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這段日子以來,一直記掛着給劉景林說媳婦的事兒,因此只要是見着差不多年紀的姑娘,都會留意一番。因此見着眼前的這姑娘,便也多看了幾眼。
“大姐,你家閨女今年多大了,可說了婆婆家?”沈氏向那婦人問道。
那姑娘聽到沈氏竟然說起了親事,有些羞澀地低下頭,只看着自己的腳尖。
“哎呦,大妹妹,我家杏兒今年才十四,還沒及笄呢,上哪定親去?”那婦人爽朗笑道。
沈氏“哦”了一聲,又看了那個叫杏兒的姑娘幾眼,心裡卻道:“着實不像,看她這麼懂事的樣子,怎麼着也像是有十五六了。”
不過她隨即想,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杏兒姑娘一看就是出身貧寒之家,想必擔了不少事兒。
“看起來是個好姑娘。”沈氏又道。
杏兒娘聞言,嘆息一聲:“也不怕你笑話,可不是我誇大,我家閨女那可真是個百裡挑一的。她爹死得早,哥哥——”
杏兒娘說到這裡,突然頓了頓,隨後又道“哥哥早些年又出了點事兒,我老婆子也是年紀大了,不中用了。家裡的事兒啊,可全落在了這閨女身上。”
沈氏見杏兒娘說着,聲音竟微微哽咽了起來,想必這些年的日子,過的定是十分艱難的。
一個尚未及笄的弱女子,就要扛起整個家的重擔,着實是難爲了她。
就連沈氏,也不禁有些心疼。
再細看這杏兒姑娘,長得也算是標誌。圓臉盤,皮膚白皙,鼻頭挺翹,一雙大眼睛閃着靈動的光,頗像景林小時候的眼睛。
如此一來,沈氏心中便留了意,尋思着等回家之後,找個靠得住的媒婆,去章店和這家人說道說道,多給上一些彩禮,看看能不能把這姑娘娶回家。
這姑娘,沈氏乍一看就不討厭,又聽她娘這麼一說,心中更是肯定了杏兒是個勤勞能幹,孝順善良的好姑娘。這樣的人,可不正好能夠好好兒地照顧景林嗎?
沈氏打定了主意,又和杏兒娘閒話起來。
“杏兒哥哥多大了,可娶了媳婦?”沈氏又問道。
提起這事兒,杏兒娘嘆了口氣,說道:“還沒呢,要不哪裡能如此委屈了這丫頭。”杏兒娘看着閨女,滿臉的憐惜。
“大妹妹”,她突然湊近沈氏,壓低聲音說道,“我也不瞞你說,我家兒啊,今年都二十五了,長得倒是不孬,就是腿腳上不大利索,家裡又窮,所以到現在還沒娶上媳婦。大妹妹,麻煩你四處留意一下,有沒有合適的姑娘,咱也不挑那些多好的,只要能安安穩穩過日子的就行。”
沈氏都還沒說起親事,這杏兒娘竟先說起來了。但是沈氏仍口中應道:“好嘞,我幫你留意着就是了。”
二人說着話兒,不知不覺便到了劉家莊的村頭。沈氏下了車,讓劉景民繼續趕着車將這母女二人送回家去。
那婦人忙擺手稱:“不能了,一路上就怪麻煩大妹妹的,哪能讓送回家去啊?橫豎不遠了,走着就到了。”
說完拉着杏兒就走了。
沈氏見她一直推辭,也便作罷,又上了牛車,回了家。
回家之後,她還沒來得及吃飯,就急匆匆地又出去了。
剛走到門口,見劉景民正在卸車,便道:“別卸了,再出去一趟。”
沈氏這回有了上次的經驗,前幾天打聽了不少人,纔打聽出一個像樣的媒婆。說來也巧,這媒婆不是別地兒的,正是章店的。
這媒婆姓辛,人稱辛婆子,雖說也是巧舌如簧,但是卻從不顛倒是非黑白,因此,她的口碑算是還不錯的。
打聽好了地方,沈氏直接去了這辛婆子的家。
因爲事先也沒知會過,這辛婆子此時並不在家。沈氏無法,只好坐在她家門前的大石上等着。
好在沒等多大一會兒,這辛婆子便回來了。
聽他們說了來意,這辛婆子臉上閃過幾絲不痛快。
沈氏見狀,心中又沒底了,別再這回又遇到啥狀況。
她正疑惑着,就聽那辛婆子道:“這杏兒姑娘倒是極好的,等到她及笄之後,多給上點彩禮,想來應該是沒問題。只是她那哥哥——”
說到這兒,辛婆子也停住了。
“她哥哥咋了?”沈氏忙問道。
辛婆子壓低聲音,湊近沈氏的耳朵道:“杏兒的哥哥王吉祥啊,曾將當過馬賊。”
“啊?”沈氏驚道,看杏兒母女都是老實憨厚之人啊,何以家裡的兒子就是個馬賊呢?
