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願林地面透出詭異的墨藍色澤,上空的幽光搖擺不定,時仙謹慎的走在林中,試圖找到雲圖。原以爲憑着鎖時仙刻便可以避免陷入幻境,不想,林子上空的幽光卻是越來越昏暗……猛然場景一換,身邊格調一轉,宛如萬道光芒穿射而下,時仙一驚,四周已是雲煙渺渺,驟然一片亮敞景象,她認出了這是仙界之境,稍稍收神,再度往前。
遠處仙霧飄渺,一對白玉華表頂天而立,柱身呈八角型,巨龍紋飾盤旋而上,大有凌空飛騰之陣勢。一處巍峨宮殿矗立其間,金光暗現,盡顯偉岸恢宏之態,這裡便是仙界天帝之宮。
時仙身姿一轉,輕盈越過天帝之宮,憑直覺朝另一邊走去,卻一眼見到了枝繁葉茂的高樹,那是縱貫天地的神樹,扶桑。時仙心中暗暗驚異,怎麼自己的願景會在這裡?不知不覺走到樹下,擡手撫上那粗壯又粗糙的枝幹,一片綠葉飄零而下,伴隨着一陣殺氣肆意而出,將她團團圍住。
時仙尚未來得及防備,只見寒芒一閃,一柄長劍已經抵在身前,伴隨着一個高大身影落在眼前,正擋住了所有光芒。
她認得此劍,更認得此人。神色凜然,雙目卓然有神,眼眸中滿是未散的殺氣,身材挺秀孑然而立,似乎與身旁的扶桑神樹有些相像,皆是透着一股頂天立地的浩然之勢。正是那股卓爾不凡的浩然之勢,帶着斜睨天下的傲然,和所向披靡的孤高,一下子震懾到她的心靈深處……
那凜冽的殺氣將她的面紗吹落,正落在玄日劍身之上,他眸中露出些許一閃而過的驚豔,迅速轉爲平靜,不動聲色將面紗遞還。
時仙一怔,就是這一瞬,被她小心翼翼收在心裡。仙界,扶桑樹下,一切都變得風淡雲輕,只剩下她和他相對而立。
她接過面紗,心緒暗涌,周遭一切,正是她第一次見到戰神七殺的場景!原來自己心中竟是不曾忘懷這一刻,連幻境都是來到了這裡。
七殺收劍而立,眸中閃過一絲泠然,“出劍突兀,不想竟是仙子,冒犯之處請見諒。”
出劍突兀?時仙故作平靜的看着他,學着當初的語氣回道,“應當是‘初見突兀’!小仙一時唐突,竟擅自闖入神君之地,望神君見諒。”
“這裡不是我的府邸,我只是負責守衛仙界而已。”七殺緩和一笑,周身殺氣蕩然無存,“你可知這神樹以何命名?”
那抹微笑,映在光芒之下,卻在瞬間讓所有的光環黯然失色,時仙壓抑着狂跳的內心,依然回覆着初見時的話語,“聽聞這神樹生於碧海之中,長數千丈,周身二千餘圍,看似枝幹分離卻是同根偶生,實爲一棵。其葉如桑,因其枝葉更相依附,是故名曰扶桑。”
“不錯。”七殺伸手撫上樹身,“扶桑,枝葉遮天蔽日,聯通天地。上通天帝之宮,下至幽冥神殿,植根於崇魔拂仙島。當真是縱觀三界之神樹……”
“頂天立地,世間只此一個……”時仙隨手撫上樹身,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對他傾訴,“有朝一日,若是能順着扶桑馳騁三界,所見所感必是非同凡響!”
七殺爽朗一笑,“有朝一日,我便隨仙子一道以扶桑爲路,馳騁三界。來日方長,後會有期。”
時仙聽着告別的話語,心頭劃過失落,正是他的‘有朝一日’,給自己留下無限遐想。甚至後來,他被貶凡界歷劫
,自己不惜以仙刻之鏈爲代價都要爲他換回玄日,只爲他能早日做回戰神七殺。可是,如今的英馳卻是另一番輪迴,她和他的‘有朝一日’是永遠遙遙無期……她收起思緒,接下來的他們該是擦肩而過了。
不想,錯身瞬間,七殺猛然抓住她的手臂,“今朝正是良辰,我與仙子一同馳騁一番!”
時仙始料未及,愣愣的擡頭,身形已經隨他飄然空中,二人順着扶桑的樹身慢慢往下,周身雲海盪漾,衣袂飄然生風。
她微微低頭,此時此刻他就在身旁,二人如同神仙眷侶,她隨他先後尋訪崇魔拂仙島和幽冥神殿,這果然是她的願景!
此番經歷,時仙永世不忘,縱然這是幻境,一切只是願景,但是,他終於兌現了他的‘有朝一日’。
而在英馳那一邊……
眼見幽光飄忽不定,英馳繼續闊步向前,既然是願景,那便隨心而行吧。
暗色光景褪去,湖邊柳樹秀然而立,樹枝上繫上的紅色絲帶飛舞空中,柳絲微微拂過水麪,澄澈的湖水蕩起碧波粼粼,一條幹淨整齊的青石板橋駕馭其上自成道路,正通往神英山莊!
一道熟悉的身影躍然而出,英馳一驚,正是暮雪,一時間百感交集,他定定的看着她,“暮雪……”
“表哥!”沈暮雪調皮一笑,“愣着幹什麼!今天是你娶嫂子的良辰吉日,你去哪裡了!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啊?”英馳一副驚訝,幾乎忘掉了自己在幻境,“這……嫂子是誰啊?”
