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註定不平凡,悶葫蘆二傻子林大牛竟然反抗了,被十根指甲掐住的胳膊往上一擡一搡,就把宋香兒推了個大個子。
早先,爲什麼自己竟然會害怕這對兒母女呢?林大牛看着自己已經冒出血痕的胳膊發呆,揍她們,跟玩似的,憑什麼被欺壓着好幾年?
林森森的洗腦行動,這麼快就有了成效,如果此刻她醒着,肯定得大笑三聲。
“娘啊——林大牛打我……”!
惡人總是要先告狀的,摔在地上的宋香兒尖聲哭叫起來,正好,把竈房裡那對剛剛略有鬆緩氣氛的半路夫妻,給驚擾了。
林後孃受的打擊可是忒大了,忒委屈了,哭訴了這麼長時間,悶葫蘆男人都沒放個屁表個態要去毒打林蔥兒,現在一向老實的林大牛,也敢對女兒動手了。
可憐啊,自家兒子年齡還小,不能幫自己出口惡氣,憑着母女兩個跟這三個悶葫蘆對抗,明顯沾不到光。
“要死啊要死啊……”,林家後孃當即決定,把壓箱子底的從沒用過的招數施展出來,她奔出竈房扶起閨女,惡狠狠瞪着林有財林大牛父子,威脅道:“好好好,你們林家容不下我們母女,我們走!隨便你們姓林的在這個破家裡作騰吧!”
狠話放出去了林家後孃也不含糊扯着閨女去各自的屋裡收拾東西嘴裡罵罵咧咧根本沒停林有財期期艾艾的跟進去立刻被掃炕的小掃帚打了出來
“這……這這……”。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子就會嘟念這一個字,額頭上青筋冒着,站在房門外搓手。
實在是這輩子第一次見到媳婦鬧着回孃家,他性子溫吞,從來不罵不打媳婦,從年輕的時候就知道得聽媳婦的話,家裡才能安穩,於是跟前妻安安穩穩過了十年的好光景,前妻撒手歸西,又續了弦,仍然遵守早先的經驗,後娶的齊氏自然事事順心,也根本用不到拿出賭氣回孃家的手段來威脅他。
林有財多年不怎麼使用腦子,估計也早鏽逗了,等齊氏婆娘肩膀上挎了個布包袱,咬牙切齒的邁出屋子,並賞了老公後背一個大貼餅的時候,莊稼漢竟然找出個勉強能遮醜的理由:“來福——離不了娘,你——住幾日就——帶孩子們回來。”
“回你個大頭鬼!”齊氏不依不饒,手指頭點向林有財的鼻子尖兒,惡狠狠:“你儘管跟你這兩個喪良心的狗崽子一塊兒餓死吧!不一個一個的給老孃磕頭求告,這輩子休想再看見福兒一眼!”
這是想用小兒子拿捏住林有財吧?比齊氏還要誇張的宋香兒,更是氣勢洶洶,兩個肩頭分別挎了三四個包袱卷兒,臉上依舊蒙着布巾子,惡聲惡氣的問了一句:“娘,我去縣城看臉的花費……”?
齊氏一把扯了宋香兒,小跑了幾步衝向院門,口裡低聲作答:“自然……不能給這羣喪良心的留……”
原本應該做爲一家之主掌事兒發令的林有財,就這麼毫無作爲的目送走了自己的第二春,然後,似乎想起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萬分糾結的看看竈房,又看看依舊蹲在林蔥兒門口的兒子。
家裡好安靜啊,比剛剛那麼一通喧鬧,長輩不是長輩,兒女不是兒女的互相打罵,舒服多了。
夕陽西下,七月的暑氣卻未散盡,大青山附近樹木上棲居的知了蟬依然努力的鳴叫着,林有財跟兒子採用的同一個姿勢,蹲在竈房門口,只是手裡多了個旱菸袋鍋子,“吧嗒吧嗒”的吸着,眉眼低垂,一臉老態。
院門敞開着,村子裡下地勞作的村民三三兩兩也都回家了,習慣在這時候吃飯的人家,點燃了炊煙,空氣裡飄散着淡淡的柴草味道。
林有財的肚子,“咕嚕咕嚕”唱起了空城計,唱了一出又一出,依舊不言語,不能不說,林氏祖傳的悶葫蘆功夫,耐餓的本領,實在高超的很。
因爲低燒一直迷迷糊糊的林蔥兒,終於被噩夢驚醒了,此時天色已經黯淡。
一向天王老子都不怕的林森森大小姐,在噩夢中,竟然被一隻又一隻大老鼠給嚇破了膽,那東西,伸爪子翹鬍子齜牙咧嘴,在身下的土炕裡面穿梭……
“啊——”,一聲悶叫,林森森突兀的立起上半身,爆出一身熱汗,激靈靈又打了個冷戰。
小悶葫蘆林大牛宛如聽到衝鋒的號角,一巴掌推開了木門衝進屋:“蔥兒你醒了?發癔症了吧?別害怕!”
怎麼能不怕呢?任憑你有多高的本領,能聘用什麼等級的保鏢,在夢的世界裡,都一定得自己獨享那份恐懼,誰都幫不上忙。
林森森眯着眼睛在昏暗的暮色裡打量林大牛,牙齒不由自主的咬住了下嘴脣,老天爺的玩笑還沒開完,自己還是在破屋子裡狼狽求生。
但是此刻再見到林大牛,莫名其妙就生了些親近之感,還有些委屈,一張口,聲音嘶啞乾澀:“水……”。
“你等着。”林大牛跑出去,大腳掌破草鞋落在地上“啪嗒啪嗒”響。
“爹,蔥兒醒了。”興奮的林大牛終於注意到了老悶葫蘆。
“嗯。”蹲在地上的莊稼漢子吐出個單音節。
林大牛隻覺得今日身心都舒暢了,齊氏跟宋香兒不在家,吸進去的空氣都是甜的。
從敞開門的土屋裡傳出兄妹兩個的對話。
“以後,別給我喝冷水,對女人的身子骨兒不好。”
“啊?那哥現在就給你去燒……”
“不用不用,今天就算了,天兒熱着呢。”
……
“蔥兒你剛剛是發癔症了吧?看嚇了這身的汗。”
“今兒可能是看到老鼠抓宋香兒的臉了,做夢,夢到好多大老鼠,就在土炕裡鑽洞,嚇死我了……”
“嗨,那怕個啥?咱鄉下就多這東西,誰屋裡不被挖幾個老鼠窟窿?甭怕,你長大了,老鼠不咬,頂多,咬個小奶娃兒……”
村子裡還真的有小時候被老鼠咬過的人,鼻子少了一塊兒,說話的聲音也彆扭,二十多歲才勉強嫁了個老鰥夫,吃的住的比山溝子裡還不如,聽說懷了身孕,還繼續不受待見,硬是被老鰥夫給打掉了胎。
“天呀,這夜裡還能不能睡覺了?”林森森哀嚎,還有啊,最現實的問題,想去方便方便,都覺得黑暗裡亮着老鼠的綠豆眼兒。
今日第四更!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