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房間內紅燭高照,燭光點點映着牀上重重疊疊的紅紗帳,冥尊已經帶着季言珊回到了月妃的寢宮,慢慢幫她拿下鳳冠,問道,“這裡的佈置喜歡嗎?”
季言珊點點頭,滿是疑惑的眼神看着他,“燼,他們是什麼人?”
“決兒累了吧?”幽冥燼迴避了她的問題,擡手輕撫着她的臉龐道,“累了就早點休息吧。”說完示意婢女上前服侍,自己則轉身出了房間。
歲寒早就候在門外,見他出來,快步上前呈上玄日刃,“見過尊上,這果然是玄日刃。”
尊上接過兵刃,微微點頭道,“他們怎麼會找到幽冥神殿?”
“回尊上,屬下問過魑魅魍魎四大護法,他們說夭灼乃是尊上故交,所以放了進來。”
“夭灼。”冥尊眉頭蹙起,“她怎麼會和他們在一起。”
“屬下不知。”歲寒猛然想到夭灼說的話,道,“但是,尊上一直暗中查詢雪月雙生和七殺的下落,現在均已得手,尊上何不……”
幽冥燼擡手製止道,“本座不想欠她人情,其餘三人查的如何?”
“其餘三人,一個是仙界戰神七殺星君,一個是星魂之靈的承載者,而另一個可能是月妃的凡間之體,裡面還殘存有其生魂。”歲寒稍稍停頓,“尊上欲作何處置?”
“放了。”冥尊淡淡道,擡頭望着遙遠的彼岸花,去留終是要聽聽決兒自己的意見。
歲寒眸中一陣驚疑,嘴上卻只能道,“是,尊上。”
“戰神七殺,玄日刃……”冥尊說着指尖遊走在劍身,好像回到初見神兵時的情景,他坦言道,“是把神劍,可惜七殺尚未完全發揮出實力。”
“尊上所說的實力,是指七殺?還是玄日刃?”
“都有吧。”冥尊腦海中突然迴盪着那曾經手持玄日屹立於天地之間意氣風發英姿颯爽的戰神七殺,當初因爲洛神之劫而墮入輪迴,緊接着他竟想到了洛神又想到了月魄之靈和季言珊,還有……決兒,他猛然收回思緒,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玄日,語氣仄仄的,“還給他。”說完把兵刃遞給歲寒,卻見她滿臉困惑的樣子,不由問道,“你可否有很多疑問要問本座?”
“屬下斗膽……”歲寒雙手接過玄日,微微停頓,似乎在掙扎着什麼,良久才道,“尊上心中是否在想一個人?”
冥尊只是微微一笑,輕袍隨風擺動,他頗爲好奇的看着她,擺出一副傾聽的姿態。
歲寒見狀繼續道,“尊上這麼輕易放過他們,應該是月妃尚且需要他們幫助,屬下從月妃身上能找到尹姑娘的影子,而決兒正是尊上對尹姑娘的暱稱……”她低下頭咬了咬嘴脣,繼續道,“想來尊上還是放不下尹姑娘?”說完後馬上意識到自己有些多言,她慌忙俯首拱手道,“屬下失言,請尊上恕罪。”
“歲寒。”冥尊扶她起身,定睛看着她道,“你很瞭解我。”說完他自顧自的看着遠方,目光變得悠遠,任腦海中慢慢閃現出一抹初塵絕俗的紫色身影,他輕聲感嘆道,“有些東西,天生就是可望而不可即,明明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
歲寒一愣,跟了他這麼久,尊上極少會用‘我’這個自稱,她不禁擡頭看着陷入沉思的尊上,他深沉的雙眸中時而欣喜,時而黯然,墨色輕袍緩動宛如清風拂月般飄逸,多了份隨和,少了份漠然,她心頭幽幽一嘆,突然覺得他的話對自己也很受用,他近在眼前,可是讓人覺得很
遠,很遠……
“你且去吧,明日放他們之前,略施薄懲,以示訓誡。”
歲寒聽到命令,立刻收回遐想,應道,“是,尊上!”
“還有。”尊上補充道,“告知他們,明日我會帶決兒去彼岸忘川河畔。”
“是!”歲寒擡頭看着尊上正要離去,不由問道,“時辰已晚,尊上不在此處歇息嗎?”
冥尊回頭看了看寢宮中忽明忽暗的一點燭光,輕聲道,“很晚了,不打擾決兒休息了。”
冥尊說完身形便消失在黑暗中,歲寒回身安排好寢宮事宜。幾個時辰之後才前往煉獄方向,心下思考着如何略施薄懲。走向關押四人的那間牢房,不遠處竟聽到他們在議論紛紛,歲寒不由止住腳步,在暗處仔細竊聽。
經過長時間休息,此時獄中的幾人稍稍有些精神,煉獄中瀰漫着潮溼和血腥之味,讓人有些呼吸不暢,英馳微微調整了痠痛的肩膀,問道,“真的可以合力衝破鎖鏈?”
“當然!”夭灼信心滿滿道,“只是我現在內息尚未恢復,妖靈和亡音融合在即,沒有精氣,我不知道如何再調理。”
“現在我也無法幫你調理。”英馳動了動沉重的鎖鏈,嘆道,“玄日也不在。”
提到玄日,夭灼猛然想到身上的雪月雙生花,嘆道,“費盡心機拿到的最終卻在一瞬間變得一文不值。”
星魂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在幽冥神殿之上,衆目睽睽之下,她居然可以直接說出那樣的話語,她的心意任何一個人不可能看不出來。但是幽冥燼的迴應似乎太過直接,或者是自己不瞭解他們的情況吧。
“當初爲了尋到九日回魂消的解藥,潛入咸陽宮,幾次命懸一線,最後還害了一個人。結果,回到山莊才發現解藥已經不需要了。”英馳頗有感觸道,似乎在安慰夭灼,也似乎在安慰自己,“人生都會如此,會遇到很多種可能的預見,但前途是未可知的,我們只能活在希冀中,爲了希冀的場景去奮不顧身。唯有如此,哪怕最終希望落空了,至少於心無悔。”
夭灼若有所思的點頭,問道,“你還要雪月雙生嗎?”
