持齊木,也沒有膽子攻擊縣令,因爲那樣就等於謀反,內閣會把這羣屯軍啃的連渣都不剩。
可惜上午王晨負傷不說,也未能將衙役們團結一心,否則上午就可以把齊木下獄了。
而現在如果說上午齊木就是一隻老虎,在捱到當頭一棒後,他立刻盤起來成爲一條毒蛇,吐着舌信尋覓着對手的弱點,好發動致命一擊,王晨不懼猛虎,但是他怕毒蛇,哪有千日防賊的。
想着想着,一雙手軟的小手撫上他的額頭,輕輕的按揉着。
王晨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過了一會,身體慢慢放鬆開來,下面卻越來越熱。
遂一把抓住這如柔荑的小手,王晨大笑着把身後的女人攬入懷中。
“哥哥,你做什麼呀。”
王晨渾身一震,懷裡抱着居然是翠瑤,趕緊放開,抱怨道:“你這丫頭,古靈精怪的,怎麼跑我這裡來了?”
在進入內宅之後,月舞和翠瑤成爲蘇雅的女僕,居住在下房當中。
雖然是下房,但還是比吏舍好的多,王晨一是怕兩女受苦,二是不願暴露月舞和自己的關係,所以沒有和月舞如前段時間,那麼如膠似漆的黏在一起。
只是偶爾月舞外出,兩人才有機會溫存一下,宣泄自己多日來的孤獨。
翠瑤滿臉羞紅,低聲道:“我只是想看看你嘛,聽見你受傷了,擔心的又不止是舞姐姐一個人……”
王晨心中一軟,他很疼這個妹子的,謙道:“這都是我不對,不過你們這幾天還是少到吏舍走動,否則就浪費這層保護了。”
把月舞和翠瑤送到蘇雅身邊,既是爲了探知花晴風私下的態度,也有保護兩人的想法,雖然蘇雅被綁了一次,但是在縣衙內,蘇雅的身邊還是很安全的。
翠瑤調皮地一笑:“吆,還說我來,怎麼不說舞姐姐,你們見天的偷偷見面,不是我給打掩護,還不早被人發現了。”
王晨月舞畢竟是年輕人,又是新婚燕爾,哪能真的分開,而見面難免會有疏漏,也多虧翠瑤這小丫頭打掩護,纔沒人所知。
如同今天,月舞正在和翠瑤做針線活,聽到王晨受傷,就衝了出來,還好有翠瑤收拾,否則蘇雅必有所察覺。
“哎……你們郎情妾意了,可憐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