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之路,鮮血鑄就,或自己的,或敵人的】
火焰撕碎掉黑夜,齊木的府門大開,一條火龍從門內躍出,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灼眼的赤紅。
齊木騎馬越衆而出,面對着強盜和手下,怒目橫眉。
三百多號持刀歹徒手舉火把,十來個強盜頭目和範雷洪山來到門前,看着被披風包裹着的齊木。
“你們都知道我是什麼人,這麼多年我齊木在這條道上說一不二,吐口唾沫一個釘,今天要做什麼,各山頭的兄弟都知道。”齊木的聲音順着風傳開,手朝着所有的人揮動:“葫縣惡官花晴風欺男霸女,魚肉百姓,橫行鄉里,現在又將本縣青天孟慶唯孟縣丞關押在牢,本人與孟縣丞有舊,朋友有難齊木絕不袖手旁觀。”
“更何況孟縣丞乃知府老爺的心腹,現在知府老爺命我救出孟縣丞,所以今天本人聚集衆位大俠,共襄義舉,替天行道!”
人羣中一片騷動,特別是齊府的家丁,眼中都充滿恐慌,齊木心中暗暗慶幸,幸虧招募了那些強盜,而不是靠自己的人手就攻擊縣衙。
雖然齊木的手下佔了多數,但是當中最有戰鬥力的反而是那些強盜,畢竟刀頭舔血的日子,最能使人漠視人命。
再者,齊木的家丁再狂,平日再不把縣衙放在眼裡,而真到與官府衝突時也會畏縮不前,而強盜則不然,他們與官府互爲仇敵,這麼多年官府剿匪互相間都殺了不少,真到這個時候,這些強盜纔是齊木攻打縣衙的主力。
“我已與牢中通氣,孟青天救出後,定會上書知府老爺,請知府老爺嘉獎各位義民,而且我也不會讓諸位白做。”齊木揮揮手,胖強盜李大等人呼哧呼哧擡上幾個大箱子,咯噔一下扔在衆人面前。
箱蓋被一個個打開,箱子中全是白花花的銀元寶,在火光下映的衆人雙眼發直。
“攻下官府後,縣衙倉庫銀庫不封,任由各位取用,而這裡每箱都有千兩白銀,救出孟青天以後,人人有賞,除此之外……”齊木衝箱子中的銀元寶一指:“第一個進入縣衙的大門的人,賞銀百兩!”
沒有什麼再能讓人智昏的了,金錢的誘惑刺激着每一個人的貪慾,強盜們不禁拔出武器,嘴裡也發出一聲聲低嘯,當他們圍着商旅,戲弄獵物時,也是這種聲音。
很快隊伍裡所有人包括齊府的家丁,都受到這種氣氛的感染,連齊木這等豪強,都感到自己氣血上涌,雙手微微顫抖。
範雷幾步走到齊木跟前,翻手遞上被絲綢嚴密包裹的武器。
齊木騎在馬上從絲綢裡拔出一把倭刀,把目光放在精緻的刀刃上,倭人的造刀技術果然出類拔萃,在齊府所有的收藏中,絕對是最上品。
這把倭刀乃是倭寇所遺的家傳寶刀,被戚家軍繳獲後,經流轉落入齊木手中。
本來是三個月後,孝敬貴州都指揮使司下指揮僉事的壽禮,早已用油精心保養,本不該再沾血,但如今是齊木最危急之時,自然必須動用最精銳的武器,也就顧不上送禮了。
夜幕之下,一片漆黑,只有遠處的火光不詳地跳躍,華慶峰站在高處眺望着,然後把目光放到下面的村民身上,等待了一天的縣衙民丁們,都感覺到了氣氛的異常,現在或最後一次檢查自己的武器,或呲牙咧嘴,“啊啊”的爲自己鼓勁。
在這種朝廷秩序沒有籠罩之地,權力之路,就必須要用鮮血澆灌,但是華慶峰知道如果不能用敵人的血來澆灌,就必須用自己的血。
已經沒有退路了……
華慶峰本來還想等那葉天子的到來,畢竟這個世界的氣運都緊密纏繞在此人身上,利用穿越者的先知先覺,抱他的大腿纔是安全係數最高的捷徑,畢竟齊木兇悍非常,即便有了些支持者,也不能肯定自己就一定能滅掉齊木。
但包成說出有孟慶唯把柄之事後,華慶峰就沒有別的選擇。
