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差事只是做一些草擬詔令的活兒,因此並不是很忙,除了輪值之外,每日上朝之後,都能回家。
徐先生本想再出遊的,但是惦念着這兩人暫時還不算完全安頓下來,因此就沒再出去。每日裡蓮子陪着他,也不覺得孤單。
但是蓮子就覺得十分無聊了。
初來乍到的,她誰都不認識,每日裡就悶在家裡。以前天天在鋪子裡地裡忙碌着,並不覺得什麼,現在突然閒了下來,只覺得渾身難受。
“奶奶,通判夫人來了。”
蓮子正坐在屋裡看着書,忽然見忍冬進來說道。
“通判夫人?通判夫人是誰?”蓮子問道。
這幾日來拜訪的人很多,她哪裡知道這通判夫人又是誰?
忍冬見她一副不樂意的樣子,於是笑道:“就是京府通判張大人的夫人啊。”
“哦。”蓮子回道。
但是她依然不知道是誰。
“現在在哪裡?”蓮子問道。
“如今正在廳裡候着呢,門上的小廝不懂事兒,直接給帶來了。”忍冬說道。
蓮子放下書,長長地嘆息一聲。本來還想讓忍冬出去告訴那夫人,就說她出去了。這下可好了,躲不成了,那就去見見吧。
“走吧。”蓮子起身說道。
這幾日來拜訪的人不少,但是蓮子知道,他們也多是看的徐先生的面子。畢竟蘇可言如今官位不高,還不至於讓他們費這些心思。
但是徐先生可就不一樣了,他爲師多年,只要是成爲了他的學生,不說高中,起碼考個二甲是肯定沒問題的。
不管官位多高的人家,家裡總得還有子弟親戚的要走科舉仕途這條路吧,上趕着來討好徐先生都怕討不來呢,哪裡還敢把他給得罪了?
徐先生知道蓮子不喜這些事,於是就道,不想見的人不見就是了,不至於這麼爲難自己。
但是,京府通判好歹是正六品的官職,比蘇可言可高了不少,她也不好意思讓通判夫人在廳裡一直等下去。
忍冬重新給她攏了攏頭髮,覺得一切都妥當了,這纔跟着她出去。
“讓夫人久候了。”蓮子說着客氣的話,進入廳裡,向她微彎身子施了一禮。
左側地上擺着的椅子上,坐着一箇中年婦人,四十多歲的樣子,身上穿着流彩暗花雲錦上裳,下着石青緙絲馬面裙,外面罩着一個百蝶穿花的深紫色廣袖褙子。
“蘇夫人客氣了,我也是剛到。”通判夫人說着話,起身回禮。
兩人互相見了禮之後,蓮子便讓通判夫人坐,隨後自己也在她身側的椅子上坐了。
自從蓮子進門起,通判夫人就將蓮子審視了一圈,見她身着茜素青色的襖裙,發上首飾不多,只一隻羊脂玉簪點綴,卻越發襯得她肌膚勝雪。
年紀確實是不大。
通判夫人心中暗道,早就聽說這蘇夫人實乃農家出身,後來嫁與蘇大人,又被徐先生收爲義女,可當真是造化大了。
“聽聞夫人賢名已久,早就想去拜見的,只是我這纔剛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沒想到,倒勞煩夫人先來我這裡了,這着實是我的不是了。”蓮子說道。
通判夫人搖頭笑道:“蘇夫人說的這是哪裡的話?你是纔來,我可在這裡大半輩子了,可比你熟悉的多。”
“是啊,我年紀輕,不懂事,以後可要勞煩夫人多指教了。”蓮子又說道。
見了面,說了幾句話,蓮子覺的這通判夫人還不錯,面上的笑容很親切,一點都不像是裝的,倒像是真心實意的一樣。
“蘇夫人這麼說可就見外了,我倒是對蘇夫人一見如故呢,以後蘇夫人要是得了閒,可要時常找我坐坐,咱多走動走動纔是。”
蓮子點頭答應了,又聽她繼續說道:“要不這樣吧,既然我虛長你幾歲,不若以後就叫你妹妹吧。”
蓮子的笑容有些僵硬,她知道這些貴婦圈中,都是姐姐妹妹的叫着,只是真正真心實意的,只怕沒有幾個。知道歸知道,但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如今自己竟然也遇上了。
然而,通判夫人見蓮子面上笑得不自然,以爲她仗着夫君得蒙聖上信任,背後又有徐先生這個大靠山,不屑於與她來往。
心中正如此想着,卻忽然聽蓮子笑道:“那敢情好,我這初來乍到的,什麼都不懂,最是需要一個年長的姐姐在一旁教導着了”,她說着這話,又繼續說道,“只希望姐姐以後不要嫌我煩就是了。”
“妹妹客氣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通判夫人也笑道。
之前在圈子裡聽人議論過,說這蘇夫人出身農門,什麼規矩道理都不懂,整日裡與那些鄉野村夫混在一起。她當時心裡還挺奇怪的,小蘇大人這般的人物,何以找了這樣一個夫人?
但是今日見了,她才知道,以往那些傳言,都不是真的。
眼前的這少婦謙謹有禮,舉止有度,形容也是清麗脫俗,一點都不像傳言中說的那樣。
這下,她便放下了心。
“蘇大人和妹妹如今住在徐先生這裡,是正在找宅子吧?”通判夫人又問道。
按理說,這是人家的家務事,她一個外人,本不好過問,但是她這人卻又生就一副熱心腸,凡事能幫的,總想幫上一幫。
“是啊,正在辦着呢。”蓮子說道。
她見這通判夫人也是一副真誠坦率的樣子,不由得心裡也輕鬆了起來。
她最不喜的,便是那種人前一套,人後又一套的人。在面兒上裝的與她多親近,實際上一旦離開了,就到處造謠生事。
但是這通判夫人,說話竟然直來直去,倒正是對蓮子的喜好。她不由得心裡也暢快了起來,如果要是真能交到一個這樣爽快且又對她有幫助的朋友,那也是值得的。通判夫人聽她如此說,想了想,又說道:“我倒是知道一個地方,不知道妹妹聽說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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