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戈和秀娘倆人吃着完了,瞅着時間還早,楚戈就尋思着要帶秀娘到旱池子那去,今兒是大年三十,全村的人兒都會聚到那塊。
秀娘本不想去的,她尋思着自個兒在家裡和楚戈倆人處着,嘮嘮話,看看星頭不比啥都好啊,可她瞅着楚戈那興高的樣子,笑笑的也就答應了。
她把晚上吃剩下的餃子,肉菜啥的歸置到三倆個盤子裡,喊着楚戈把院腳那立着的圓木桌子擺到院子裡,那個桌子早先是缺了半拉腿的,再的啥都好,楚戈見扔了怪可惜的,就自個兒給尋着木棍裝上去,好着還能用。
秀娘把東西端出來放到桌上,完了再尋着個大笸籮蓋上,這下陽村到晚陰冷的很,這剩菜啥的擱在外頭不會酸氣。
等着秀娘把啥都弄着好了,楚戈就回屋去拿上鑰匙,倆人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就出門了。
這會在附近的幾家也都鎖了門出屋,往旱池子那邊過去,大夥見着都相互招呼着,秀娘挨着楚戈走在邊上,她忽的覺着很新鮮,畢竟,她還是頭一次出來走夜道麼。
秀娘興起的暗中窺了楚戈一眼,趁着他不注意,小手拉住了他的大手。
楚戈覺察到,下意識的一抽手,可秀娘早就料到楚戈會有這樣的反應,小手也握的緊,纔沒讓這直愣子抽開。
秀娘嘴角微翹,不理會楚戈有些僵硬的神情,自顧自的走着。
楚戈木楞楞的看着秀娘一眼,心裡也是捨不得甩開那雙小手,反正這會兒天晚,誰也瞅不清,就這麼走着也挺好的。
到了旱池子那塊,和秀娘料想的差不多。村裡人兒來着大半,不過都是帶着娃娃的人家,他們在這也不過就是,點鞭炮放炮仗啥的,歡情的只有那些娃子們,大人就是湊一塊嘮嘮話罷了。
這不,小香兒和楚安就在對過,和臨近的幾個娃子玩的歡情着,不過楚老爹和沈氏他們倒是沒有出來,楚戈和秀娘瞅着就不過去了。要不那倆小的還玩不踏實。
“哎,讓一下,擋着我路了。”
這茬一個沉悶的聲音從秀娘後面傳來。她回頭看去,一個半老頭子提着把凳子站在她後面,沉着臉的指了指前面。
秀娘想着他是要坐到那去,就往楚戈這邊靠了過去,給讓開道。
楚戈也尋回頭看看。“李叔,你也過來了。”
那老頭搬着凳子坐到前頭,把擋在他跟前的人兒都喝開了,他聽着楚戈的話回過頭來,說叨着又看了看秀娘。
“前面的!都讓開讓開,叫我老頭瞅你們的大腚麼……哎。楚戈兒是你小子啊,咋地,那就是你媳婦兒。”
楚戈瞅着秀娘。憨笑的點了點頭,“嗯,李叔,這是秀娘。”
秀娘看向那老頭,笑笑的叫喚道。“李叔好。”
那老頭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上下瞅了秀娘一眼。“哎,叫啥都成,喊我李老頭我都應着!”
楚戈怕秀娘受不了李老頭這脾氣,就和李老頭說叨了一聲,拉着秀娘往一邊過去了。
秀娘也招呼了聲,就跟着楚戈走了,她看着李老六孤獨的背影,尋思着對楚戈說了,“楚戈,剛還好好的,咋說走就走哩。”
楚戈看了她一眼,“那是村尾巷子口的李叔兒,人兒不錯,就是,就是……”
秀娘瞧着楚戈這個樣子,心裡大致明白了,“就是脾氣不好,太直硬了,你尋思着我對付不來是吧?”
楚戈握住秀孃的手,木木的點了點頭,“嗯。”
秀娘一笑,就楚戈這樣的性子,瞅着誰都是好人,她說着,“你啊,可想的過頭了,李叔就是說話衝了些,這有啥對付不過來的,再說了,再難纏的我都處過了。”就那李老頭直來直去的性子,可比沈氏和文氏好對付多了。
楚戈沒聽出秀孃的話外音,他笑着說叨了,和秀娘手牽着手,繞着旱池子外頭遛圈走着。
“李叔兒這人的脾氣是硬氣了些,可他老心腸好,那前兒我剛搬到下陽村來,手裡沒啥錢,買賣不起啥家物什,那李叔兒瞅着了,就着山裡的一些柴木,給我做了些桌椅木櫃。”
他說着使小勁兒的捏了捏秀孃的小手,她隨過看了過來,楚戈瞅着她說了,“早先那會,你不還誇叨着咱那木牀結實耐用麼,那也是李叔兒給我造的。”
秀娘聽着一頓,有些吃驚的說叨,“啥?你說的是咱家屋裡的那些傢俱……哎,我原先還以爲是你擱鎮上買賣來的,瞅着那做工,確實不錯。”
楚戈笑笑的說了,“對吧,李叔兒的木工活真真沒的說。”
秀娘抿着嘴,對楚戈說了,“你也是,剛纔幹啥不早些說麼,我也好謝謝人家啊。”
楚戈說了,“好着你沒說,要不這大過年的,我可不想你討罵去。”
“啥呀,我這道謝,難不成還道出(罵)……咋了,你捱過李叔兒的罵了?”
