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朦朧圓月剛從蟬翼般透明的雲裡鑽出來,一片銀色清輝灑在悄無聲息的千尋周邊,兩個人影正在水邊焦急等待。
不過片刻功夫,月刺中兩名上玄月弟子已經從祭星殿趕回,其中一人手中持着綠玉杯,杯中紅色液體依然微微動盪。
“回稟師尊,藥引已取到。”
月尊回頭,右手將掌心光彩熠熠的明珠拋之空中,左手憑空一揮,只見杯中鮮血立刻飛濺而出,被那顆璀璨明珠盡數吸收,緊接着發出層層耀眼光輝,化爲兩片子葉。兩枚五彩葉子相互盤旋引出兩道絢麗圈圈升起,最終結成一朵猶如琉璃般晶瑩剔透的花型。
這就是相思蔻?莫沉溪疑慮之時,那有型無實的花朵帶着一抹長長流光直直落於漣漪周圍,不斷散出的點點熒光將漣漪包圍在內。
看着漣漪周身朦朧而生的藍色光環與相思蔻的點點熒光相互融合,莫沉溪稍稍安心,努力撐起身子走到水邊,只想她醒來第一眼可以看到自己。
過了少頃,強大的光輝慢慢消退,當小小的相思蔻帶着最後一點熒光落進漣漪體內,已經恢復人身的她猛然睜開雙目,兩手迅速胸前結印直直飛向獨立水邊的白衣男子。
莫沉溪一驚,沒有絲毫準備的他只是靜靜的看着飛馳而來的她,一道術力自身後傳來,一道灰色身影迅疾停在自己身邊。
莫沉溪反應過來時迅速上前一步扶住漣漪緩緩欲墜的身軀,看着她陌生又恍惚的眼神,他不由道,“漣漪,你怎麼了?”
懷中的人只是清醒了一瞬間便又沉沉昏厥過去,莫沉溪再次望向師父。
“沉溪,你先扶她去千尋修養吧!此間若有戰事爲師自會找你。”
“是,多謝師父!”
莫沉溪看着他們轉身離去的身影,爲今之計,也只好如此了,抱起漣漪搖搖晃晃進了千尋……
此時,水霧漸濃,夜色已深,沿着迢迢洛水疾行的水月青舟緩緩放滿了速度。
英馳睡意朦朧中感到船慢慢減速,迅速望向前方,天空盡頭微微透着微白,啓明星已然可見。遠山的輪廓已經一一顯露,不遠的岸邊樹木叢生,曲折小路蜿蜒其中,一間茅草小涼亭隱約其中,英馳立刻來了精神,右臂還被她壓着,猛然擡起左手卻牽動了左肩的傷口,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再看着靠着自己胸前甜甜的睡顏,瞬間所有疼痛都煙消雲散,輕輕搖了搖,“夫人,我們到家了!”
闌珊微微睜開眼,看了看灰濛濛的天空,低頭髮現自己身上搭着英馳的外衣,坐起身遞給他,“昨晚,你怎麼睡?”
“有夫人這般‘蓋在’我身上,我自然不會冷!”英馳穿上外衣,試着擡了擡受傷的左臂。
闌珊一聽不由罵道,“無恥之徒!誰是你夫人!”
“昨晚你可是對月起誓的,若是言而不信,豈不忤逆明月?”
“逆月?我纔不怕!”闌珊對上他不屑的眼光,“況且是你騙我在先,你欺我詐,就算有天譴也先落在你頭上!”
“我沒有欺,你也沒有詐,我們都只爲真心!”英馳再次拉住闌珊,認真的看着她。
“可你們有婚約!”闌珊擡頭直言不諱。
“那是上一代的事情,況且暮雪自己都不願承認。所以,自然不做數了!”
