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信的力量,來自於心虛】
北宋名臣包拯包希仁因清正廉明,鐵面無私,被民間演繹爲第五殿閻羅王,傳說包拯審案時能日審陽夜審陰,所以無論罪犯如何狡詐,都逃不過包青天的鍘刀。
由於包成自小聽自家吹噓乃北宋名臣之後,所以這些民間傳說早已耳熟能詳,現在面對華慶峰揭示真面目,包成腦海中立刻浮現出那些民間傳說,竟對此番夜審做出了此種腦補。
“花晴風……你居然能夜審陰司!”
嗷了這一嗓子之後,包成身子一軟,居然兩眼翻白暈了過去,當他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身處縣衙大堂,林貴田大有等衙役圍在四周。
看到衙役都是自己熟悉的身影,包成暗暗的鬆了口氣,卻冷不防從堂上傳來一聲歷喝。
“包成,你可以知罪!”
堂上華慶峰端坐案後,書生打扮的溫言則走上前來,將供詞在包成眼前一晃。
見到供狀上自己的簽字畫押還有手印後,包成知道自己罪責難逃,只是磕頭如搗蒜,連口自稱有罪,求縣太爺饒命。
包成如此態度,令案件進行非常順利,很快在林貴的押解下,在驛站旁包成所開的客棧,在包成臥室的牀腳底下起獲黃金百兩,散碎贓銀無數,另尋得帶血剔骨刀一把,是爲兇器。
“只有有了貼心的手下,才能做什麼都能得心應手啊!”
在二堂等待林貴將包成押回縣衙時,花晴風不由的感慨道。
華慶峰笑而不語,心知這花縣令乃是又想起自己剛赴任時,被孟慶唯王寧二人聯手架空,上任數月竟然一個書吏衙役都未熟悉,如斷手斷腳的瞎子聾子一般,孤家寡人一個,每日只有妻子的冷嘲和小舅子的熱諷。
“不過你也算機智,居然能想出這種主意,如果我不是每一步都跟着你,我都以爲你真是什麼神仙的轉世了。”
花晴風話鋒一轉,把話題扯到案子上。
能將這無頭命案快速偵破,華慶峰也頗有些得意,與楊氏案不同,線索不是意外獲得的,而是自己利用罪犯的心理,迫使罪犯掉入彀中的。
在銀桂樹林中發現地下埋着屍體後,華慶峰一時也苦無沒有線索。
苦思冥想的了半天,華慶峰想起了古代用迷信、用氣氛斷案的方法,本來華慶峰壓根不相信這種方法能奏效,但這個世界既無DNA技術也無監控,在野地裡遇到這無名屍體,真是束手無策,萬般無奈下,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用迷信氣氛破案,首先就要營造神鬼難測的氛圍,讓罪犯不自覺的就把自己帶到幽冥之中,所以華慶峰就將自己的烏紗帽留在了銀桂樹林。
第二天,假裝被人捉弄大發雷霆,迫使地主、甲長自偵兇手,都是爲了將事情鬧大,使得葫縣盡人皆知,畢竟將屍體埋於此處,不可能是從府城或其他縣城而來,若是兇手居於鄉下,則必會將屍體拉到更遠的山中掩埋,至少不會將屍體拉到縣城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
既然埋屍處離縣城如此之近,那兇手定是住在縣城,做最心虛,肯定會豎起耳朵打聽縣衙消息。
而華慶峰要六房書吏、三班衙役四處尋找,必會爲兇手聞之。
此舉,乃是爲了打草驚蛇,這樣兇犯必會出逃,或者四處活動,但不管他是出逃還是去銀桂樹林查看,因爲做賊心虛,華慶峰料定其不會選擇大白天出城,所以又派林貴等人埋伏,在城門外抓捕出城之人。
而要求林貴索賄,也是爲了分辨兇犯。
若是關押日久,難免會有人破財免災,掏出銀子好早日出去。
但關押當日,畢竟若非做賊心虛,也絕不會爲了一日之差,而掏出鉅款,只有獲得意外大財,且心虛之人,纔會樂於接受如此苛刻的條件。。
至於白米找到烏紗帽,則是出於偶然,但即便沒有白米,華慶峰也會找個由頭派林貴或丁茂才、田大有前去銀桂樹林,在潔白如雪的銀桂花叢中,烏紗帽在其中黑白分明,非常容易被人發現。