秀娘一臉的疑惑,以楚戈的性子,那李老頭幫着他置辦家物什,他不可能裝傻充愣,不說不理的,就他剛纔那麼說了,估摸着是討過罵了。
不出所料,秀娘說完了,楚戈就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嗯。”
“爲啥啊?”
“早先那陣我不是沒啥錢麼,就先賒着李叔的手工錢,後來,我去陳家村學了打獵,擱咱村山裡弄了些山貨,換了點零碎銀子,本想拿去給李叔兒道聲謝的,可到了卻是讓他給哄出來了,說是他給我造的那些家物什不是拿來買賣的。”
他有些小失落的說着,“從那以後,我每回見着他,只要一說銀子的事兒,保準捱罵的。”
秀娘也知道楚戈這性子,他是不想白着人家的,可是這李老頭總是不領情。楚戈的心裡老惦記着,也怪難受的。
“那你可以悄悄的交給李叔兒的家人麼。”
楚戈搖了搖頭說了,“自打我認識李叔兒那會,就沒見過他的家裡人,聽說,李叔兒好像是早些年從外鄉來的,在咱村買下了一間獨屋,就自個兒一人住着多年了。”
秀娘尋思着說了,“自個兒一人住?那他,那李叔兒咋的過活啊。難不成就靠着給村裡人兒修些家物什賺倆零碎麼?”
楚戈呵呵一笑,他想着秀娘定是聽差了,“修家物什麼。李叔兒可不是這樣賺零碎的。”
秀娘忽的一頓,她還是第一次聽到楚戈的笑聲哩,有些低沉又有些醇厚,真真的好聽極了,她眨巴着倆水透透的眼兒。直瞅着楚戈。
楚戈沒注意到這些,繼續說叨,“要說李叔兒啊,他可是個手藝人兒,木工活做得相當的好。”
聽了楚戈說的,秀娘想了起來。村裡各家各戶倒持啥的都有,大夥兒一般不用上鎮子就能買着要用的東西,可唯獨就是這個桌椅板凳。木櫃木盆啥的,得跑到鎮上買去。
“哎,啥麼,要是這李叔兒木工活做的好,那爲啥村裡沒人兒找他做家物什哩。咱村後頭可有的是現成的木料。”
楚戈尋思着搖搖頭,“這個我也知不清。可能是李叔兒要的貴錢了,村裡人兒想着,就那麼幾片木頭板子,敲敲打打就完事的活,要的貴錢了不划算。”
秀娘一笑,瞅着他說了,“啥麼,你原先不也說了,他給你做了家物什不要(錢)……”
楚戈看着秀娘話說到一半就打住了,他隨口問了,“秀娘咋了,咋話說叨一半就不說了。”
秀娘回過神擡頭看着楚戈一眼,“其實,李叔兒是個怪老頭吧。”
剛楚戈說的李老頭給人兒做木工活要價太高,可他早先還說了,李老頭幫着他做了些家物什,又嚷嚷着說,給他(楚戈)造的家物不是拿來買賣的,這就說明了,這老頭有個怪癖,那就是隻給自個兒看着順眼的人兒作活。
她心裡嘀咕着,這下好了,本來她還想着要到鎮子上去找個精通木工的人兒,可沒想到自個兒村裡就有,雖說有些個怪癖,不過那老頭是個手藝人,想着自個兒家裡那些傢俱就知道了。
好着等過完年了,她就找個時間,去會會這個怪老頭,這一個木工作坊,總不得要個厲害的師傅鎮着不是。
楚戈琢磨着也不知道秀娘說的是哪裡怪了,他想着秀娘是不是又說差了,他木木的說着,“是,是個好老頭吧?”
秀娘“噗”的笑出了聲,這直愣子,咋這麼實誠哩,她笑着,“是,是個有好手藝的怪老頭。”
“噼嘭……”
這時,在楚戈身後的不遠處,有個炮仗炸開了火花,映着土道上一亮,正好迎着過來,落在秀娘了的臉上。
楚戈瞅着一愣,忽的心下一緊,秀娘不知道是笑的歡情了,還是原先在家裡喝了點酒,這會兒那秀麗的小臉,給薰的粉撲撲的,水靈靈的大眼兒彎了彎,紅潤透亮的小嘴帶着嬌俏的笑,瞅着真真是好看極了。
他不自覺的伸出的手,幫着秀娘把吹亂了的頭髮縷到耳後,指尖碰到她的臉龐了,又急忙的縮了回去。
秀娘瞅着楚戈有些怪,“楚戈,咋了?”
楚戈有些彆扭的搖了搖頭,不敢去看秀娘,剛自個兒不小心碰到她的臉了,這會兒心裡還“撲通撲通”亂跳着哩。
秀娘想着楚戈許是早先在家喝着酒,不舒服了,“楚戈,那咱先回家吧,晚上風大,一會兒酒勁兒上來就難受了。”
楚戈聽着秀娘說了,點了點頭,任由秀娘牽着自個兒往家裡走去。
他暗自窺了秀娘一眼,嘴裡小聲的嘀咕着,他以後再也不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