沈暮雪又拉住他往裡走,“當然是月城闌珊姑娘啦!”
闌珊?英馳定了定思緒,神英山莊明明已經破滅,這裡的一切都只是幻境,只是自己心中的願景!他心頭輕嘆,權當是成全自己未完的心願吧。
二人說着,已經走過浮橋,步入神英山莊。此時,山莊內外已經是一片紅綢高展,喜氣盈盈之象。父親母親也是滿臉喜色的站在正堂。此時,兩名喜娘扶着闌珊從側院走出。
她一身盛裝,髮髻高盤,紅妝瀲灩,身上穿的正是那件鳳舞九天的嫁衣,珠寶璀璨,華光四射,映襯的闌珊越發嬌豔可人。
暮雪一把將他推了過去,“你眼睛都快看直了,還不趕快過去?”
英馳上前緊緊握住闌珊的手,與她四目相對中,更覺百感交集,“日月合璧兮浮生相悅,馳盡闌珊兮此情不渝……”
闌珊輕輕點頭,明眸微閃,溫婉羞怯之態,宛如含苞待放的睡蓮。
父親闊步走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彷彿將重擔放到他的肩上,“從今日起,神英山莊的一切就交給你了!”
母親溫和一笑,“神英山莊應該交給你和闌珊纔是!願你們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英馳堅定的語氣回道,“孩兒定然不負爹孃囑託,必然會讓神英山莊上下永遠繁盛!”
溫馨與祥和充斥着內心,其樂融融,面前的一切,英馳都深深眷戀着,只是,這裡終究是幻境,他多留戀一分,外面的人就多了一分危險,包括闌珊……他定了定思緒,憤然拔劍劃破手臂,用自己的鮮血破除了幻境。
周遭又恢復了昏暗之景,英馳握緊了玄日繼續向前,從此刻開始,不計得失,不論輸贏,只爲對得起他所承擔的一切!
闌珊這邊則是……
闌珊慢慢向前,突然意識到身邊的英馳已不知去向,她心下一嘆,反正自己和他的願景不同,註定在一起走不了太遠。
定了定思緒,繼續朝前行進,夜色朦朧中,隱隱霓虹燈光閃爍而過,寬敞的道路,車水馬龍,這麼繁榮的夜景,闌珊一驚,竟然是現代?
“季言珊!”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闌珊驚訝回頭,那抹走來的長長身影朝他走來,和英馳一樣的容顏,正是顧毅澤!
闌珊再次愣住,難道她回去了?不對!她暗暗思忖,這裡是如願林所形成的幻境,可是,爲何會見到他?
“想什麼呢?”顧毅澤微微斜視着她。
闌珊擡頭,“你知道我突然失蹤了一段時間嗎?”
“知道!”顧毅澤平靜回道,“鎖時仙刻將你的靈魂送入時空鏡水,穿越到另一時空,魂落大秦!對嗎?”
闌珊點頭,“你知道這一切是爲什麼嗎?”
“一切緣起玄日刃和幻月珠。”顧毅澤沉寂的目光看着她,漫漫道,“你穿越的前一晚,去古董店之時,不小心被玄日劃傷手指,你的血解開了玄日的封印!釋放了玄日劍靈,以及那一縷執念。我便想起了之前的種種……與你初遇,月色微鹹。月城對戰,洛神祠釋放亡音。一起進入山莊,一起採下雪月雙生花。後來,神英山莊浩劫,我的疏忽,致使你魂魄三分,落入幽冥界,我又前去忘川釣魂……”
闌珊驚詫道,“這一切你怎麼知道?”
“因爲,我既是英馳,也是七殺……那縷執念讓我記起先前的一切。”
見顧毅澤再度靠近,闌珊驚覺的後退,一時還不太適應面前場景。“執念……什麼執念?”
顧毅澤神色一沉,一把將她拉到懷中,“情到至深,方生執念……你爲我付出那麼多,我能做的只是爲你凝下一縷執念,就像紫玉爲了韓重!”
闌珊一下子推開他,“到底是什麼執念!魔君不是要一統三界嗎?那你最後怎麼解決了?我最後是怎麼回來的?”
“你死之後,他便送你回來了……”
闌珊聽到這陰冷的聲音,轉頭見星魂正慢慢走來,頓時覺得更加驚悚,“我死之後?那……我是不能活着離開了?”
“當然!”風槊延眸光閃過寒芒,“你執意要插手魔君之事,自然無法全身而退……”
闌珊瞬間失了神,自己的心願是搞清楚這一切,卻不想先被這樣的結果所震驚,她穩定心緒,“那你們是否能夠全身而退?”
風槊延再度逼近她,“星魂月魄命數相連,三界大亂,戰神七殺又怎能袖手旁觀,你覺得我們能全身而退嗎?”
一種不祥的預兆襲遍全身,闌珊追問道,“如何才能讓你們全身而退?”
風槊延猛然執起她的手臂,“星魂月魄,七殺命盤,天機宿命,一旦攪入戰局,不是你想退便能退的……”
闌珊掙出手臂,“星魂月魄,玄日幻月,縱然是天機宿命!我也要以月之名,逆月之命!”
風槊延試圖再度逼近她,顧毅澤正上前攔住他,闌珊趁機脫身,拔下簪子劃破手臂,鮮血瞬間解開了幻境……
昏暗的幽光再次亮在林子上空,闌珊再度加快腳步向前,此刻找到師父爲上!既然不能全身而退,那便以月之名,逆月之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