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已落,暮色漸起,兩支侍衛隊來勢洶洶的將凌雲宮正門圍住,走在最前的如姬胳膊上還繞着紗布,她一臉怒容,漫步邁入前庭,瞥了一眼面前跪了一地的凌雲宮宮女,她身邊一貼身侍婢立刻趾高氣揚的上前吼道,“把你們宮裡的狐狸精帶出來,別讓如姬娘娘久等了!”
跪在最前面的宮女面露爲難之色,俯首道,“夭妃娘娘正在……”
“放了她們!本宮在此!”衆人擡頭,見庭院之內高高臺階之上夭灼悠然而立,隨風擺動的衣袂更襯托她超凡脫俗之態。
如姬見狀,氣急敗壞的吼道,“給本宮拿下這個狐狸精!”
夭灼表情絲毫未變,她伸手撫着身旁紅柱上的浮雕,語氣無奈道,“可惜了這麼好的宮殿,我不能再住在這裡,可惜啊!”
如姬得意道,“你現在才知道‘可惜’?太晚了!”
“錯!這個‘可惜’是爲你而嘆!”夭灼說完,身體往前一掠,衆人只覺得眼前白影一閃,夭灼已經將如姬擒在手中,她扭過如姬的脖子,使她正對自己,看着驚慌失措的如姬,夭灼無奈的語氣繼續道,“我留你一命,你卻不知珍惜,難道不可惜嗎?這麼好的宮殿,卻要成爲你的葬身之所,難道不可惜嗎?”
“你……你!”如姬努力轉眼看着身旁的侍衛,發顫的聲音吼道,“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快給本宮拿下!”
瞬時間“唰唰”的拔劍之聲,幾名侍衛已經將劍齊齊指向夭灼。而另外幾名侍衛則是將劍架在那些宮女脖子上,驚得她們一陣啞然。
此時,跟隨如姬而來的侍婢憤憤道,“趕快放了如姬娘娘,不然讓你的人一個一個身首異處!”
夭灼淺淡一笑,“你覺得這樣可以的話,不妨試試!”
那女子一個眼神,一名侍衛正要持刀砍下,夭灼右手微變,一道白綾飛馳而出將他的刀一把卷起,橫掠空中,生生刺穿了那女子的胸膛,血液飛濺,她頓時應聲倒下,怒目圓瞪在地上掙扎着。
夭灼笑意更濃,“忘了告訴你,我最恨別人威脅!”她轉而看着如姬,“可以提前告訴你,我也恨別人說我狐狸精!”
如姬看着自己的心腹侍婢慘死一旁,驚悚的頓時說不出話來,“你……放開我!不然陛下也不會放過你!”
“是嗎?”夭灼冷冷的看着她,“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不……不!”如姬驚恐之下,轉爲諂媚的模樣,哀求道,“我收回方纔說的話,你放開我,你我姐妹一場,這樣可好?”
“你們人不是有句話叫做,覆水難收嗎?你該如何收回你自己說的話呢?”
“不可對夭妃如此無禮,還不快收起刀劍!”如姬朝着周邊的侍衛吼道,接着笑臉迎向夭灼,“你已經處死了我的心腹丫頭,這算是咱們姐妹相抵了吧。”
“姐妹?”夭灼隨手將她扔至一旁,轉身道,“有多遠滾多遠!”說着她上前扶起跪在原地的宮女,卻不想爲首的宮女一聲嘶吼,“娘娘小心!”
夭灼回過頭,瞬間一張巨網從天而降,將她們包裹其中,與此同時利箭穿空嗖嗖射來,一宮女將她推開,已經爲她擋下那一箭,夭灼扶着受傷的宮女,怒視着瞬間現身的一批弓箭手將她們團團圍住,夭灼頓時怒火中燒,人心險惡,主人誠不欺我!她只是憤恨自己不該輕信於人,不覺然目光變得殺意昂然,但憑空卻有一股術力正壓制着自己。
如姬站在那批弓箭手之後,正笑的燦爛,“你是狐狸精,若不是深思熟慮有備而來,
我怎麼敢輕易動手?”她對上夭灼怒氣的眸子,“實話告訴你吧,這張巨網上設有收妖符咒,且淬過劇毒,妹妹可千萬別妄動啊!”說完又是一陣得意大笑。
夭灼看着網內痛苦掙扎的宮女,發覺自己觸碰到網線的手開始有疼痛之感,妖靈逐漸受制而無法調動,夭灼一陣怒氣油然而生,她反而用力抓緊線網,壓低聲音道,“解藥呢?”
