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夫人忙不迭接過布帛圖,雙手顫抖着慢慢展開,不覺然間早已淚流滿面,嘴裡直直唸叨,“蒙家,吾心有愧……”說完附在英天磬懷中痛哭不止。
“還不快滾出去!”英天磬依然沒有放下劍身,語氣充滿決絕,“你若是執意不肯完婚,我必殺了那妖女!”
英馳起身,想問母親個明白,卻終是沒有問出,拿起玄日退了出來。瞬間只感覺滿院喜慶之色只攪得自己心煩意亂。
一個與英馳年齡相仿,滿臉着急的人迎上去,“公子,公子莫急,還是先去養傷吧!”
英馳見是自己身邊的小廝,便隨他回房,邊走邊說,“阿順!我問什麼你給我答什麼!”
那小廝緊緊跟在後面,匆匆掩飾着心中的不安,“公子儘管問,小的把知道的都告訴公子!”
“我不在的時日裡,莊裡到底發上了什麼!”
“公子不在的日子,除了莊主和夫人日日掛念,山莊上下並無異樣。”
英馳猛然轉身揪住他衣領,盯着他的眼睛狠狠道,“我們自小一起長大,你的一切都騙不了我!說實話!”
那人趕忙避開英馳的目光,聲音莫名的有些哆嗦,“公子明鑑,元順句句屬實……”
英馳鬆開他,滿目仍是深深的疑惑,自言自語道,“我不相信!平白無故,怎麼就要成親?”
正當二人發愣之際,一個身着烏色粗布大褂的老頭正擔着木柴從院中一角慢慢走過,英馳眼中一亮,立刻追了上去,“元叔,元叔……”
那叫元順的小廝見英馳朝着後院方向去了,便立刻奔去趕上。
那老頭一直不理會英馳,一直到柴房將柴放下才拿着衣襟擦擦頭上汗水,回頭看着他,“公子回來了,這傷……”轉頭對着英馳身後的小廝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狠罵。
“元叔,不怪他。”英馳看着他頭髮微微發白,滿臉汗水,眉毛上還帶着晶瑩汗珠,上前道,“元叔又去後山打柴了,這些事情讓旁人去做即可!”
“回來就好,免得莊主掛念。”老頭自顧自的整理者薪柴。
“元叔,山莊最近到底有何事端?”英馳看着眼前人的些許異常舉動,就越發肯定一定有什麼發生了。
“公子有傷在身,就趕緊回房休息,老奴還要瑣碎事務沒忙完。”老頭依然沒有擡頭,口氣帶着怒氣,“順子!你是死人嗎!還不趕緊帶公子回去請大夫養傷!公子再有差池,我拿你是問!”
“爹……是他不肯回去啊……”元順一臉委屈道。
“你們今天不把事情說清楚,我絕不離去!”英馳說完,依然立在二人中間。毫無徵兆的胸口再次一波波疼痛襲來擴散全身,似乎玄日的傷痛又要發作了?炎日當頭,不覺有些口乾舌燥,連日的趕路也不曾好好休息,英馳現在直感覺體力有些不支,不動聲色拿劍撐着地裝出一副雷打不動的樣子。
“不好了,那姑娘不見了!”一個身着翠色衣服的小丫頭在前頭院子裡喊道。
英馳一驚,顧不上眼前人迅速趕過前庭,在長廊上攔着那丫頭,“這麼短的時間,如何不見了?”
“剛剛姑娘才換了衣服說是有些困,我們都不敢打擾,過了一會兒,我進去送湯藥就發現姑娘不見了!”
英馳一時覺得恍恍惚惚,腳下輕飄飄的,彷彿看到了父母還在商議着婚事,又彷彿看着闌珊朝自己走過來,不由道,“你要去
哪裡……”話未說完便昏了過去,沈暮雪帶着丫鬟忙扶住快要倒地的英馳,目光除了憤恨還有些許一閃而過的嫉妒,“去門口問問那姑娘去向,帶些人去後山找找!”