“是嗎?”闌珊低頭,心頭一時堵得慌,這不是自己一直期望的嗎?爲什麼這一刻竟然不敢接受?沒來得及多想又被英馳緊緊抱住,溫暖熟悉的氣息讓她有些沉迷
。
“如果有一天,我有‘逆月’之舉,就任憑你用玄日殺了我,以衛明月之誓!”
聽到此話,如同心頭積蓄已久的種子終於得到陽光照射,終於可以在異國他鄉有個家了嗎?闌珊一笑,“如果,是我逆月呢?你也拿劍殺了我?”
“那就看我心情吧!”英馳爽朗一笑,擡頭看着水月青舟已接近岸邊,“快看,到山莊了!”
闌珊回頭,呆呆看着面前一切,巍峨高山聳立眼前,在朝陽的光輝下微微泛紅,彷彿度了一層神聖光澤,綠林蔥蔥,繁花疏密,碧草鮮美,流水相間,風景美如畫卷,只是卻帶着難以名狀的陌生感,難道自己就要在這裡安家?
此時,沈暮雪推門出來,終於到岸了,昨晚真是驚心動魄的一夜,“表哥,你的傷怎麼樣了?”
“沒有大礙,到山莊再做處理吧。”英馳慢慢扶着二人下船,又轉身低着水月青舟,“舟舟,這次多虧了你,真是太感謝你了!”
“哥哥太客氣了,以後需要舟舟之時儘管召喚就好了。”船身悠然消失在水面,只留下稚嫩的童音迴盪水面。
沈暮雪望向前方,“這裡是神英山莊?”
英馳面露鄙夷,“虧你從小就在這片土地長大,卻連這裡都不認得。”
“是嗎?我怎麼就不認得?”暮雪再次怒目往前看,眼前風景的確很是眼生。
英馳又瞄到了那茅草小亭在密密樹林中露出一角,不由暗自一笑,神英山莊四面環水依山而建,此處正是後山暗道才能到達的佳地,況且這裡還是自己和一位朋友的秘密之地,怎麼能讓你知道?嘴上卻故意道,“這裡離神英山莊還有幾裡之遙,還是我帶路吧!”說完徑自推着闌珊走在前面。
“推什麼啊!”闌珊掙開他的雙手,擡頭看着天空,“這裡的早晨真美……”
英馳又推着她往前,“這算什麼,等回到山莊我帶你去看什麼纔是美到歎爲觀止!”
“這麼急幹什麼?”闌珊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其實……”英馳疑慮中決定還是不把秘密告訴她,不由望向身後的暮雪,“你看暮雪身上還帶着傷,我們趕路要緊!”
“我身上也有傷呢!你怎麼不想着我啊!”闌珊莫名泛起醋意。
“我當然心疼夫人了,所以我們要加速啊!”英馳再次推着闌珊走了一段距離,回頭看着暮雪沒有跟上來才放慢速度,“回到山莊該怎麼說你的來歷?”
“我?”闌珊一愣,信口道,“以前不是說過嗎?來自月城……”
“闌珊……你就姓闌?”
“我……”闌珊猶豫着,難道真的就把季言珊告訴他?可他不又是顧毅澤,而是英馳……自己真的要永遠留在這裡?再也回不去了嗎?
“傻丫頭?連自己的姓都忘了嗎?要不然直接姓英吧!反正以後也要叫‘英夫人’!”看着她發愣,英馳玩笑道。
“月闌珊!”闌珊猛然得意的擡起頭,反正莫名其妙來到月城,又恍惚進入月刺,再成了月魄大人,還賜名闌珊,以月爲姓倒也不失雅緻。
“哦?是三山五嶽的‘嶽’?”英馳話語中帶着懷疑。
“非也非也!”闌珊撿起地上不知名的落花,微笑着說,“逆月的月哦!”
“月闌珊,好名字!”英馳轉而道,“那令尊如今都在何處?”