“如果留下解藥,本宮豈不是自絕後路?”如姬又是一笑,“妹妹呀,你初來人間怎麼就不懂人心難測?可惜,這裡馬上就要成爲一片火海了,姐姐也沒時間教你太多了。”
說完,她憑空擊掌兩次,迅速有一批黑衣人手持火把躍入庭院,夜色中,將整個凌雲宮的前院映的一片火光。
“多謝你良言相教。”夭灼語氣依舊波瀾不驚,火光照在她臉上,隱約有陰森恐怖的感覺,她沉靜的眼光掃過眼前一切,定睛看着如姬道,“你這樣做,真的是深思熟慮嗎?”
一種不祥預兆襲來,如姬面目微微變色,厲聲吼道“快!放箭!”
利箭離弦的瞬間,夭灼已然掙網而出,大聲道,“你能出此下策已經是自絕後路!”說完她雙手平空展開,大團黑色流光恣意而生,頓時席捲了整個箭陣,夭灼神色一凜,那團黑色流光迅速飛向如姬,只聽得一聲淒厲慘叫劃破寂靜,如姬整個人被萬箭穿心而過,牢牢釘在凌雲宮前庭的紅柱之上,狀況慘不忍睹。
霎時院中火光全數熄滅,風波散後,夭灼閉目片刻,化解了掌心處急於擴散的劇痛,微弱燈光之下,她掃過四周瞠目結舌的衆侍衛,卻收手慢慢走向地上因中毒而掙扎的宮女,衆侍衛以及黑衣人皆是迅速趁機爭相倉皇而逃。
此時,一道熟悉的身影閃出,緩緩道,“娘娘要的可是這個?”
解藥?夭灼回頭,接過宋子賢遞過來的小瓶子,將它轉交到宮女手中,這纔看着宋子賢道,“你來的倒真是時候?”
宋子賢俯身拱手道,“微臣早就在暗中守衛,並確定娘娘必能脫身,中途若是打擾娘娘手刃仇敵的興致,那微臣纔是真正有罪!”
夭灼反問道,“你那麼確定本宮能全身而退?”
“首先她自不量力,根本不是您的對手。”宋子賢看着被懸於紅柱上的面目猙獰的如姬,道,“其次,娘娘說了這裡是她的葬身之處,所以,這裡一定是!”
夭灼心中稍稍滿意,卻故意道,“你倒是很會逢迎之術,但世事浮華,人心不古,終究是人心難測啊……”
宋子賢回道,“日久見人心,娘娘不妨多用點時間,或許就測出來了。”他思考片刻,道,“若她沒死,借她之手掌控後宮倒也不錯。”
夭灼低頭看着自己衣服上濺上的血漬,漫漫道,“對付有的人,該是短痛不如長通,比如闌珊他們,慢慢折磨才更有趣;而有的人則是長痛不如短痛,可以殺一儆百!”
“娘娘果然高明。”宋子賢再次一躬身,“算算時辰,陛下要到了,微臣先行告退!”
夭灼略微驚訝,“是你告訴他的?”
“不,是府令大人!”
夭灼語氣仄仄道,“一僕不效二主,你既然聽命於趙高,那先前的自薦是何意!”
宋子賢聞言微微一笑,“一僕的確不效二主,所以,子賢到底效忠於誰,全由娘娘做主!還請娘娘斟酌,微臣告退。”說完他迅速閃身於朦朧夜色中。
夭灼若有所思之際,門外已經一隊人馬進來,一隊宮女提燈在前探明,衆人簇擁之下,
嬴政款款走來,其中一帶刀侍衛上前攔住他道,“陛下,萬萬不可再往前!這……”
嬴政擡手製止他繼續說下去,血腥瀰漫在空氣中,嬴政趁着燈光看着庭院內一片狼藉,腳步卻繼續往前。
尚未站穩身子的幾名宮女迅速跪伏於地,“參見陛下!”
