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衙役與二十一世紀的警察幾乎算是兩種職業,他們不是政府的官員,沒有薪水,屬於爲朝廷服役的臨時工,共分皁、快、壯三個部分,又稱三班衙役。在古代衙役屬於賤民的一種,同娼妓同列,明代甚至規定衙役本人包括子孫都不能參加科舉,亦不能做官,幾乎被看作罪犯的預備役。
因爲屬於服役性質,衙役基本來源於本地,所以葫縣衙役的家人都長期在葫縣居住,對於地頭蛇齊木而言,查明他們家之所在可謂是輕而易舉,甚至他早已查知衙役們的家庭情況,這對想一手遮天的齊木來說並非不可能。
人人都認爲齊木像老虎一樣兇殘的,因爲他曾經火併自己的老大,殺死過無數企圖跟他搶地盤之人,更爲了一己私利讓許多人家破人亡。
但最讓人恐懼的不是他的兇殘而是陰毒。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齊木在火併自己老大後,手段越來越歹毒了,表面裝出溫文爾雅,用關懷的語言說出惡毒的威脅,就像毒蛇吐出毒液一樣。
衙役們在葫縣辦過許多案子,對於齊木的惡毒更是深有體會,幾乎沒有什麼能攔住齊木,即便是朝廷命婦的身份也不能阻卻他的迫害,
無論是如何兇悍的男子都有柔軟的一面,這往往就是家人,一旦妻子父母被人所制,就像勇士被人攥住下身,再兇悍也只有軟倒在地。
俗話說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在齊木的環視之下,在葫縣想與他作對,需要能放任家人性命於不顧。
威脅目標的家人,迫害目標的親屬,看着受害者因爲擔心自己的妻兒老小而惶惶不可終日,最終在恐懼中崩潰。
即便王晨這段時間在衙役中間聲譽不錯,即便他說的話也條條在理,但家室的衙役就是不敢上前,而沒有家室的見同僚都不敢動作,也沉默不動,再加上白米這些孟縣丞的心腹,就出現滑稽的一幕:幾十個衙役拿着棍棒將齊木圍在中間卻不敢動彈,齊木只有四個人卻在衆目睽睽下毆打王晨、林貴。
衙役們也只是看着……
丁茂才是個老成持重之人,在這個位子上坐了一段時間身上臭毛病也不少,與林貴走的很近,又搭上了王典吏,本來是懷着大樹底下好乘涼的心思,但是這些日子與王晨相處,帶着大批民壯抓捕地痞流氓,感到權力慾大大滿足之餘,也生出了點爲國爲民的豪氣來。
今日齊木大打出手,丁茂才被震驚的無以復加,他知道齊木勢大,卻未想到敢在這公堂之上就大大出手,衙役們人數雖多卻袖手旁觀。
按照丁茂才的出世原作,他現在應該也做個看客,但是他就是扔不下手中的棍子,心中有一股奇異力量支撐着他。
田大有見白米等人根本靠不住,而且即使自己手沒受傷,也不是齊木等人的對手,見老丁被人抱住,上去一腳就將同僚踹開,怒罵道:“自己慫包,還不允許別人出手,滾!”
那名衙役被一腳踹開,臉上滿是委屈,道:“我慫,可我家裡人都在縣裡,我勇敢了,我老父老母怎麼辦?”
丁茂才聞言一嘆,大喝一聲抄起水火棍就像齊木砸去。
這水火棍上圓下扁,齊木正在得意,沒能躲開,被砸破了額頭。
使勁睜開被血迷住的眼睛,齊木怒視面前的這名衙役,只見這名衙役雙眼圓睜,臉上青筋暴起,再次持棍上前將齊府惡奴打在一邊,勃然大怒正要上前,忽見一物砸向自己。
齊木趕緊扭頭閃開,卻被此物砸在肩頭,發出一陣燜響,不由痛吸一口冷氣,定睛一看卻是大堂的堂鼓。
原來是田大有見丁茂才一擊得手,見堂鼓正滾在自己腳下,隨一腳飛起,直衝齊木而去。
見擊中齊木,田大有伸手一撈,將旁邊嚇呆了同僚的水火棍搶了過來,站在丁茂才身邊。
王晨哈哈大笑,靠在林貴身上站了起來,年輕的典吏與三名衙役並肩而立,擦去嘴邊血跡,嘲諷道:“齊木,這葫縣總歸是有不怕你的。”
齊木睚眥崩裂,他最怕的就是這種情況,一個個起來與他作對,最終將他打到
必須要撲滅這個反抗的火種,將它掐死在萌芽之中。齊木在心中尖叫道。
八個人再次鬥成一團,王晨林貴身上都有傷,但是他們手中有武器,立刻護的水泄不通,見此齊木立刻轉頭去奪其他衙役的水火棍,
見齊木向自己這邊衝來,眼睛直盯自己雙手上的物件,衙役們自然知道他的目的爲何。
雖然衙役們不敢站出來與齊木對抗,對齊木的恐懼和對家人的感情依然禁錮了他們的勇氣,但不出手,不代表就要當幫兇,齊木欲搶的那名衙役身子一扭,就躲到人羣后面,齊木撲了個空。
沒有搶到武器,齊木卻沒有時間威脅這名不合作者,遂把目標打到附近的其他衙役身上,見齊木又看向他們,衙役們徹底發揮縮頭烏龜的戰略,不與齊木對視,紛紛退後散開。
齊木大怒正要出言威脅,以他們家人安全迫使他們合作時,卻被棍子打在他的腿上。
單膝跪地,腿彎處火辣辣的疼,回頭瞪視來人,卻見王晨拿着根水火棍,與他對視,目光相交竟爆發出火花來。
齊木的家丁趁此空擋,猛地撞開王晨,林貴揮棍助陣又將這名家丁一棍子抽在堂柱上。
堂中衙役不把水火棍給齊木,不代表王晨拿不到,很快兩條水火棍就武裝在王晨林貴手中,齊木和他的隨從都是悍勇之人,手上都不下一條人命,可林貴丁茂才也不是好相與的,自小便在街頭打架。
堂內王晨怒目圓睜,拿着水火棍胡亂的揮舞,林貴、丁茂才持棍護在其左右,而田大有不知從哪裡
此時王晨那邊三條水火棍,有武器在手,齊木那邊又不是武林高手,再悍勇也不可能用血肉之軀硬悍這專用以打人的死物,自然只有左擋右閃,狼狽不堪。
見氣勢已失,齊木也算是梟雄人物,咬牙道:“衙門裡的,今天算你們狠!”
