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縛靈術凝聚時刻,祭星殿內守在月澈牀前的星魂,猛然感覺內息在胸前一滯,迅速分作幾個分支在身體中流竄,他迅速閉目調息,縛靈術?誰對闌珊運用了縛靈術?星魂猛然睜開眼睛,她到底遇到了怎樣的境遇?居然讓月魄之靈和自己體內的星魂之靈產生如此強烈的共鳴?而自己此刻到底該不該幫她抵制縛靈術?
與此同時,神英山莊外的闌珊臉上一陣驚愕,有股不受控制的強大力量在身體內悸動,一種不祥的預感流過全身,闌珊竭力壓制,大腦一陣陣刺痛,迫使她全身止不住的顫抖。終於,她眸中寒光一閃,飛身躍起,直直飛向英天磬手中的玄日。
“叮!”一聲脆響,玄日再次出鞘,長劍走空,英天磬沒有直直刺向她,而是在她胸前一橫,借用劍身力道將她身體彈開,闌珊穩穩落在不遠處,她憤然擡頭,原是憤恨的眸子此刻被殺氣全數取代,她單手結印,卻不想還未成形就被玄日劍氣輕易攻破,闌珊迅速加緊召喚月魄術第二層,同時左手猛然一拂袖,掠起地上三把斷劍飛向英天磬。
“快走!”英天磬一把將夫人推到一邊,自己隻身持劍迎上致命的邪術。剛剛與妖女對峙的一招已經用盡全力,此刻自己內力盡失根本無法全身而退,只希望能拖住她片刻而護得夫人周全。
“老爺!”驚悚的叫聲劃破寂然的夜,英夫人眼睜睜看着他在層層流光圍攻下被那三把斷劍刺穿身體釘於神英山莊匾額之上,她來不及衝過去。闌珊左手已奪到玄日,飛身一個迴旋右手已經牢牢扣住英夫人的脖子。
“我信錯你了!妖女……”英夫人試圖掙扎着,可是脖頸處的力道使得她提不起一絲力氣。
右手慢慢加大力度,看着獵物的垂死掙扎前猙獰的面孔,闌珊滿是征服的快感,手中的獵物馬上就可以臣服了。猛然腹部重重一擊,闌珊低下頭,卻見英夫人右手的匕首正刺入自己體內。
腹部的疼痛使她再次加重了力度,一陣不經意的暖流自胸前流過,平息着自己狂跳的心臟和越來越濃重的殺氣,一股淡藍色流光緩緩從胸前散發而出,一波一波喚醒闌珊的理智,使得闌珊一點一點看着自己手中是獵物是英夫人,是英馳的母親,是那個替她包紮傷口如慈母般對自己關懷備至的英夫人!她低頭看到自己胸前漸漸擴散的藍色流光,是雪月雙生呢?還是星魂在幫自己?
易搏天看着闌珊停止了手中的動作,不由加重了指間的咒印,闌珊神色一凜,雙目再次凝聚殺氣,揮起玄日試圖將獵物斬殺。直到闌珊胸前的淡藍色流光波及到玄日,竟然引得劍柄處的寶石放出刺眼紅光,瞬間喚醒了思緒混沌的她。
闌珊一驚,才發現自己此時右手緊緊扣着英夫人的脖子,左手的玄日懸在空中正欲朝她砍下,不!她是英夫人!是他的母親!不可以殺她!絕對不可以!可是身體卻不受控的不能挪動半分,闌珊慌忙看到不遠處的易搏天,看着他指間的流光越來越亮,而自己身體裡那不受控的力量再次加重,左手正在慢慢砍下。闌珊閉起眼睛,淚水和額角的冷汗一併流下,此刻她正拼盡全力想阻止那股力道,強行抵制縛靈術真的會魂飛魄散嗎?闌珊猛然睜開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倉皇無措,用盡自己的力量與身體的另類力量僵持着,手臂不自主的顫抖着,看着幾乎窒息暈厥的英夫人,闌珊不敢有一刻鬆懈,生怕一時疏忽就害了她。無意撇到右手腕處的紅印,她不由一陣驚愕,腦海中閃現時仙的一句話:此處是你的五行之結,必要時可斷之以保五魄之全!
