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是大姐兒來了啊。”她說道,進了屋坐下。
蓮子答應着,說道:“是啊,這不天氣也漸漸地要變涼了嘛,正好我又在這裡,她就尋思着給我做件新衣裳。”
“量個身段還要脫了衣裳,難怪大姐兒做出的衣裳千金難求呢,果然是極精細的。”陸夫人又說道。
“夫人過譽了。”栗子微微行了一個禮,之後又坐下。
原來是關了門量尺寸,這下陸夫人就放了心,本來還以爲二人在屋中密謀。
“我家大人這也馬上就要調任了,到時候要是再想穿大姐兒做的衣裳啊,可就難了。”陸夫人感嘆說道。
要說這裡唯一讓她留戀的,只怕就是栗子做的衣裳了。
那麼華美的衣裳,要是去了別的地方,只怕是沒有了吧。就算是能買到,也肯定不是最新的了。
“難爲夫人您惦記着了。”栗子說道。
陸夫人倒是真的惦記,但是她也知道栗子的性格,除了自家姐妹,從來不會費心專門爲了誰而做。每季的新款,雖說會提前一段時間拿來給她,但是這特例,也不是獨她一個人有的。
說起來,她這個蒼山城裡地位最高的夫人,在這件事情上,倒是要看她的臉色。但是也沒辦法,這個姐兒的性子自來就是如此,軟硬不吃,大不了魚死網破。然而她做出的活兒,那可當真是好,所以,爲了穿上美麗的衣裳,蒼山城有名有望的夫人們,都不敢怠慢了她。
“夫人您這一走啊,我也是當真捨不得呢。”栗子接着說道。
她說着這話,想了想,又說道:“正好我正要爲妹妹做秋天和冬天的衣裳,不如趁着這幾天的功夫,也一起給夫人做幾身吧。”
陸夫人聞言,心中大喜,她本來就是這個意思,希望能順帶給她做上一身衣裳。如今都入了秋了,大人最遲不過今年臘月就要調任,臨走之前,最好是能將四季的衣裳各做幾身。
但是這話,她可不敢說。但是既然栗子自己說出來了,那便再好不過了。
“哎呦,這多不好啊,得讓大姐兒忙壞了吧。”陸夫人說道。
栗子搖頭,微笑說道:“沒事兒,正好這幾天有了幾個新樣子,先做出來給夫人穿穿看看。”
陸夫人喜不自禁,連聲道好。
但凡是女人,沒有不愛美的,她也一樣。並且自己年紀逐漸大了,她家大人那眼光,總是時不時地往那些年輕俊俏的小丫頭身上瞟。她要是再不好好打扮打扮自己的話,說不定哪一天,家裡就會姨娘通房成羣結隊了。
“不礙的”,栗子又說道,“不怎麼費事,不過希望夫人讓我以後每日都來這裡做,一來是照着真實的身子啊,能做的更精細一些。二來,妹妹也在這裡待不長,我也好多和陪陪她。”
陸夫人自然是連聲道好,人家是親姐妹,要是攔着不讓人相見的話,也着實說不過去。讓她們起疑不說,關鍵的是,很可能這姐兒一生氣,就不給她做了。
“那可就多謝夫人了。”栗子又說道。
隨即她吩咐忍冬將門關上,拿出隨身攜帶的軟尺,也給陸夫人量起了尺寸。
量完之後,栗子見陸夫人一直不走,且她與蓮子該說的話也已經說完了,便起身告辭。
蓮子只將她送到了房門口,便看着她走了。
“蘇夫人的孃家姐妹,可個個都是數得着的呢。”陸夫人讚道。
蓮子笑着回道:“陸夫人過譽了。”
之後兩人進屋,又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陸夫人便走了。
“奶奶,擺飯吧。”忍冬進來問道。
蓮子這才留意,原來已經中午了。
剛剛陸夫人來了這一趟,說了那些話,已然讓蓮子明白了,她現在是真的被監視起來了。以後若是想要有行動的話,只怕是不方便了。
不過還好栗子每日都過來,也可以把外面的消息告訴她知道。
忍冬帶着幾個小丫頭,很快地擺好了,又伺候蓮子吃了。
但是她心中卻一直放不下,事情發展的,越來越不利於她們了。看着蓮子整日裡焦急的樣子,她忍不住心疼。
吃過飯之後,蓮子寫了信,讓忍冬出去送了。信是寫給京城的蘇夫人的,讓她先不要着急,並且告訴她們,她暫時先不回去,先在這裡住一段時間。
信上多是一些問候的話,並沒有多寫其他的信息。蓮子還是擔心,這封信寄出去之後,還不一定能不能到京城。或許剛剛送出去,就被人給劫了。所以,那些重要的信,她並不敢在上面寫。
蓮子將信交給忍冬之後,便打算去睡個午覺。
忍冬拿了信之後,直接出去了。但是在門上,卻被好一番問詢。雖然那問話的官差態度不錯,但是看在忍冬眼裡,總覺得不得勁。
好不容易出了縣衙的大門,忍冬直接向驛站的方向而去。但是因爲留了個心,她敏銳地覺得,身後有人在跟着她。
看來,奶奶說的沒錯,她們確實是被監視了起來。
回去之後,蓮子也纔剛剛起身。
“送出去了?”蓮子問道。
忍冬回答一聲,隨後將手中的一個小包放在桌上,轉身就要出去找東西。
“什麼啊?”蓮子見狀,問道。
忍冬回道:“是一些補身子的藥材,我見奶奶這幾日身上虧得厲害,便順便去買了一些。”
蓮子聞言,給了她一個滿是謝意的笑,真是難爲她如此細心了。
忍冬轉身出去了,要找藥吊子來給她煎藥。
此時,一個身着青色半舊短衣,頭上扎着黑色頭巾的男子,正站在陸景行的書房。
“先是去了驛館送了信,之後又去了藥鋪子,買了一些藥。”他向陸景行說道。
陸景行聞言,擡頭看向他,又問道:“買了藥?”
