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和那個夥計,幾步上着前去,二話不說抓住車老拐的手就往門外扯。
車老拐死命犟着兩條腿就是不走,他邊說邊揮着手裡的信封,還對楚戈嚷嚷着啥哩。
“哎哎哎,你倆鬆手,你倆幹啥哩這是,你們不能不講理麼……那小掌櫃啊,我可是真心實意要來幫襯你的,可你瞅瞅你們店的都是啥人兒麼……嘿,你倒是管管啊……”
王二壓根就沒有把車老拐的話聽進去,他喊着那個夥計趕緊把人兒趕出去再說,他們倆纔不管這車老拐是幹啥來的,反正老闆娘都發話了,他們只管趕人就是了。
木子本是要上去幫忙的,可他早先在園木行做過工,和車老拐也算是認識吧,這茬他還真不好出手,只得瞅着在前面把門板子挪掉些,好讓王二他們把車老拐弄出去。
楚戈和秀娘也不搭理了,倆人說叨着先回院子裡,由着王二他們弄去。
車老拐瞅着苗頭不對,忙喊着了,“哎,那楚家的小掌櫃,你們等等,是我、我家老爺……我家老爺有話,要、要我帶過來哩!”
楚戈聽了停下腳步,他看了看秀娘,然後回身瞅着車老拐,讓王二他們先等一等,先這車老拐說完了,再轟他出去,要不車老拐這樣哇哇亂叫的,擱鋪子裡也不好不是。
秀娘瞅着也是明白,楚戈這是給了園木行一個面子,畢竟這車老拐喊出口的是老爺,那就應該是園木行的大掌櫃,楊二爺了。
王二和木子他們瞅了一眼,蓄着氣哼了一聲,甩開手,放開了車老拐。且讓他再嚎一會兒。
楚戈回去坐到桌邊,“車老拐你家老爺有啥話,你就一次說清楚,別總是出一半留一半的。”
車老拐往前走了幾步才站穩,他斜眼看着王二他們,暗自的哼了一聲,掃了掃胳膊也過來坐着,把信封推給楚戈。
“哎,這纔像個掌櫃的說話的樣子麼……喏,小掌櫃。我家老爺要說的話,都寫在這了,你自個兒看看吧。”
楚戈看了看跟前的信封。打開拿出信紙瞅着了一眼,忽的皺了皺眉,面露難色。
秀娘瞧着了,就走過去站在楚戈的身後,她順過瞧了一眼。算是明白了,這篇小字兒難怪楚戈看不懂了,他雖說是認得些字,可也只是一些簡單常用的,哪裡明白這些之乎者也啥意思麼。
她瞅着再心裡暗罵了楊二爺幾句,這是啥人兒麼。寫了一頁的字兒,文縐縐的句子佔了一大半,只有最後兩段是說到事兒上了。
秀娘抿了抿嘴。瞅了車老拐一眼,這楊二爺分明就是讓這老小子來看楚戈笑話的麼,在這后街做買賣的,有幾個是認得全乎字兒的。
她尋思着,小手搭在楚戈的肩上。楚戈回過頭來,秀娘就假裝附耳過去。然後就呵呵的笑出了聲兒。
她笑麼呵的指着楚戈手裡的信紙,對着車老拐說了,“車老拐,原來這就是你家老爺要說的話麼,一整篇東拉西扯的說了那麼多,最後才點到主題上。”
車老拐一頓,沒想到這小小掌櫃既然會認識字,要不然他咋能告訴他婆姨這事兒哩,雖說他自個兒也是不認識,可是他來的時候,王掌櫃把信上的文章,一段一段都給他說明白了,只是防止楚戈他們看不來,問叨車老拐,他也好說出個一二三來麼。
本來這摁着楊二爺的意思,他是想這木坊裡的小掌櫃,不會認得這些文縐縐的句子,想着要讓他藉機笑話他一下,好先搓搓這對鄉下小兩口的銳氣啊,這樣後面的事兒就好辦了啊。
秀娘瞅着車老拐的表情,心想着她是猜對了,其實這篇文章,說白了,她也是看到一知半解的,所以只好用蒙的了。
楚戈回過頭看着秀娘,尋思了一下,心裡是明白了,秀娘這樣說可不就是在護着他自個兒麼,他的眼中帶着些許讚賞,“秀娘……”
秀娘對楚戈笑了笑,“楚戈,虧你還能看的完哩,我一瞅見這綿綿密密的小字兒就頭痛了,再着了,這園木行的楊老爺,還說着要把咱的木料給斷了哩……”
車老拐聽着一愣,順口說了,“哎,不是啊,我家老爺沒這麼說啊,他只是說了要買下你們這間作坊啊。”
秀娘揚了揚眉,哦,原來這最後兩行的意思,其實是要買下她和楚戈的這間……
她這纔回過味來,睜大這倆水透透的眼兒,瞅着這車老拐,“啥?你家老爺還想買下我家的木坊,他可真會說笑啊!”
車老拐哼哼兩聲,“我說你這小婆姨,跟着來湊啥熱鬧啊,我家老爺纔沒那麼多閒工夫,和你們這些小婆姨說笑哩。”
他說着看向了楚戈,“我說小掌櫃,你開個價吧。”
楚戈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瞅着車老拐,“開啥價?”