“你會還給我嗎?”英馳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有前提的!”夭灼目光帶着狡黠,反正幽冥燼也不需要,自己該做的都做了,不如讓他來幫助自己修煉亡音。
見她一直不說話,英馳道,“現在最大的前提是我們能離開這裡!”
夭灼看着身上繞行的鎖鏈,費勁的掙扎着,“這該如何破解?”
“別費力氣了。”星魂插話道,“就算逃出這裡也無法拿回月魄之靈。幽冥神殿上的兩個高手我們都應付不了,更何況其他。”
“也對。何況冥界還有更多高手……”夭灼思考了一番,繼續道,“聽聞冥界有魑魅魍魎四大護法,就是我們先前遇到的。”
“他們倒是好應付,關鍵還是殿上的高手……”星魂回想着那可怕的火焰之勢,那股比星魂之靈還要陰暗的力量,讓他心頭一陣糾結。
“不錯!聽聞冥尊手下有鎖、獸、明、暗四大執事。如果我沒猜錯,大殿之上出招阻攔我們的便是鎖執事和明執事。”夭灼理了理思緒,繼續道,“鎖執事名喚鏈,掌管四封殿;獸執事名喚追命,掌管荒生殿;明執事名喚誹焰,掌管華光殿;暗執事……”夭灼語氣變得遲緩,“我目前還沒打探出那個神秘的暗執事在哪裡……”
“暗執事沒有執掌任何殿宇,有名號卻無實名。”歲寒從暗處走出接上夭灼的話語。
煉獄內的三人皆是一愣,竟然能夠如此的距離都不被發現,足見來者絕非等閒,夭灼吼道,“是誰?竟然偷聽我們說話!”
幾團火焰慢慢燃起,幾處光亮足以使他們看清當前狀況,歲寒手持玄日緩步上前道,“談不上偷聽,你們只是階下囚。”
“玄日怎麼會在你那裡!”英馳問道,“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這個會還給你的。”歲寒不緊不慢道,“重要的是我馬上會放你們出去!”
三人眼中一亮,夭灼問道,“我們大鬧幽冥神殿,攪亂冊封大典,幽冥燼會這麼容易放過我們?”
歲寒居高臨下看着被鎖的三人,“所以,尊上讓我對你們略施薄懲。”
夭灼眼中一陣驚慌,問道,“那你準備怎麼薄懲?”
“煉獄中的血海冤池算是最輕的刑罰了。”歲寒看着他們不解的樣子繼續說,“用刀將你的身體一道道劃開,再投入冤池之中,裡面全是冤死而無法投生的鬼魂,你的鮮血是它們最美的實物。你會眼睜睜看着自己被他們啃食,慢慢品嚐鮮血慢慢流盡的感覺……”
“這……這也算薄懲?”夭灼有些吃驚道,“那樣不就死了嗎?”
“只要精神意念足夠強,就不會死。”歲寒眸中寒芒一閃而過,“你們誰先來呢?”
“我不要!”夭灼一口否決道,大聲喊道,“帶我去見幽冥燼!”
“閉嘴!”歲寒走近她,眸中滿是狠戾,“再大聲叫喊第一個就是你!”
“闌珊是因爲我才落入冥界……”英馳擡頭看着歲寒,朗聲道,“此二人也是爲幫我救闌珊才落此下場,所有薄懲我一人承擔,請放了他們三個!”
星魂聞言稍稍一愣,對他的膽識和擔當心生佩服,他看着英馳毅然的雙眸,從容拒絕,“不必!我救闌珊只爲月魄之靈,絕非在幫你。如今,肉在砧板,悉聽尊便。”
夭灼稍稍安心,有人願意替自己受刑當然是好事,但此前情景搞得自己很是貪生怕死,不過危難關頭保命纔是關鍵,她點點頭同意英馳的做法。
歲寒眼中出現點滴讚許,不愧是昔日的戰神七殺,她故作凝重道,“你願意一人代替三人受刑?要知道,血海冤池絕非常人可忍耐!你確定能經受四次?”
英馳眼中遲疑一閃而過,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說過,只要精神意念足夠強,便不會死,所以,我定然可以承受!”此時腦海中想到了闌珊要救,表妹尚在咸陽宮生死未卜,神英山莊以及父母大仇未報,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有太多的事情還懸而未決,那些執念足以讓他活下來吧!他深吸一口氣,語氣故作舒緩道,“況且,我身系玄日,不是常人!”
“好!”歲寒猛然一揮手解了衆人束縛,對着英馳道,“‘薄懲’先放着吧,稍後自有機會執行!”
三人各自揉了揉痠痛的四肢,疑惑之餘一副被戲弄的表情看着她。
歲寒微微一笑道,“此時我來,只是告訴各位,尊上正帶着幽冥月妃去彼岸忘川河畔賞玩,讓各位酌情去留。”
“彼岸忘川河畔?”夭灼心下一驚,連忙問道,“這樣告訴我們,不怕我們去搶走月魄之靈嗎?”
歲寒又是微微一笑,默默打開牢獄結界之門,轉身邊走邊說,“話已帶到,各位去留請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