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花椒兩輩子的經歷來看,分家析產之事兒,其實不管在甚的年月裡,不論於士農工商而言,雖是常見常有的事兒,只要家族分櫱就必不可少,卻絕對不是甚的小事兒。
對於人丁興旺的秦家而言,自然亦是如此。
只不過雖是天大的事兒,對於秦家而言,卻不是甚的繁難事體。
畢竟雖然對於所有需要分家的家庭而言,分家雖是情感的割捨,卻也是物質的劃分。
可對於秦家來說,情感不必割捨,物質的劃分上,也完全不似旁人家那般,兄弟妯娌之間強的弱的大的小的對於家財要互相爭競,父母一碗水端不平品搭家財的時候又會不均,制鬮拈鬮的時候還有貓膩,甚至於分析之後還會再起爭端……
而秦家這廂,實則早在一年之前,其實就已經對家中的財產分割做出了明晰的安排了。
甚至於就連白紙黑字的分家文書,也早已擬定。
只需擇日請公親姻親主持公證,再行署名畫押,也就成了。
實在是容易的緊。
闔家都早已有了心理準備,這會子聽到老爺子再提此事兒,也不意外。
秦連虎兄弟,饒是秦連熊同秦連鳳,亦能平靜接受。
又大致約定好了分家的日期,隨之當務之急就是給姻親們報信,看看大夥兒是否有空,到時候過來主持公證分家事宜。
舅太公到底有了春秋,又有痰症煎熬,早在年前就已是起不了身了。
秦老爹隔三岔五的就要過來同他說說話解解悶,這回過來守在老人家的牀頭,同他細細掰扯了回自家的分家事宜。
老人家身子雖敗壞,可心裡還算清明,艱難地點了點頭,又擡手指了指一旁的老舅公。
意思是叫他主持。
老舅公自然沒有二話。
對於秦家分家一事兒,他雖不是當事人,可日日出入秦家,旁觀至今,其中細節自是比老爺子清楚的多的。
哪裡不知道自己過去其實也不過是走個過場的事兒。
只到底這心裡頭也是唏噓不已的。
擱在旁人家,分家之時,哪怕鍋碗瓢盆,那也是天大的事兒。甚至於爲着一把鋤頭一塊磚瓦撕破臉,兄弟妯娌之間老死不相往來的都不知凡幾。
若他也能有秦老爹的福氣,家裡這幾個若是事到臨頭也能像秦家兄弟似的只有儘讓的,他也情願分家。
秦老爹去了老舅公家,這裡秦連虎秦連熊也往各自岳家報信,請舅兄過來公證。秦連豹同秦連龍則是去了崇塘的民信局,給方家、沈家送信。
禮詩圩姚家那廂,雖然早就知道秦家既已立族,那分家也就是早晚的事兒了。
卻沒想到這會子家中子弟剛剛過了縣試,就要分家。
姚老丈同姚大舅都有些擔心,當今以孝治天下,這傳出去,怕是對秦連豹同大堂哥的名聲有損的。
仍舊精神矍鑠的姚老太太卻完全沒有這樣的擔憂,搖了搖頭,同長子長孫嘆道:“子弟分家能分成秦家這樣,已是名聲,何談有損。”
一句話說的姚老丈同姚大舅都有些惴惴不安。
杜家塘那邊,聽聞秦家要分家,自然沒有旁的想頭,只這心裡卻俱是對溫鍋事宜有些犯愁。
按着崇塘慣俗,既是姑爺姑奶奶分家另立門戶,孃家人自是要送些糧食炊具,搭把手,幫着小家庭安鍋立竈,把小日子過起來纔是正經。
可別說杜家二舅三舅了,饒是杜大舅如今雖然總攬着錢家白芹園圃的事務,卻也是三天兩頭的就要往秦家跑。哪裡會不知道秦家雖然分家,可實際上不但不會分產,也不會分竈。
仍是闔家同食,各房的廚房裡雖是應有盡有,可到底也就燒個熱水罷了,說起來同現如今也並沒甚的不同。
躊躇許久,最後還是悠悠哉哉的杜老爹大手一揮:“既是分家,管他分不分竈,咱們的禮數總要盡到。”
而那邊廂沈大舅同方良收到信後,俱是料理完手頭的事務,就紛紛往秦家趕。
至於秦家這廂,在給各家送過信後,除了要料理分家那天的宴席外,一切如常。
只秦連豹同羅氏抽空尋了正在照顧文啓的羅冀,把羅氏想同他認個親的意思提了提,同他商量。
羅冀直接愣住了。
羅氏知道自己的這個想頭對於孩子來說可能有些突兀,就溫言把自己打小的經歷告訴他聽:“你說,咱們娘倆是不是還挺有緣的。”
想到前事,眼裡有淚光閃現的羅冀點了點頭,又看了看一旁一臉希冀的花椒。
花椒也是昨兒夜裡,才同哥哥姐姐們一道從秦連豹羅氏那裡知道了羅氏有想認羅冀做侄兒的打算。
同羅冀此刻一樣,兄弟姐妹三人一聽這話也俱是有些愣怔。
實在是從來都沒往這上頭思量過。
還是倚在羅氏懷裡的花椒最先反應過來,自是歡喜不已的。
朝着秦連豹同羅氏不住地點頭:“好啊好啊,這樣我就又多了一個表哥了。”
茴香同六哥聽到花椒出聲,才反應過來,紛紛點頭稱好。
自然沒有意見。
他們都很佩服羅冀。
花椒不在家的這些日子裡,他們從羅冀文啓那裡聽說了一肚子他們在山上的生活起居,甚至於避着家裡的姐妹們,幾個小小子還纏着他們說了些許他們之前逃難的經歷。
饒是六哥自詡練了這麼些年的拳腳,旁的或許還不成,膽氣總是壯的。可僅僅是從羅冀文啓那聽來的隻言片語,就叫他汗毛倒豎。
一連好幾個夜裡,他都在尋思要是自己同差不多年紀的羅冀文啓掉個個兒,也落到了那般人吃人的境地,自己到底能不能熬過來,能不能活到現在。
結論雖然殘酷,卻也叫他頭一回正視了自己。
而秦連豹羅氏看着孩子們俱是稱好,雖然心中早已有數,到底還是鬆了一口氣的。
只秦連豹卻還想再追問他們一句:“如果羅冀願意,既是咱們家的親戚,算是寄居在咱家,那就同石頭小和尚他們又不一樣,他如今的嚼裹同成年後成家立業的開銷,自然得咱家來負擔,你們可明白這是甚的意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