那男子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接着說道:“她走之後,我特意去看了,買的只是滋補的尋常藥,並沒有什麼異常。”
陸景行道了一聲知道了,便讓他出去。
但是這人沒有注意到的是,剛纔忍冬去的那家藥鋪,是“之春堂”。也不怪他注意不到,實在是因爲“之春堂”在蒼山城裡,太普遍了,哪裡都是。
但是他更加不知道的是,忍冬曾經,就是寧家的丫鬟。
她知道,這個時候,少爺應該不在鋪子裡,該是回家了。
此時,寧卿的確是在寧府。
他站在雕花窗前,看着窗外那菊花夾道兩旁,那叢翠竹,依然青綠。
白衣勝雪,一塵不染。午後的陽光暖暖地照在他身上,照在他完美猶如雕刻一般的臉上,那本就透亮的肌膚,恍然變的透明瞭起來。
他上下長長的睫毛許久都沒有交叉相擁,只在他漆黑的眸子的映襯下,越發顯得幽黑如墨。
一切都是如此靜謐,連鳥叫都沒有,似乎風拂動竹葉,發出的沙沙聲,就成了這周圍唯一的聲音。
然而,就在這時,這片完美的寧靜被一陣敲門聲打破。
“少爺,有您的信。”
寧卿自然聽到了聲音,但是他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依然佇立窗前。
他的隨從自來知道他的習慣,於是也不說第二遍,只安靜地等在門口。
寧卿又凝望着那翠竹看了一會兒,這才轉身,步履輕盈地走到門口,拉開門,將信拿了過來。
待他看完信之後,原本平靜無波的眼眸裡,竟然涌動着幾分別樣情緒。
這件事情,她沒說,他卻知道。他自來是見不得她受委屈的,所以就算她不說,他也會出手相助。
只是,這麼多天過去了,她卻沒有去找他。
現在他才知道,原來,她如今身處那樣的險境。
寧卿將看完的信仔細地收了起來,隨後才起身,出門。
他一定會讓她脫離險境。
他出門之後,直接上了馬車,向城西行去,也不讓人跟着,只帶了車伕一個。
車伕跟隨他時間久了,彷彿也受他影響一樣,不大愛說話,也不多問。
只是這次他納悶的是,怎麼好端端的,突然要去那種地方了?
不過再一細想的話,就有些明白了,想來是去探視二房的少爺的。畢竟他現在是整個寧家的當家人,二房的產業,也是由他給管着,那邊出了事,他出面,也是理所應當的。
馬車急速卻又平穩地往前駛着,寧卿靜坐裡面,眼睛盯着隨風飄動的蓮子,面上若有所思。
城北,透着幾許陰森之氣的監獄門前,今日當值的兩個衙役依然斜倚着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突然,又一輛馬車在他們眼前停了下來。
緊接着,一隻宛若最細膩的漢白玉一般的手伸了出來,將素色的蓮子微微撩撥開。
這個人,兩個衙役認得,可不就是“之春堂”的大當家嗎?放眼整個蒼山城,除了他,還有誰能有這般出色的容貌?
不過,他自來是一副神秘冷淡的樣子,怎麼此時竟然來了這裡?但是轉而一想,他們便明白了,只怕又是爲了裡頭關着的那位來了,畢竟是一家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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