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這一說漏嘴,那荷花在旁邊一接,倆下合着又是一話茬子。
周遭的婆子聽得進耳裡都嘮叨開了,“她姨,你說這荷花丫頭嘮叨的也有理兒,這沒影兒的事纔沒人編排咧。”
“是哩,這胖嫂兒雖說不靠譜,可大嘴子說四方,啥啥不都有着苗頭了才能拿着編排麼?”
“可不,那茬柱子他娘不就是和外村的漢子掰扯不清,那胖嫂兒給抖摟開了,柱子他爹抹不開面子才找她嚷嚷的麼。”
“他嫂子,那摁你這說的,那胖嫂兒說那狐媚狸子的事兒,也是有些子苗頭的。”
“嗯,我覺得是,要不咋叫着她狐媚狸子咧。”
這茬說着,擱一邊看熱鬧的婆姨也圍了過來,都開嘴子嘮叨開了,劉氏覺出有些個婆姨直往秀娘那邊瞧,鄙夷着眯眯眼兒的。
她這一拍大腿子,“哎喲,我說老姐兒幾個,你們就聽我一句兒誒,這胖嫂兒的話聽不……”
荷花小腳幾步踩着過去,手挽着劉氏的胳膊拉到邊兒上,“好六嫂啊,荷花知道你心熱,那楚哥是你家鄰個兒,你護着他家婆姨是對的,可咱下陽村兒——”
她這說的託了個長音兒,叫着嘮叨的婆姨都轉了過來,“雖說是個窮戶小村,可是沒啥歪風氣,我爹常擱外鄉走動,他聽得最多的都是誇口咱下陽村咧,說着就是咱下陽村的女人最爲正派……”
見着好些個婆姨都聽得舒氣,還自個兒點頭附和,荷花見着差不多了,就插緊劉氏的胳膊,裝着有些爲難的說叨。
“唉,好六嫂啊,你還是讓嫂子嬸姨們去說叨說叨楚家嫂子吧。這要是改明兒真出個啥事兒的,這茬不叫着外村人笑話麼,外帶連你們這些硬派的都烙下話根子了。”
荷花這話說的才真真點着火了,那吳氏倆眼兒轉着,吵吵着,“這荷花妹子說的是,咱不能叫那一顆田鼠子粑粑,來壞了這一鍋香包穀粥,走着,咱給那狐媚狸子緊緊皮!”
吳氏嚷嚷着帶頭出去了。那吳氏叫荷花拉着,騰不出手來攔住,瞅着人越走多。她可着是急了,她使大勁兒的甩開荷花,一手指着她直抖摟,斷斷續續的說了幾句,就急忙跟了出去。
“哎呀。荷花丫頭,你這是幹啥麼你……你這弄的……你讓那秀娘妹子咋辦咧……哎呀,你咋這能攢唆人咧。”
瞅着劉氏抓着裙襬出屋了,那前兒也站着十幾二十來個婆子,荷花俏麗的小臉兒上帶着笑,小腳走着幾步。斜身靠在那院門板子上,等着看戲哩。
秀娘坐的好好的,忽的看見前兒來這一堆子婆姨。瞅着個個臉上都不帶笑的,完了領頭的還是吳大嘴子,她自個兒先是一愣,還沒明白過味來。
她瞅瞅人笑了,“嬸子”
吳氏瞪着眼。“管誰叫嬸子,我瞅着像老婆子嗎!”
秀娘又改稱呼。“嫂子?”
吳氏一擺手,“少胡認親戚,我家可沒你這麼大號的姑子!”
秀娘心裡一樂,她和吳大嘴子這幾句話說的,咋跟頭次見面一樣兒啊,瞧着這排場有些不對,她挨個把跟前的婆姨瞅了個遍,倒是沒幾個是她熟悉的,那些個她能叫上名兒的都窩在最後邊。
完了那劉氏過來了,倒是叫着那幾人攔着了,秀娘隨過想想的,暗自壯了個膽兒,對着吳氏說叨,“怎麼着,今兒你還想和我掐一架麼。”
吳氏見着秀娘沒慌神兒的,她也沒上着前兒去,“掐啥掐,你這幺蛾子就知道使蠻力,我今兒是來和你說叨理的。”
秀娘聽了鬆了口氣兒,不是羣掐最好,不過要真是羣掐她也不怕,大不了薅頭扇臉兒掐奶/子,專打那個喊話兒的。
她硬氣兒的說了,“那好,你說着,我聽聽。”
吳氏斜眼兒瞅瞅周遭的人,見着她們都給自個兒使眼色,她清了清嗓子喊大了一句兒,她就是要讓那狐媚狸子知道,啥是坐地戶,啥是外來人。
“你,楚戈家的,你給把身上那衣裳脫了,別擱這丟人現眼!”
秀娘聽着頓了頓,完了咯咯一笑。
那吳氏瞅的來氣,聲兒大了一調兒,“你笑啥!”
秀娘抿着嘴,“你這話說的招笑兒,我能不笑麼,這茬摁着你說的,叫你把身上那連裙子的衣裳脫了,換上你家三蛋兒的開襠褲就不現眼了。”
這茬邊上的婆姨也笑了,吳氏咬着下嘴兒,說叨她,“你胡扯個啥,我說的是你這穿的花裡胡哨的,見天擱村裡顯擺,你想幹啥呀?”
秀娘起身兒瞅瞅自個兒,“花裡胡哨?不能吧,我這身兒可是純純的棉布料子,素淨的很呢,這要是有誰擱我這潑一點髒水,立馬就能瞅見。”
吳氏聽着一頓,“你啥意思?你是說我埋汰你了?”