“這……”闌珊頓了頓,突然面露難過,“我從小在月城長大……”
英馳會意,料
想她也是戰亂中逃到月城的孤兒吧,急忙道,“對不起……以後再也不提這些了。還有!”他再次鄭重說,“我的名字是英馳!不是什麼‘櫃子’!”
終於矇混過關了,闌珊鬆了一口氣,“不就是個名字嘛,我記住了!”接着看着他挑起樹枝在鬆軟土地上畫着不由疑問道,“這是什麼?”
“你傻啊,這是你我二人的名字啊!”英馳扔開樹枝看着她,“難道你不認得字?”
“你纔不認得字!我只是不認得你們亂七八糟的秦國文字!”闌珊不屑道,說完自顧自的挑起樹枝用現代文寫下自己的名字,“看我們月城的文字多有深度!”
“你們在嘀咕什麼呢!”看着二人在前面停下腳步,沈暮雪從後面趕來。
“沒什麼。”英馳轉身道,“暮雪,我們離家已有半月之久,又沒有給過家人音信,回去後不要提起我們在秦宮的經歷,也不要提你我的傷,免得爹孃擔心。”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闌珊一眼又轉向暮雪。
沈暮雪看着英馳點頭,其實,你是不想舅舅知道她的來歷,一個爲了玄日差點害死你的月城奸細!想到這裡,沈暮雪不動聲色走到二人前面,前面道路已明,自己不用別人帶路,況且看着他們二人一直這麼親密的舉動心裡就不爽。
“走吧!”英馳看了一眼闌珊,右手牽起她的左手,“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闌珊一驚,記得星魂也這樣說過,手中力度不覺然加了一分,“我討厭這兩句……況且,與子成說的也不是我!”
“你不喜歡就再換……換什麼呢?”英馳一手把玩着玄日遲疑中繼續往前走。
“日月合璧兮浮生相悅……”闌珊目光從他手中的玄日轉向他,眼中帶着期待。
英馳稍稍思忖,“馳盡闌珊兮此情不渝……”再次抓緊她的手,“如此可好?”
闌珊沒有回答只是調皮一笑,繼續往前走,從此刻起,這兩句話正慢慢潛入心中,悄悄生根發芽,讓她不安定的心多一份靜謐少一份喧囂。
漸漸的,太陽已到了正空,密林之間投下錯落有致的樹影,樹蔭越清晰,夏日陽光便越發強烈。闌珊不由皺眉看着烈陽,“大半天了,怎麼還不到?”
“你就這麼急着見公婆?彆着急,醜媳婦總得見公婆。”英馳奸詐一笑,指着不遠處的水面,“在水一方。”
“只怕你的‘伊人’不在那裡吧!”沈暮雪回頭,心裡妒忌卻毫無辦法,無意間看到不遠處的樹梢上面有紅紅一片不由心中一陣疑惑,待走近之時才發現周遭樹梢之上稀疏掛着紅色布條。“真漂亮……”
闌珊走近了也不由感嘆,“彷彿是綠樹紅妝,美不勝收!”
英馳道,“這裡已經算是神英山莊的範圍了,究竟是何人所爲?又是爲何事所爲?”
沈暮雪也是一頭霧水,只好繼續穿過樹林繼續往前,看着周圍的高大梧桐之上都是一道道紅色綢條飄揚其上,在豔陽高照之下分外耀眼。
碧玉待妝,紅色絲帶飛舞空中,湖邊柳樹靜靜矗立,柳絲微微拂過水麪,澄澈的湖水蕩起層層波浪。碧波粼粼將一處府宅環繞,只有一條幹淨整齊的青石板橋駕馭其上自成道路。
終於到家了,沈暮雪舒了一口氣,右腳剛踏上青石板橋,“嗖嗖”幾聲,四枚利箭從四個方向同時刺空飛來,英馳一驚,家門外何時有了這套埋伏?不容他多想,迅速跳到青石板上往前幾步又有幾處的暗箭飛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