“是!”
烈日灼灼,天空藍的沒有一絲雲,更帶不起一絲風,鳥獸都匿了行跡,只留蟬鳴響徹整個林子,蔥鬱的樹枝上依舊是一抹接一抹的紅,那強烈的色澤帶着幾分傷人。那是一顆參天梧桐,枝葉遮天蔽日,樹下綠蔭濃郁的清涼,讓闌珊身心稍稍舒暢,剛剛被兩個丫鬟威逼利誘的話語也漸漸淡去,她知道丫鬟口中都是子虛烏有的事情,但還是忍不住生氣。此刻,她氣喘吁吁低頭扶着樹身稍作停歇,慢慢坐下來透過層層枝葉回看不遠處的那亭臺建築,神英山莊?不過一座浮華,她不屬於那裡!可她又屬於哪裡呢?天空依然是純淨的藍不攙一絲雜質。
闌珊不由閉目深思,深深嗅着空中的氣息,混着泥土和青草特有的清香,思緒如同脫了繮繩的野馬在無邊際的草原開始奔騰。人常說,浮生若夢,若真是一場夢該多好?醒來就不必再爲夢中一切擔憂,可真的如夢的話,很多完美就成了永遠都到不了的彼岸,就如同一直對望的他和她。想到這裡,不免有些南柯一夢的荒涼,闌珊定了定思緒,她終究是不屬於這裡!
炎熱暑氣蒸騰着地面,闌珊不禁撩了撩裙襬來扇風,大夏天穿這麼多層,闌珊不禁心中感慨古代人真會自虐,看着一身不大合體的白色衣服,至少比剛剛衣衫襤褸還好很多。右手不經意間露出的紅印,使得闌珊猛然憶起時仙的話語,此處是你的五行之結,必要時可斷之以保五魄之全……鎖時之鏈是穿行時空隧道必備之法器,仙刻之鏈則有封鎖時間之神力。兩樣神器已然分離數年,如果能合二爲一,就可以開啓時空鏡水從而瞬間時空逆轉……字字句句如同波濤洶涌的海波蔓延在內心,衝擊着最後的點滴希望,將那隨遇而安的心思一點點抹殺。不能再等了,他不能也不會更不該再來了。
闌珊猛然睜大眼,咬了咬嘴脣,似乎再做一個很大的決定。猛然一塊石頭在空中劃過一條完美的曲線落在她頭上,“哎呦!是誰!”闌珊本能的捂着頭站起身,心裡陣陣竊喜,是他來了嗎?
“快給我滾出來,要不然……”闌珊一停,再不然自己又能怎麼樣?
“不然你怎樣啊?”一個渾濁而尖銳的聲音帶着輕佻從上空傳出,聽着確實不是英馳。
闌珊擡頭看着四周密密的林子,自己也沒什麼經驗,只是感覺自己處境不太妙,現在內力完全沒有恢復,強行使用月魄術也只能拼在一招之內。無力垂下頭,不想恍惚間一個灰色東西直直落在自己面前,闌珊驚呼着往後一退步。定了定神纔看清楚是個個頭矮小才過自己腰部的老頭兒,渾身黑白衣衫條條縷縷捉襟見肘,最有趣的還是他的髮髻,稀少的頭髮硬是分成兩撥,上面一撥在頭頂挽成小球,用柔軟的柳條胡亂纏綁,活像個洋蔥頭,後面一撥直接紮成個細細歪歪的小辮兒,用枝上的紅絲帶綁着,又像個人參娃娃,闌珊不禁大笑道,“你是這地方的土地公公嗎?”
“你……怎麼知道?難道你就是土地婆婆?”那老頭一擡頭,闌珊更想笑,鬚眉斑白,皺紋橫生的臉上那兩隻眼睛如綠豆般圓溜溜,小嘴嘟起,整個臉上只有鼻子出奇的高挺着,像極了啄木鳥的喙。
闌珊笑過之後才細眉一挑,“再亂說別怪我不客氣!”