遂腳下發力,從大堂內跳了出去,門口的衙役自然不敢阻攔,民壯更是像被老虎盯上一般,嚇的四處逃散,任齊木出門遠去。
衙役們怕的只有齊木而已,畢竟他們人數比齊府的人多出數倍,手中又有鐵尺鎖鏈等武器,見齊木離開,心中懼意大減,立刻將齊府家丁圍了起來。
而齊府家丁本身就是形勢不佳,現在齊木一離開,更是扛不住,再加上其他衙役很快便被捉住捆在地上。
隨機堂內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看着齊木狼狽逃竄,花晴風一臉震驚,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等結果。
華慶峰將一切盡收眼底,不得不羨慕王晨有三個好哥們,又爲衙役們的冷漠和懦弱感到悲哀,見花知縣被驚呆在哪裡,忍不住出言提醒:“花晴風,你要小心了……”
齊木氣喘吁吁的逃回到自己家中,見自己老爺滿臉血跡狼狽不堪,門子嚇的幾乎暈了過去。
很快範雷便問詢趕了回來,之前他一直在城外等着車隊回來,誰知卻等到齊木受傷的消息。
“老爺,老爺,”頂樑柱受傷回家滿頭血污,齊府上下籠罩在一片恐懼之中,齊夫人幾乎要哭暈在齊木身上:“這是造了什麼孽啊,衙門要如此刁難咱們齊府。”
“夫人,還是快點請大夫來診治纔是,”範雷上前道。
聞言,齊夫人立刻彈了起來,彷彿大夢初醒:“對對,快請大夫,快請大夫,不,備車,我親自去請。”
見妻子如此驚嚇,齊木只得安慰道:“夫人你一定要鎮定,要鎮定,這葫縣的天塌不下來。”
但齊夫人仍然不放心,急不可耐的去馬廄看着下人備車去了。
“老爺,夫人也是關心則亂,”頓了一頓,範雷又道:“老爺你的傷……”
“不礙事,皮肉小傷罷了,當年你我都沒有少捱過,”齊木大手一揮,對傷口毫不在意:“你我這幾年也是富貴慣了,這麼多年不需要操刀上場,變得身嬌肉貴了,受點小傷也大驚小怪的。”
舔了舔嘴脣,範雷咬牙道:“老爺這才離開幾天啊,這衙門長本事了。”
齊木表情黯然,這幾年豐衣足食,也讓他心裡不願意擔負波瀾,總想平平靜靜的生活,或者說平平靜靜的巧取豪奪葫縣百姓,遇到王晨這等硬茬,反而沒有以前那般迎頭直上的悍勇了。
想到今天居然被書生和無名小卒打的抱頭鼠竄,齊木憤怒或者羞恥地閉上眼睛。
範雷接着說道:“他一個小小的典吏,豈有如此膽量,老爺他背後必有人指使。”
“指使?”齊木睜開一隻眼睛,然後又閉上:“誰,你懷疑誰?”
“老爺,必是花晴風無疑。”
齊木點了點頭:“這葫縣也只有這個知縣纔會與我這般爭鬥了,可是……”
“必是如此,花晴風乃朝廷正七品,葫縣百里侯,又是兩榜進士,也只有他才能生出與老爺強權的心思,這典吏科舉落地,就算趕走了老爺,他還能當上葫縣第一人不成?所以鄙視花晴風無疑。”
可憐花晴風,作爲葫縣正印,恰是再好不過的靶子,這般事情他也就是個打醬油的,可是卻被硬是推測爲幕後指使,只是因爲在齊木心中,花晴風這個朝廷命官纔是對手,若是王晨知道這番言論定然勃然大怒,老子辛辛苦苦揍了你,你居然還把我當成小角色。
“哼,看來敲打的他還不夠,看來我需要再給花晴風上點眼藥了,”齊木狠狠地說,可轉念一想心裡又嘀咕:今天之事看起來貌似是那個典吏主導,真是奇哉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