縣衙四處漏風,華慶峰再三保密,但上午孟慶唯下獄,下午程義就將案情探了去,當晚齊木就知道了孟慶唯是因早年劫殺商旅入獄的,吏員們的觸角早已滲透縣城的各個角落,而他們多由孟慶唯王寧二人提拔。
所以華慶峰非常有把握,若不採取行動,包成的話很快就能傳到孟慶唯耳朵裡,無論他是否拿到賬冊,孟慶唯都不會放過他,那時候華慶峰面對的就不是齊木一個人了。
“太爺,大家已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溫言悄悄地湊近華慶峰,低聲道。
華慶峰“嗯”了一聲,低頭不語。
“太爺,屯軍那邊不願保護縣衙乃是大罪,日後太爺自可參羅巡檢一本……”誤會了縣令的態度,溫言安慰道。
華慶峰擺了擺手,示意他並不在意,卻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輕輕一嘆。
這幾天,齊木在聚集屬下,華慶峰這邊也沒閒着,除了不斷接收安排剛進城的民壯,他還拜訪了屯軍巡檢的家。
在葫縣這兩年,華慶峰每次過年都會帶禮物拜訪羅家,這在身份等級森嚴的明代,是一種舍面子的事情,但不知爲何這位葉大娘不知爲何總是對他冷面相對,今天白天時,他最後一次拜訪了羅家,但葉大娘很明顯並不希望兒子站在縣令一方,羅巡檢是一位孝子,母親的意見自然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我本身對他們也沒有什麼期望,只要保持中立即可,我只是……覺得人的命真是差太大了。”
看見屬下投來疑惑的眼光,華慶峰也不多做解釋。
那位葉天子剛到葫縣,就立刻得到軍事勢力首腦之母的青睞和好感,然後美女、地方實權派、官職向海一樣涌向他,你不要還不行,反派最強勢的時候,打死也不去惹主角,卻總是在最弱的時刻,去嘲諷他,問候其父母,然後又無視他的反擊,靜靜等他積蓄力量打臉。
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自己努力了多年,還頂着朝廷的大義,卻被所有人輕視,但是敵人明明輕視花晴風,卻分分鐘要跳起來對付他,這待遇上的差距令華慶峰心中總是有股無力感。
“據布政使司裡面傳出來的說法,本縣要安排新的典吏,”見華慶峰臉色發暗,溫言只得轉移話題:“聽說朝廷那邊已經有了定意,人選是其他縣被降職的縣丞。”
“噢,你知道的這麼清楚。”華慶峰眉毛一翹,很有興趣的樣子。
“在布政使司已經是半公開的秘密了,這一年您給我錢去各方活動,雖然效果不大,但是消息倒是得了不少。”溫言有些得意道:“這位新典吏姓艾,在考評中成績太差,只是有點奇怪,八品官員怎麼一下子就降成不入流的吏員,這裡面隔着整整三級,還有個官身呢。”
“這個就不用考慮了,他大概什麼時候到?”
“這可就久了,他先要等新縣丞赴任,再等調令,而且走過來,最快也需要五個月時間,貴州道路崎嶇,我估計沒有九個月或十個月是到不了的吧。”溫言猜測道。
說話間,遠方的火龍突然躍動起來,向縣衙方向開進。
“來了,”華慶峰打斷了閒聊,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齊木。
摸了摸腰中的匕首,華慶峰深吸了一口氣,走進縣衙大院,衆人紛紛肅立,緊張的氣氛在縣衙中瀰漫。
“各位,我有話說,”華慶峰先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現在齊賊已經要來了,要來搶我們的地,他的東西我們不想要,但是我們的東西,他們也別想搶,誰想搶只有一條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