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忐忑地下樓將手中的食材採購單交給了酒樓負責採買的管事,便一直魂不守舍,只知道約莫兩刻鐘後,他又被姑娘叫上了三樓茶室。
進去後,蘇曜還在。也正是蘇曜將那一紙告示遞交了他的手中,命他即刻便在門口張貼。
宋明覺得吃驚,他怎麼都沒想到,在這事兒上姑娘竟是妥協了。畢竟在宋明的眼裡,姑娘可一直都是一個十分有主見的人。
宋明不知道,蘇曜在陸爲霜的面前擺了兩條路讓她選擇。
其一,僱傭長工專門負責醃製豆瓣醬。
其二,那隻放在酒樓上着力的手稍稍鬆一鬆,別握那麼緊。
在這樣兩個選擇之間,陸爲霜自然是選擇了第二條。
第一條她不是沒想過,只是……到底還不是時候這麼做,豆瓣醬之所有在市場上有那麼大的潛力便是因爲她的製作方法不爲人知,若是眼下便放手讓僱傭工來完成醃製過程。
那……豆瓣醬的潛力只怕是都還未出來便已經被這巨大的市場競爭拍死在海灘上了。
陸爲霜對於看人,還是十分有信心的。她原本的想法便是通過兩處鋪子來培養人,等到了一定的時機,從兩處鋪子中的夥計或是雜役之中,挑選一些能幹機靈又忠厚老實的分撥到福安村,到時候,她再手把手教他們醃製,如此循序漸進之下,她到時候也就可以慢慢放手。
只是沒想到,蘇曜竟會這麼快地將這樣的選擇放在她的面前,她在無奈之下也就只能選擇第二條了。
陸爲霜心裡很清楚,以眼下霽月清風的定位,就算沒有那麼多的高門大戶的公子小姐上門,每日的銀子收益也是十分可觀的。
……
自打兩處鋪子開張後,落入陸爲霜這裡的幾乎都是好消息。
這日她早早地忙完了自己手上的事兒,閒暇之餘便與蘇曜來到了街尾的醬鋪之中。
兩人還未到鋪子,便遠遠地瞧見鋪子裡除了被陸爲霜請來看店的安裕以及一衆夥計之外,竟還有一抹十分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着一身青灰色長衫,烏絲挽起在頭頂用發冠束縛,此時正忙前忙後地幫着安裕取東西,可那身手十分笨拙,顯然不是幹這行的料。
陸爲霜停下了步子,衝身邊的蘇曜湊近道:“誒……阿曜,我怎麼不記得我什麼時候請過這樣一個笨拙的夥計呢?”
蘇曜眯着眼睛,勾脣笑道:“只怕這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走……上去瞧瞧。”陸爲霜的眸中閃過一絲狡黠。
來到醬鋪後,孫孟然顯然還未瞧見已經靠近他的兩人,只以爲是上前來買醬料的。待兩人靠近後,頭都未擡地出聲問道:“兩位客官不知想要買多少?”
陸爲霜抱着手,歪頭看着孫孟然,沒有作答。
在另一邊收銀子的安裕瞧見此處的動靜,接待好客人之後,便快步走了過來,“爲霜,曜兒你們怎麼有空過來?”
孫孟然一聽這兩人的名字,手上正在倒騰醬料的動作猛地一抖,而後便緩緩轉過身去,努力遮住了自己的臉。
“方纔我在酒樓裡聞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便想着過來瞧瞧,沒想到真是叫我遇見了。”陸爲霜開口回答時,目光卻始終落在孫孟然的背影上。
安裕見此,才知陸爲霜話中是何意思,正欲開口解釋,卻只見陸爲霜伸手製止住了她的話。
陸爲霜上前,探着脖子衝孫孟然道:“孫郎中,你那醫坊今日又空閒了?還是說醫坊的生意不夠景氣,竟是跑來我這處鋪子做工了?”
孫孟然瞧見陸爲霜,佯裝着先是面上一怔,而後才道:“呀你們怎麼來了?”訝異過後才道:“我聽聞這兒有人受傷,便過來瞧瞧,順便幫個忙,畢竟是三少夫人的鋪子,我總不能瞧着什麼都不做吧?”
“受傷?誰受傷了?”這倒是叫陸爲霜意外了,她尋常時候都在酒樓裡呆着倒是不知道有人受傷。
“是大少夫人……”安裕上前解釋道:“早些時候,大少夫人帶着兩孩子來鋪子裡幫忙,見糕點賣的差不多了,便進去後院掌火了,哪裡曉得竟是被燙傷了,所以我才命夥計去請了孫郎中過來瞧瞧。”
陸爲霜有些失望,所以今日這事兒倒是她多想了?“那大嫂的傷如何?嚴重嗎?”陸爲霜問道。
“爲霜啊,你就別聽安姑瞎說了,”正說着話,安裕便端着一盤糕點從後院進來,她的身邊還跟着兩個孩子,“我這不過只是輕輕燙了一下,哪裡有那麼嚴重的。喏,我剛剛做的,你來了正好,吃吃看,我這手藝還有哪裡需要改進的。”
這些日子,齊玉爲了給陸爲霜分擔,每日一早便會同爲霜一道起身做糕點,在陸爲霜細心的指導下,齊玉的糕點手藝也快要出師了,這幾日的糕點便都是齊玉做的,陸爲霜不過是在一旁指導她罷了。
陸爲霜從中取過一塊,放入嘴裡品了品,糕點剛剛出爐,味道還十分濃郁,倒是與她做的味道所差無幾了。
齊玉見爲霜滿意地點頭,她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將其中一個盤子裡的糕點在櫃檯上擱下,剩下的便拿去了櫃檯裡頭賣。
“安姑,我幾日前讓你與安嬸子和安叔商量的事兒,他們考慮地如何了?”陸爲霜近來忙碌,每日一早便出門,就算早早地回了福安村也幾乎都是在蘇宅裡頭倒騰那豆瓣醬,便有好幾日未見過安嬸子他們了。
安裕聞此思索片刻後道:“你說的那事兒,我倒是已經與大哥和嫂子提過了。只是……他們覺得他們本就是莊稼人,眼下這般幫你看地便是挺好,便沒有想過要學那糖塊的事兒。”
王阿婆走了也快有大半個月了,她的糖塊生意也被擱置了那麼久。
陸爲霜知道,眼下自己是沒有時間的,心底便尋思着將那製作方法教給其他人,只是時大哥是她酒樓的主廚,周叔也說了自己不是做東西的那塊料子,倒是答應了等過了今年,明年便來酒樓做幫工,周叔年輕時習過武,若是酒樓有人來鬧事兒,像他那般的便是能夠鎮壓得住。大嫂呢忙着照顧兩個孩子,眼下又在幫着做糕點,自然也就沒工夫了,最後陸爲霜纔將目光落在了安嬸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