車老拐笑着,“哎,我說小掌櫃,你別揣着明白裝糊塗了,我說的啥你知道,你這家店哩,我瞅着也就值個十幾兩的,不過,你可以把價再往高裡叫,這一二十兩的,我家老爺還出得起。”
秀娘冷哼了一聲,“這麼說,你家老爺啥事都做不了主,還得讓你這個趕車的夥計來拿主意啊。”
車老拐一皺眉,“你這小婆子說啥哩。”
秀娘也學着他說話,“哎,我說車老拐,你別揣着明白裝糊塗了,我說的啥,你知道!”
車老拐一時語塞,他假咳了兩聲,“我、我不和你這小婆子說叨了,那小掌櫃,你說,你的這家小木坊都十來天沒開工了,要是再這麼耗下去,你可是連工錢都發不出了。”
楚戈看了看車老拐的那副嘴臉,尋思了一會兒,若有所思的嗯了一聲。
車老拐瞅着有門,緊接着問了,“那小掌櫃,你就給開個價吧。”
楚戈點了點頭。“十兩。”
秀娘忽的一驚,一臉不可置信的瞅着楚戈,那王二和木子他們也是同樣,都愣登的看了過來。
車老拐頓了頓,完了就呵呵的笑出了聲,“好、好,成咧,就聽你的,就聽你的,一會兒回去我就把銀子帶過來。你且把房契準備好啊,哈哈哈……”
他笑着起身,心裡可是嘀咕了。這家木坊的小掌櫃,原本瞅着憨實的很,可沒想到原是腦瓜子不好使啊,他剛都說了,這小掌櫃可以往把價往高裡叫。可他卻是要了個十兩,哎,要摁着他想的,這家木坊要是讓這個小掌櫃指畫,估摸着也撐不了多久,還不如趁早賣給他們園木行哩。
可他還沒邁開腿哩。楚戈瞅着又說了,“你等等,車老拐。你剛說了,讓我準備啥?”
車老拐臉上還笑着,“哎呦,我說你這小掌櫃,咋記性不好哩。我說的是房契啊,你剛不是說了要賣了這間木坊麼。”
楚戈“哦”了一聲。又說了,“誰說,我要賣木坊了。”
車老拐一頓,皺下眉,“那、那你不賣,你出啥價啊!”
楚戈聽了,淡淡的一笑,“哦,我出的這個價位,是要買你家的園木行的。”
車老拐一瞪眼,“啥!”
楚戈一本正經的說了,“車老拐,我楚戈的木坊是不大,可小錢還是有的。”
車老拐張着嘴,瞪着倆眼瞅着楚戈,“你、你……”
楚戈沒理會車老拐,改對王二說了,“王二,你一會去作坊裡,喊着讓大夥把傢伙什拾掇一下,咱再歇息兩天了,就到大一些的地界裡做工去。”
秀娘瞅着楚戈愣登了一下,忽的笑出了聲,她還不知道楚戈這直愣子,原來還有這氣人的本事,你瞅着他的話不多,可也是夠嗆的。
王二和木子他們聽了,也是哈哈大笑,對車老拐說,“哎呦,車老拐,聽見了麼,我家掌櫃的都開出價了,你要是做不了主,就回去問問你家老爺,我家掌櫃的,小錢還是有的……”
車老拐氣的吹鬍子瞪眼兒的,他噌的一下站起來,指着屋裡的人兒,邊說着邊往外跑了。
“好、好,我就讓你們嘴貧,我就要看看你們能撐到啥時候,到時,你家這小店,就是送給我家老爺,我家老爺都不會要的!”
王二和櫃上的一個夥計跟到外面,瞅着車老拐笑話了幾聲,然後纔回鋪子裡來的。
可楚戈瞅着就不如他們歡情了,他看着車老拐走了,又是沉下了臉。
王二他們瞧着,都是不敢作聲了,木子尋思着就說了,“掌……楚哥,這車老拐是嘴欠些,你可別氣着自個兒了。”
“是啊,掌、哥兒,你犯不着爲了那個人兒生氣。”
“楚哥,你看,我們哥幾個都把車老拐罵跑了,你就消消氣。”
秀娘對於王二他們的改口,一點也不覺得奇怪,楚戈早先說了,他的鋪子裡沒有夥計,有的只是兄弟,這話王二他們聽着都很感動,所以這聲兒‘哥’叫的,當真是真心實意的。
楚戈看着他們,搖了搖頭,無力的笑了笑,“我,我倒不是和車老拐置氣,只是,想着他說的,咱要是還開不了工,咱兄弟幾個,可真撐不下去了。”
王二瞅着楚戈,咬咬牙說了,“楚哥,你別糟心,一會兒我就帶着三兒他們,到那幾家木坊裡去,就算是和園木行的搶上手,我們也會把木料搶回來的。”
三兒目光堅定的瞅着楚戈,“嗯,哥兒,你放心,我今兒回去就把家裡的牀板子拆下來,拿到木坊造板子來。”
那個夥計也是說了,“掌、楚哥,我家的房頭多,我一會就帶上兄弟們去我家,挨個把牀板子拆了!”
楚戈聽了,那是大爲感動啊,他瞅着王二他們,“好,好兄弟……”
“咳咳……”
秀娘清了清嗓子,拿着一把鑰匙晃了晃,瞅着看過來的幾個大男人笑了笑。
“誰說,咱沒木料,開不了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