嬴政沒有理會她們,只是看着兀自站立的夭灼道,“愛妃,如姬她……”
夭灼問道,“陛下是來興師問罪的?”
嬴政搖搖頭,目光透着堅定,道,“朕相信你不是無理取鬧之人。”
夭灼示意性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釘於紅柱之上的如姬,冷冷道,“她來此尋釁滋事,臣妾放她一次,她卻得寸進尺,只好將其誅殺。”夭灼問道,“臣妾此舉可否有違宮中規矩?”
嬴政默認的點點頭,看着一臉沉靜的她,目光盈盈宛如綻放的墨蓮般滿含孤傲,柳眉微蹙,隱忍中似乎暗藏委屈,如此直言不諱的敢做敢當,此般氣魄帶着一股灑脫的豪情又不失女子的優柔,當真是與後宮其他脂粉不同。嬴政心中驀地萌生一種征服的慾望,這是自一統六國以來很少再有的感覺,而她卻讓他產生了此番感覺!他語氣卻帶着讚賞道,“但是,朕不覺得你錯,既然是如姬挑釁在前,那便是她咎由自取,如同別國侵犯我境,國土山河凡有入侵者理應殺無赦!”
夭灼聞言,審視着慢慢走近的他,月色中他一襲墨色曲裾深衣,冕冠上垂下的珠簾隨之搖擺,身側的佩劍更增幾分威儀,儼然一副不怒自威的君王之態,瞬間讓她產生了一種熟悉的錯覺,但很快她便甦醒過來,眼前的人不是幽冥燼!卻讓她有了一瞬間的歸屬感,彷彿找到了期待已久的依靠,她看了良久才收回神,故意岔開話題道,“只是可惜了陛下賜給臣妾的院子。”
一雙大手撫上她的雙肩,渾厚的聲音道,“夭灼,朕已經替你尋了一處頗具仙風之處,賜名驚鴻小苑,正應了你那桃夭之舞如同仙子驚鴻一瞥的驚豔。那裡瓊樓玉宇,地勢極佳,且對照紫薇星宿命格,順應天地四時,想來你會喜歡。”
“謝過陛下。”夭灼微微一笑,看着手被他挽起,便隨着他緩步進入鑾駕中,夭灼看着嬴政道,“陛下,臣妾有一事相求,一事相奏,陛下想先聽哪個?”
嬴政輕撫着她柔順的髮絲,反問道,“美人想先說哪個?”
“第一,太醫館侍醫宋子賢醫術頗得臣妾之心,且術力修爲不弱,上次一戰,臣妾妖靈受損,若留他在身邊,可助我迅速修復亡音。”
嬴政略微思忖,道,“準了!”
夭灼頓了頓道,“第二,臣妾見扶蘇殿下鍾情闌珊許久,但闌珊終究是月城人士,且身負月魄之靈,陛下不如早日成全他們,一爲皇室興隆,二位國運昌盛。”
嬴政看着她,讚許道,“美人如此爲朕考慮,朕豈有拒絕之理?”
“此言當真?”
“君無戲言!”嬴政笑着拉住夭灼在懷,“夭灼,你一定是上天派來輔佐朕掌管天下的仙子!”
“天下何足?臣妾便是來輔佐陛下坐擁三界!”夭灼脣角勾起一抹弧度,任他將自己攬入懷中,聽着他堅強有力的心跳,頓時只覺得心中甚是安穩。
“你當日在玲瓏殿前答應送朕三件禮物,其一是桃夭之舞,其二是亡音之咒,其三呢?”
夭灼擡眼看着嬴政,面若桃花,朱脣輕啓道,“其三,便是夭灼!”
嬴政一陣豪聲大笑,再次將夭灼擁在懷中,“得佳人如斯,夫復何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