五行之結!五魄之全!斷之?斷之!
闌珊咬緊牙關,左手稍稍偏轉方向的奮力砍下,一縷鮮紅橫濺空中,從未有過的痛感從右臂一直流遍全身,極致的疼痛使得闌珊眼淚橫涌,張了張慘白的嘴脣好半天才叫出聲來,身體順勢後退幾步靠在樹身。此刻她滿目變得猩紅,極度的疼痛幾乎讓她失去理智。她轉身慢慢走向易搏天,右手處寬大的袖子已被染的血淋淋,刺眼的鮮血不斷滴下。
她冰冷如刀刃的眼神如同來自地獄般可怕,難道她真的破了縛靈術?易搏天心生一絲懼怕,趕忙揮手指揮人黑衣人攔住她。
黑衣人立刻將她裡外圍起,看着無數黑影如同鬼魅般擋着自己去路,劇痛刺激着闌珊的大腦,剛纔爲了救英夫人她已經自斷右手,想突出重圍卻又無法使用月魄術最強攻勢:破天攝月。沒多想眼前黑衣人已經持刀衝過來,闌珊猛然一躍而起,催動月魄術的同時左手將玄日朝前揮去,那月魄術的力道加上玄日勢不可擋的劍氣如同颶風般劈天蓋地席捲四周。
易搏天見勢不妙,轉眼身形竟
已經逃離幾丈之外,他站在山石之後窺探情況時發現不遠處一陣急促馬蹄聲由遠而近,定睛一看,正是英馳和沈暮雪二人。
而此時,原本暗襲的黑衣人無一例外全部倒地或死或傷,闌珊正手持玄日立於血泊之中,夜風吹散了濃郁的血腥,吹散了她的髮髻,此刻的她如同來自地獄的索命使者。
見英馳二人已到了眼前,易搏天故作高聲對着闌珊道,“月魄術果然名不虛傳,此次圍殺神英山莊,月魄大人功不可沒,鄙人回去定會對府令大人如實相告!如今,府令大人尚有事端未了,鄙人先行一步留月魄大人斷後。”說完,憑着奇異的步伐身形迅速消失於夜色。
英馳二人來不及看清眼前場景,但剛剛易搏天所說的一切,字字句句刺激着英馳。濃郁的血腥瀰漫空中,他一眼便看到了獨自站在血泊中的闌珊,右臂的袖子已被鮮血染了大半,周身是觸目驚心的紅,涼風帶不起她滿是血漬的衣衫,她手持玄日緩步走向躺在地上尚在喘息的母親,英馳不敢相信眼前場景,他寧可相信那不是闌珊。
沈暮雪見狀厲聲阻止道,“住手!”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側面吼道,闌珊轉頭,是他!是他!眼前的他似乎瞬間清除了所有煩亂,那股力量慢慢被壓制,意識一分一分清醒過來。
“哐當”一聲,左手長劍墜地,闌珊無力的後退一步,終於可以放下戒備了,她終於等來了自己的依靠,而此刻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竟說不出一句話。
“你做了什麼?”英馳怒吼道,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景象,父親已被身前三把刀劍齊齊懸在門額之上,面前的熊熊火勢吞噬着整個神英山莊,遍地是屍體,而母親正被闌珊持劍逼迫,他迅速下馬上前扶起倒地的母親,一時間舉手無措……難道易搏天說的是真的?闌珊真的是圍殺神英山莊的細作?
“我只想扶她……”闌珊看着他憤恨的表情不由心頭一陣刺痛,神情恍惚中隱約記得他說過,要她穿着最美的鳳舞九天來等他回來,可是現在……她整個右手寬敞的袖子裡依然淌着血珠,月白色長衫更是大片的紅色,如同罌慄般妖嬈而殘忍,其中便有他父親的血!不可以這樣,這不是她要的嫁衣。想到這裡她迅速擡起唯一的左手拼命擦拭上面的血跡,但手上的血跡只會讓衣服越來越多血跡斑斑,她大幅度搖頭,我做了什麼?怎麼會這樣?
