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爲霜還欲開口詢問,一陣陣雜亂的馬蹄聲卻隱隱傳入了她的耳中。
聲源的方向正是蘇曜眼下所看之地。
難不成阿曜是聽到了這馬蹄聲?所以才這般警惕的?
正想着,已經有人在林間若隱若現。
只見爲首的人身騎一匹棗紅色的駿馬,手中穩穩地握着馬鞭,時不時地打馬前行。
他的身後還緊跟着十幾個同樣騎馬而來的人,可從衣着上便可辨別,他們的身份與那爲首的人是不可相提並論的。
單單是那馬背上的氣質,爲首的男子便可以甩了身後的那羣人十條街。
“真沒想到,居然會有富家公子往這條道上過!”劉大爺的話幽幽地從前方傳來。
陸爲霜轉頭掃了一眼劉大爺,最後又將目光落在了那羣似是騰空出現的人身上。
劉大爺說的這話其實不錯,福安鎮的四面都是有官道的,而眼下他們所走的路不過是一條鮮少人走的小道,正因爲走的人少,是以路自然也要比官道狹窄。
平日裡,除了那秀山村的人偶時去福安鎮時會走這條道,這兒幾乎便是無人問津。
而眼下衝他們而來的男子,光是看他們的騎行工具便知定不是什麼普通人家了,畢竟這馬兒一般人家可買不起,他們這樣的人不走陽光道,反倒是來走這小道,着實如劉大爺說的一樣,叫人意外呢。
思索間,那些人已經追上了他們這前行緩慢的牛車。
待人靠近了,陸爲霜才知道什麼叫做‘冤家路窄。’
那騎在馬背上,身着一襲月白色繡祥雲花樣長袍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此前以條件相換幫了她,且時常叫她拉出來利用的趙子晏。
瞧見趙子晏這人,陸爲霜這纔想到幾日前在福安鎮牌坊前遇到喜來時,喜來着實說過,這幾日趙子晏便會回到這福安村內。
只是……
他們爲何會走這條道?
正想着,那奮力往前的馬蹄聲慢了下來,緊接着耳邊便響起了趙子晏那似笑非笑的聲音,“呦,我當是誰呢,竟是在這個時候在這路上走。沒想到竟是江喜姑娘啊……”
說話時,那趙子晏故意將‘江喜’二字咬得極重,就好似還在責怪陸爲霜從前對他隱瞞了身份一般。
陸爲霜擡頭衝騎在馬背上的趙子晏淡淡地掃了一眼,“我也沒想到,竟能在這兒與趙公子遇上。我以爲依着趙公子的性子,這樣的路應當是不會來走纔對。”
此前,趙子晏着實曾出手幫過她,可只要一想到這趙子晏在背地裡派那冷麪來監視蘇曜,這心裡便是覺得不悅。不由自主間,說出口的話自然帶了幾分殺傷之意。
趙子晏倒是沒有與陸爲霜計較,掃了一眼那笨重卻又行走緩慢的牛車,蹙眉道:“是本公子每月給你的糕點例銀不夠?怎的竟是坐了牛車?我記得福安鎮上也是有馬車纔對。”
“那種稀罕東西是有錢人坐的,我可坐不起,”陸爲霜絲毫不自卑道,“更何況,眼下正是早春時節,這路邊的景色甚是宜人,既不趕時間,不若坐着牛車好好享受享受眼下的時光。”
趙子晏動了動嘴,還想在說什麼時,卻聽在他一旁說同樣駕着馬的喜寶在他耳邊小聲提醒道:“少主,咱們還是儘早趕路吧,只怕是要變天了。”
趙子晏緩緩點頭,擡頭掃了一眼此時已經飄滿了雲層的天,不安地衝陸爲霜道,“這山林之間野獸出入頻繁,江小姐若是不嫌棄,倒是可以與我這婢女同騎一馬,先回福安鎮。”
“不勞趙公子費心了,我便是還想再看一會兒風景。”說完便不再理會趙子晏,衝劉大爺使了一道眼色,重新趕着牛車往前走去。
對於陸爲霜這不加思索的拒絕,趙子晏倒是沒有感到驚訝,反而眼下陸爲霜若是應承下來了,他倒是會覺得不同尋常了。
“也罷!”趙子晏衝遠去的背影喊道,“依着你們的腳程,只怕是也趕不到福安村了,還是儘早尋個地方避雨爲好。”說完也不管陸爲霜是不是已經聽到他這話了,手中的馬鞭一揚,打馬離開了。
只揚起一路的塵土,嗆得陸爲霜呼吸困難。
待塵土散去後,陸爲霜這才仰頭看了一眼頭頂上的天。
只見頭上的藍天除了雲層厚了一點兒之外,卻是沒有見到一丁點兒的烏雲。
“待會兒會降雨?”陸爲霜怔怔地衝身邊的蘇曜發問。
可是等了許久,她也沒有聽見蘇曜的回答,偏頭時才瞧見蘇曜的動作與她方纔的動作一致,此時此刻也正擡頭仰望着天。
“阿曜?”
蘇曜回神,面色卻略帶凝重,他依舊沒有回答陸爲霜的話,而是衝劉大爺吩咐道:“劉大爺,加緊趕路吧,待會兒只怕真會有一場大雨。”
劉大爺應聲着揚了揚手中的鞭子加快了老牛前行的速度。
只是這老牛的速度再快,也沒能快過這變天的速度。
分明方纔頭頂還是沒有一絲烏雲,不過一刻鐘的工夫,從遠處飄來的烏雲便已經來到了陸爲霜的頭頂上方。
那兩朵烏雲巨大,登時便將方纔還亮着的天遮蓋的嚴嚴實實,雲層後的陽光只能透過縫隙傾灑下來。
“趙子晏這人可真是個烏鴉嘴!”陸爲霜一面仰頭看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變臉的天氣,一面在心裡怒罵着,“分明在遇見趙子晏之前,這天也還是好的很,怎麼眼下說變就變了呢!”
方纔還十分輕鬆的劉大爺此時此刻也慌亂了,拍打在牛身上的鞭子已然沒了節奏,顯然他這心裡也正擔心着。
蘇曜突然從陸爲霜身邊離身而起,見此陸爲霜猛地拽住了蘇曜的胳膊,一臉慌張地盯着他。
蘇曜重新蹲下了身,摸了摸陸爲霜的腦袋,“別慌,我哪兒都不去,你坐好了。”
說完,他便已經來到了劉大爺身邊,“大爺,我來替你趕車吧。”
劉大爺偏頭,懷疑地望着蘇曜,手中的鞭子緊握絲毫沒有要鬆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