“對我還客氣
什麼?這就帶你去拜堂成親!”說完老頭跳起拉住闌珊右臂便跑起來。
“啊?”闌珊一驚,只覺得他的手如同樹皮般粗糙,把自己右臂抓得生疼。在他健步如飛的帶動下疾馳風中,想掙脫都不得,真不知道這老頭是什麼怪異的邪術。“放開我啊!”
那老頭也不管她的呼喊,一路狂奔到一棵樹下才停下來,放開她的手臂,小小的眼睛閃着一絲異樣盯着她。
“你到底是何人!”闌珊揉着手臂,不滿的瞪着他,卻無意間發現他的左邊衣袖破爛處還殘留着半個太極圖示,倒是和軍中所見的易搏天有些許相同,難道僅僅是巧合嗎?
“你又是何人?”那老頭眯着眼睛擡頭看她。
“憑什麼告訴你!”闌珊頭一偏不理會他,看着周遭,覺得有些熟悉。
“那我也不告訴你!哼!”老頭學着闌珊的樣子頭一偏,樣子煞是可笑。
那一聲‘哼’實在尖銳又帶着輕蔑,闌珊只覺得心裡發毛,低頭間纔看到在地上的字跡,“這不是……”
“你傻啊,這是你我二人的名字啊!”老頭子學着英馳的語調說道。
“你!”闌珊心裡又是一驚,這明明是自己和英馳留下名字的地方,這句話也是英馳早晨才說過的!
“看來我們是天作之合啊!”老頭仰天長笑,舉手捋着那寥寥無幾的幾根鬍子。
“遇到你個神經病真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黴!”闌珊謹慎的看着坐在樹樁子上的他,心裡暗暗思索如何逃走。
“丫頭!你到底是何來歷啊?”那老頭瞪着圓溜溜的眼睛看了她半晌,見她不回答便又自顧自的道,“豔陽高照,良辰美景,你就先曬曬太陽吧!”
闌珊再次瞪着他,蓄勢已久的手中猛然揮出一記流光。
那老頭不躲不閃,伸出乾瘦如柴的手臂,掌心平舉穩住那抹流光,“丫頭啊,你陰氣太重,還是多曬曬太陽好!不然陰陽失調就不好嘍!”
“曬你妹啊!”闌珊此刻無力靠在樹身上,剛剛的月魄術已經耗費了八成的力氣卻對他無一絲損傷,此刻全身傷口齊齊發痛,她不由微微喘氣,一種失望爬上心頭。
“哎?我老頭子活了大半輩子可沒有妹子啊!”突然那老頭怪異的眼神打量着她,“要不然你做我妹子吧!”
“做你妹啊!”闌珊憤恨罵道,猛然意識到自己用錯了詞語。就看到那老頭瞬間樂開了花,兩條短腿帶着破破爛爛的褲子在樹樁上晃悠着,眼睛眯成一條縫,連語氣都帶着不盡的樂意,“你自己都答應了!哈哈,好妹子!”
闌珊全身痛的難忍,只能緊皺着眉頭,“沒見過你這麼不知廉恥的!”
“好妹子,大日頭底下,你一個大姑娘在那裡撩起裙子忽閃風,咱倆到底誰不知廉恥啊?”老頭子依然帶着戲謔的笑。
“你!”闌珊此時怒目圓瞪,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她相信眼見的人早就死千次有餘了。
老頭子猛然一記飛葉過來,正中她肩頭下三寸之處,疼痛之餘闌珊頓感全身順暢了許多,臉上怒氣稍稍消散,感覺這老頭似乎並無惡意。
“好妹子,大樹後面有果子,你先慢用,好好曬曬太陽啊!哥哥去去就來!”說罷縱身一躍不見了身影。
闌珊眯着眼睛看了看刺眼的陽光,此刻連逃走的力量都沒有,只能找個樹蔭濃郁的地方無力坐下身子輕靠着樹慢慢閉上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