“馳兒,她……果真是月城妖孽!親手殺死你的父親!你不該留她!”英夫人哀怨之聲斥責他,同時猛然擲出手中短刀,“妖女!拿命來!”
闌珊看着她手中一抹寒光急速飛來,沒有躲閃,沒有出招,任憑那抹刀光沒入自己胸膛,那痛感和她失去的右手相比簡直微乎其微,但那力道卻迫使她連連後退跌坐在地上,咳出一片血。
英馳看着她跌坐地面不住吐血,心中有一絲不忍,卻終是沒走過去將她扶起,他怎麼可以去救一個月城妖孽呢?緊接着英夫人推開英馳走到英天磬身邊,在他們的幫助下慢慢將刀劍拔下,將英天磬的屍首攬在懷裡,幫他合上怒目的眼睛,只是一陣無聲的沉默。嗆人的煙氣未散,她平靜的看着被火燃燒的七零八落的神英山莊,我愧對蒙家,又愧對英家列祖列宗,這就與你共赴黃泉。
“怎麼會這樣?我已經在宮中找到解藥了!”英馳掏出那精緻的小瓶遞給母親,卻發現眼前平靜的母親突然倒了下去,他立刻伸手去扶,定睛看時才發現一把長劍竟不知何時沒入母親腹部,“娘!”
“馳兒……娘不想連累你們,你們……”說着她望向一旁驚慌失措的沈暮雪,“要……好……”
英馳緊緊抱住那軟綿綿的身子,只留下一聲嘶聲裂肺的吼叫,“娘!”
在一旁的沈暮雪終於回過神,無神的跪在他們身邊,彷彿還在懷疑眼前一切,她雙手顫抖着伸向舅母的鼻息,然後猛然一掌打在英馳臉上,“她是月城細作!她是月城妖孽啊!”她擡起滿是淚痕橫溢的面龐,狠狠搖着英馳的肩膀,“這下你相信了吧!你終於相信了吧!”
英馳此刻擡頭,用力將千辛萬苦換來的解藥扔在地上,它已經沒有意義了。他出離憤怒的眸子瞪着闌珊,“你到底是誰?”
闌珊費力拔出胸前短刀,又咳出一口鮮血。她低頭用左手撐着地面慢慢起身,害怕面對英馳滿是恨意的目光,我是誰?你居然問我是誰?我是準備告訴你我是季言珊,但卻不是在這種境況下。你說過等你回來娶我!你說過要爲我展示最美的破陣,而我要穿着鳳舞九天等你啊!闌珊愣了愣,用發抖的左手慢慢從衣襟裡取出鳳舞九天,蒼白的嘴脣張了張卻無力說話
。
“你不配!”英馳奮然起身,慢慢走向闌珊。
闌珊一愣,那三個字如同重錘般砸在心上,心底浮起一絲荒涼,她用力將嫁衣扔向他們。
嫁衣展在空中,在火光照耀下帶着奇異的珠寶光澤閃在茫茫夜色中,英馳瞬間撿起地上的玄日一躍空中,玄日出鞘,劍氣橫溢。
馳野,闌珊認出了這一招,接下來的每一招每一式她都曾清楚的記在心間。而此刻玄日所刺的不是別物,正是嫁衣。
闌珊只覺的彷彿每一劍都深深劃在自己心上,所有的痛楚在一刻迸發,是撕心裂肺?是痛徹心扉?她無力擡頭,蒼茫夜幕中火紅的嫁衣帶着金銀璀璨的寶石一片一片破碎空中……帶着玉碎的決絕,又帶着流星隕落的悽美,亦如同她支離破碎的心……闌珊低頭,耳畔迴響着他們的約定……
“等我回來娶你。”“你是我的唯一,不要讓我一無所有。”
無奈勾起一絲苦笑,闌珊擡頭,正遇上英馳劍鋒一轉,躍身空中,他手中的玄日劍影重重,正如那夜在水月青舟之上,他迎風而立用玄日舞出的絢麗劍陣將那鋪天蓋地的冰刃擋在身前,藍色與紅色交織的光環下他孑然一身,兩股勢力抗衡下中他衣衫翻動髮絲飛揚,飄逸的身姿如同天上的謫仙般立於紅塵之外……闌珊從記憶中逃脫,看着眼前的他,好美的招式,帶着耀眼的強光,帶着驚天動地的震撼,天地之間恍如白晝……是破陣嗎?闌珊來不及思考,那帶着強光的劍體已經飛到眼前,再度還原成那把再也熟悉不過的玄日。劍氣逼人,迫使她秀髮紛飛。她擡頭,對上他迷惑懷疑的眼神。