辛婆子嘆息一聲,又接着道:“想起來也是可憐,那年杏兒爹剛死,家裡被掏的一乾二淨。杏兒娘身子不好,杏兒又年幼,這吉祥不得已,纔去當了馬賊。後來不知咋整的,又回來了,只是腿瘸了一隻。”
沈氏聽辛婆子道了個大概,也算是瞭解了一些,但是,姑娘還是好姑娘,她一定要給景林娶回家。
“吉祥自打回來之後啊,就不大見人,腿腳不方便,地裡的活兒自然是幹不好。也幸好他家沒地了,要不還真沒人幹。”辛婆子又慨嘆道。
“咋就沒地了呢?”沈氏又問道。這土地可非同小可,像是莊稼人的命一樣,不到萬不得已,決計不可能交出了土地。
辛婆子說道:“左右他家又沒人幹活,要着也沒用。因此便將二畝田地租了出去,每年只收上五成的租子,來維持娘仨的日常生活。”
“這吉祥腿瘸了也就瘸了,只是還當過馬賊,他老孃倒是託我託了好幾回了,只是好端端人家的姑娘,誰也不願嫁給這樣一個人不是?”
沈氏點了點頭,確實如此,所以他才快三十了,還沒說上媳婦。
“要說這杏兒啊,可當真是個好姑娘,就是還沒及笄,這要是及笄了啊,保準上門求親的人都能把門檻給踩爛了。”辛婆子又將杏兒誇了一番。
剛剛沈氏一來,說是想讓她辦事兒,啥事兒都還沒說,就先給了一把錢,可見是個家底殷實,出手闊綽的。杏兒要是尋了這樣的人家,說不定也是一份造化。因此,辛婆子倒是很想促成這樁親事。
“是啊,我也是這麼說的。”沈氏笑道,“我是真的相中了這杏兒姑娘,想讓她給我做兒媳婦哩。”
辛婆子答應着:“哎,哎,我知道了。只是,咱娘們兒說句實話,你家孩子是個啥情況,這個我得去看看的,咱可不能幹那爲了銀錢就說瞎話的事。”
“哎,行,你只管去看,看看就知道了。除了眼睛暫時還沒好利索,其餘的都好的不得了。”沈氏說道。
辛婆子一聽不太對勁,忙問道:“啥?眼睛不利索?這是咋回事?”
“沒啥大事兒,就是小時候得了病,不小心把眼睛給燒了。這不前幾天剛剛找了個好大夫給看了,說是還能治好,我這不高興嘛,就想趕着給他找媳婦。”沈氏向那辛婆子說道。
劉景林的眼睛目前當然還沒有看大夫,只是沈氏可管不了這麼多了,先把媳婦娶回家再說。
“哎,行,等我啥時候得了閒,去看上一看,然後再和杏兒娘說說去。畢竟人家姑娘現在還沒及笄,太張揚了也不好。”辛婆子拍着沈氏的手說道。
沈氏哪能說“不”,當即便答應了,又道:“我家景林有手藝啊,一年能掙上百八十兩的銀子呢。”
“是嗎?”辛婆子一臉驚訝,一年賺上百八十兩的銀子,那一家人可不是好幾年吃喝不愁了?杏兒能嫁到這樣的人家,也當真是福氣,說不定還能緩和緩和吉祥的事兒。
沈氏忙答應了一聲:“是啊,所以我纔敢說,這姑娘到了我們家之後啊,那絕對是過得舒坦。”
“哎,那好,那我心裡就有底兒了。”那辛婆子笑道。
事情算是商量的差不多了,沈氏觀那杏兒家的情形,只怕是差到不能再差了。到時候送彩禮的時候多送上一些,想必就沒有啥大問題了。
沈氏臨走之前又好好兒地囑託了辛婆子一番,這才上了牛車,回了劉家莊。
沈氏經過莊頭的時候,蓮子正在魚塘那邊給劉景仁搭把手蓋房子。因爲不是要蓋啥大房子,因此便沒請人來幫忙,只是劉景仁趁着空閒的時候,過來忙上一段日子。這都快一個月過去了,房子也總算是建的七七八八了。只等着裡裡外外地再粉飾一遍,便可以住人了。
開了春之後,正是養魚的好時候。到那時,買上一些魚苗子,撒入魚塘裡,頂多到秋天,便可以撈魚去賣了。
這池塘的水是現成的,看起來十分乾淨,並不需要更換。
只是這餵魚的餌料,倒是十分講究的,一時半會兒,蓮子還真想不出啥好法子來。
她當初想過在魚塘周圍植桑樹,到時候將魚塘四周墊高一些,植上一圈的桑樹,春天裡喂些蠶,既可以增加了一份收入,又可以給塘裡的魚提供餌料。
這個方法,以前是經常聽說的。但是蓮子多是和草木莊稼打交道,關於這個模式,並沒有親自體驗過,因此暫時還不太確定能不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