然後華慶峰以此爲由,大張旗鼓地前往,並在銀桂樹林下挖出屍體,意在讓百姓產生一種錯覺:烏紗帽失蹤乃是因樹下埋有冤魂,爲其鳴冤。
在百姓口口相傳當中,神秘色彩不斷被塗抹到這頂“神奇”的烏紗帽上,在兇犯心中先埋下一顆迷信的種子。
待到包成不惜銀子,華慶峰就斷定此人嫌疑最大,但在這個時代,判案是講究口供的。
華慶峰命令林貴在三更時分放走包成,這時夜色最濃,人畜皆息,令包成心生恐懼,使其心中迷信的種子發芽。
然後利用從雜誌上看來一些電影化妝技巧,將石勇等人裝扮爲鬼差,包成本就心虛害怕,再見到這個模樣,登時嚇的無法思考,只能一步步地掉入華慶峰的陷阱之中。
可是,那包成乃是葫縣的老人,對葫縣的所有衙役,面熟還是有的。
但是華慶峰又巧妙地利用了這一點,沒有用葫縣的衙役,而是用華西村的村民,一來華西村的村民更願意服從華慶峰的調遣,二來包成自認爲熟識衙役,現在見衙役無一人身形熟悉,自然更加深信不疑。
最後,華慶峰命人將城隍廟的牌子掛到縣衙門上,在燈籠上蒙上薄薄的紅布綠布,利用紅糖白糖做成血肉模糊的手骨,掛在油鍋之上,種種手法下來,包成最終將罪行一五一十的交代出來,順利的偵破此案。
林貴的動作很快,在起獲了贓款贓物後,又將包成帶回了縣衙,押在二堂。
“包成,現在人贓俱獲,口供物證皆在,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太爺,小的只是一時財迷心竅,求太爺繞我一命,憐我家人還需我照顧,放我一條活路,來世我願做牛做馬……”
華慶峰啪地用驚堂木猛擊書案。
“包成你殺人謀財之時,難道沒想到過王法森嚴,如今哀求,可曾聽進過那商人被害的苦求,可曾憐過其家人的痛楚,而今,卻要本縣聽你哀求,憐你家人,是何道理!”
包成見華慶峰神色嚴厲,語氣中無一毫餘地,知道自己死罪難免,只得另尋活路。
“太爺,小的乃是葫縣的驛丞,並非那劫徑的強盜,此舉只是臨時起意,又有自白之實,按大明律只是杖責後發配之刑,爲何太爺卻是心心念定我死罪?”
華慶峰冷笑一聲,盯着驛丞看了半天,看的他心裡發毛。
“不錯,大明律卷之十九刑律人命卷,第一條謀殺人,的確說謀殺人造意者斬從而加功者絞不加功者杖一百流三千里殺訖乃坐。”華慶峰頓了頓又道:“但大明律還規定,若因而得財者同強盜不分首從論皆斬!”
“你開店待客,本應提供安全,見有孤客遠來,又帶有真金鉅款,就行謀財害命之舉,乃是謀殺正凶,豈能赦免?”
話音一落,包成滿面灰白,只跪在地上顫抖不已。
華慶峰見其不再說話,便拿起官印在申文上蓋上,畢竟謀財殺人乃是死罪,縣令無權判決,必須寫申文逐級送交各級上官覈准,最終皇帝勾決,才能最終定下死罪。
見縣令將公文擬好用印,包成終於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太爺,不知欲判小人何罪?”
華慶峰瞥了眼他,本來此事已無須在言,但華慶峰決定給他個痛快,遂道:“斬立決。”
包成聞言後,猛吸一口氣,突地撲倒書案前,驚的林貴趕忙將其壓住。
被衙役按住的包成不斷掙扎,衝一臉蔑視的縣令道:“太爺,你繞我一命,我有要事回稟,我乃是孟縣丞孟慶唯心腹之人。”
華慶峰幾乎笑出聲來,縣令與縣丞之爭,衙屬皆知,這驛丞再蠢也應該知道莫說自己會因此放過他,不暗中使壞就不錯了。
再說,這種事情,孟慶唯躲還來不及呢,豈會爲你而枉法?
“哼哼,任你,也遮掩不了你的罪行,而孟縣丞在此事還沒有發話的權力,還是下去靜享你最後的時光吧。”
說完華慶峰就拂袖向後堂走去,卻聽到後面喊道。
“太爺,我有證據,可幫您徹底整倒孟慶唯,甚至他背後的齊木也脫不了干係,這絕對是致命的把柄,只要您聽我一言,這葫縣就徹底是您的了!”
“……,”腳步停下了。
“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