“爲什麼?”他看着眼前的她月白色長衫早已被凌亂的血跡覆蓋,尤其是右臂的袖子幾乎全被鮮血染盡,是她的血?還是……他不敢再猜,看着她蒼白帶着疲憊的臉龐以及那讀不懂的眼神,只想聽她解釋一下,哪怕一句也可以。
闌珊張開發幹又慘白的嘴脣,一陣陣暈眩感油然而生,千頭萬緒齊聚心頭,卻一時啞口無言。話有萬千,唯解釋多餘。你若信我,何必再問?再次對上他堅定的眸子,眼淚盈眶,他的身影變得模糊,在他面前,還是堅強不起來……不!連他都不信自己,軟弱給誰看?闌珊憤然擡頭,努力瞪大眼睛,強忍着視線從模糊變得明晰,努力僵持着,不作回答。
是默認嗎?英馳眼中劃過一絲不可置信,接着恢復了漠然,他和她又是隔着一把玄日的距離,那麼近,又那麼遠,彷彿用盡一生都無法穿越……英馳猛然手腕一轉,闌珊只見寒芒一閃,來不及閉眼,英馳一個迴旋已到了跟前,闌珊只看到那熟悉的背影,玄日穿過他的身體,卻未傷及她半分。
“我逆月在先,受此一劍。自此,你我情斷義絕。日後,兵戎相見,絕不留情。”
他冰冷的話語瞬間幾乎讓打破闌珊最後的希望,她絕望到極致,看着他奮力拔出劍身,擡步離去。
她伸手拉住近在咫尺的他,英馳稍作停息便掙開她的束縛,毅然向前,沒有回頭看她一眼,他能感覺胸口處的那漸漸明亮的紫色熒光,是雪月雙生?但眼前的一切迫使他無法再回頭……
她寂靜的哀求,他沉默的拒絕,無聲的開始,無息的結束。誰的血染在殘缺不堪的月,誰的心碎在雜亂無章的夜……
“走吧。”英馳扶起跪在地上啜泣的沈暮雪,又用力抱起母親的遺體,“我們走吧……”
闌珊看着那曾經銘記於心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如何忘記呢?你要去哪裡?帶上我,爲什麼不帶上我呢?
他去哪裡與自己有何相關,不是說了情斷義絕?她費盡力氣努力轉身向前,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也不過如此……夜風吹亂她凌亂的髮絲,寒冷再次侵蝕她身體的餘溫,身上像是有無數的傷口在淌着血,痛到麻木。我會死嗎?胸前一陣藍光泛泛,闌珊費力擡起左手拿出那朵雪月雙生花,緊緊握在手心,直到指甲深刺進掌心,滲出的鮮血使得花兒在夜色中更顯妖異……心中莫名迴盪起和他的誓言:日月合璧兮浮生相悅;馳盡闌珊兮此情不滅。他還說:“花本無心,雙生通靈。得此花者必可滄海桑田,情緣不滅。”一句逆月就結束了這一切?誓言是假的,雪月雙生也是假的!她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隨手棄之身後。
我信了你,卻終是一無所有……
那夜,血祭山莊,生離死別……
那夜,嫁衣紛飛,情斷義絕……
血色殘月懸在夜空,闌珊跌跌撞撞緩慢穿行着,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沉寂的夜風暗處傳來一聲淺嘆,一個矮小身影慢慢走向倒地的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