秀娘笑笑的,坐下來繼續搓拍裙邊上的泥點子,“喲,嫂子,你慢點說麼,瞧着吐沫星子濺的。”
吳氏氣結,這有耳朵的人都聽的出來,秀娘這是暗着說叨吳氏嘴髒呢。
她又氣又惱,可就是說不出個圓溜話來,一直支支吾吾的唸叨着,腦子裡想着該咋說,“你……你……你別胡咧咧,你這衣裳……對,你這衣裳,你穿成這樣,除了顯擺身段能幹啥麼!”
吳氏瞧着樣兒是急了,秀娘就更閒在了,“我穿成這樣咋了?我穿成這樣,照樣兒做飯洗衣,我穿成這樣,照樣兒倒持養雞,這有啥問題麼?”
秀娘嘴皮子溜,說的話又順又好聽,把吳氏給壓得說不開嘴,“這……你……你……”
一個瘦高的婆姨瞅着先是拍拍吳氏,叫她緩緩勁兒,完了她自個兒上着前來說叨。
“我說楚戈家的,你這兒穿扮的就不是個幹活的樣兒,你瞧我們,麻線衣服身上套。日頭曬着汗不淌,幹活有勁兒。”
“你瞅瞅你這個,棉布料子裹身段,你這見天擱村裡晃盪,不是要着那些老少爺們的眼泡子都粘着你身上麼?老姐兒幾個你們說是麼?”
秀娘擡眼瞧瞧來人,覺着這瘦高婆子有些眼熟,等見着這人說完擺手那樣兒,她倒是想起來了,這瘦高婆姨就是早先在竹林子裡想法套近她的那位。
那茬這婆子先是假借拉家常,完了一直擱邊兒上瞅着她挖筍子。等瞧着她咋搗騰了,一甩臉兒就走開了。
那瘦高婆姨瞅着秀娘不說話了,心裡可是得意了。想着這次總算是把這狐媚狸子給摁壓住,好麼今兒她也得尋尋小仇,算算小賬了。
記着上個月前,村裡傳着竹苗兒好來錢,她尋着上山挖竹苗兒。只是在那竹林子裡叫那狐媚狸子給擺了一道兒,糊弄她得挖的大溜圓個兒的竹苗兒。
那茬她卯着勁兒挖着了不少,完了叫自家男人擱鎮上賣去,可着好幾天都甩兜不掉,回來把她好一頓說叨。
那瘦高婆姨嚷嚷的和周遭的婆子一同說叨着,秀娘瞅着她。笑叨着,“瞧嫂子說的,你這一竿子可打翻一船了人了。”
那瘦高婆姨一愣。“啥,你這說着啥意思?”
秀娘說着,“剛纔你不是說了麼,全村老少爺們的眼泡子都擱着我這兒,那他們咋幹活咧。咋回着家咧,難不成是靠着鼻頭聞麼?那這都成啥了麼?”
那瘦高婆姨沒過心說了一句。完了急忙剎住,“這你都不知道,那靠鼻子尋路的是牲口……”
秀娘瞧着笑笑的,說叨,“再着摁嫂子說的,這要是全村的大哥大伯們都是些沒眼兒仁的,那他們咋尋着把你們都娶上了呢,這不說着他們沒眼力勁兒麼?”
那瘦高婆姨一着急咬着舌頭上了,“你這狐媚狸……哎呦。”她瞅着倆句不到,說不下秀娘,還把自個兒的舌頭咬到了,她恨恨的瞪着一眼兒,往後邊兒靠了靠。
這四下裡的婆子都悄了聲兒,瞧着剛纔那兩位,在村裡說話都是溜道的,這茬還沒把人說叨了幾句,倒叫着自個兒捱了幾聲“啐”。
那劉氏一直在後頭叫相處的拉着,見着這樣的情景她是安下心了,好着秀孃的嘴皮子溜,沒吃着虧,再着聽了秀孃的這幾段說辭,把那倆碎嘴子堵的個嚴實,可着是過癮。
這會在劉氏身邊的那幾個婆姨也聽入味兒了,剛纔人多,她們就琢磨着不參合這事兒,雖說早先她們和秀娘處的不孬,可這會兒是秀娘作風不是,她們不合着人去一同說叨就是了,用不着插上一腳。
周遭的婆子有些不甘心的,她們瞅着秀娘那樣兒就是不舒氣,有些個還尋思着說叨啥,倆倆動動腳要上着前兒去。
秀娘見着先開腔了,這要是一個一個來,不把她說乏了,也得把她累暈了。
她起身走到前面,正色的說着,“各位大姐妹子,嫂子嬸姨,不知秀娘今兒是哪裡得罪了大夥兒,叫你們合起來和我嘮叨閒話,可是村裡一些碎嘴子編排了我些不好的事兒,叫大夥兒鬧心了?”
這茬婆姨們都不言語了,許是秀娘說到點兒上了,她瞅瞅人,見着劉氏擱後頭和自個兒點了點頭。
秀娘想想接着說了,她笑笑的,“有一點我想着大家夥兒都知道,這人的嘴啊,就跟那大後腚似的,都長在各自的身上,那屁想往哪放就往哪放,人想咋滴說就咋滴說,這是誰也管不住的,可咱不能叫那臭氣進了咱自個兒的耳朵裡吧,完了見誰都不舒心,見誰都鬧心…”
秀娘這話說的實在,四下裡的婆姨聽着也在理,她們倆倆瞅着眼兒的,不是不言語,只是這事兒不好說。
她瞧着說了,“那啥,趁着這會兒,大家把話說清楚,到底兒是因爲啥,叫大夥兒這麼不待見我?”
周遭的婆姨聽了正嘀咕着,忽的擱後頭來這一句兒,“你這說的好着,誰叫你要勾搭人季老六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