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42我要公平

v42、我要公平

閣樓上。

江九月由紅纓綠柳推着輪椅上來,便見雲廷渲的臉在跳躍的燭火之中閃爍不一樣的光澤,正坐在精緻典雅的紫檀木桌邊,手肘支着額頭,閉目假寐。

紅纓綠柳放好了江九月到桌邊,也不囉嗦便悄然退了下去。

看到桌上擺放着幾碟精緻的小點,冒着淡淡的熱氣,還有一隻精緻的茶壺,裡面傳出她自己最喜歡的花草茶的味道,江九月默了默,別說,這一會兒比試之後,還真的有點餓了。

簡單的用了一些小點之後,江九月放下了象牙筷子,這邊看到雲廷渲不知何時已經變換了姿勢,正睜開眼睛看着她靜靜地用餐,就這麼靜靜的看了江九月一會兒,雲廷渲微彎身子,一個眨眼的瞬間,便蹲到了江九月的面前,捏住了她垂在輪椅上的膝蓋部位,輕輕的按壓了一下,確定沒有因爲方纔的比試再受創傷,才停了手,只是卻也沒有站起來,只是就着下蹲的姿勢,捂住了江九月的手。

江九月心中微微驚了一下。

原來她站着的時候,雲廷渲也曾爲了檢查她膝蓋的傷患處而蹲下身子過,可那只是一個瞬間,看過了之後便起了身,也是因爲當時自己的心思放在腿不能走上,對雲廷渲在自己面前蹲身並未想太多,可是現在,她卻有些不習慣雲廷渲這樣……

黑衣在她的面前逶迤在地面上,圈成了一圈,雲廷渲半蹲着身子,微擡頭看她。

“你……你起來。”江九月道。

“爲何?”雲廷渲揚眉問道。

斜飛入鬢的眉梢一抹英毅的弧度,那深邃的眸子也照的江九月心中一動,江九月便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些不舒服是什麼了——

因爲她只看到過別人擡頭看雲廷渲,卻是第一次見雲廷渲擡頭看別人,心中一緊,下意識道:“你是攝政王,這姿勢像什麼樣子?!”

雲廷渲聞言,斂了斂眉目,卻並未說話,只是這麼靜靜地看着江九月,那視線有些遲疑,有些莫測,還有些淡淡的不確定,雖然這些情緒,都掩藏的很深,但是江九月還是注意到了。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說點什麼,打破這種詭異氣氛的時候,雲廷渲開了口,那磁性的聲音一如往常,甚至往常還要魅惑懾人。

“能牽引你的心的,到底是誰呢?”

“什麼?”江九月疑惑的問。

“是攝政王,還是雲廷渲,或者……只是清泉山的那個只會聽你話的清泉呢?”

江九月一怔,原本脣線微起而彎出的那些笑容,便漸漸消失,彎彎的脣角,也抿成了一條直線。

這是一直橫在兩人之間的事情,可是在經過了這幾個月的時間之後,兩人每次說到這個話題,不是主動岔開話題,就是另外一方刻意不提,這還是第一次,如此開誠佈公的擺在明面兒上。

“江九月只是這一個,從頭到尾,都是這一個,我清楚自己所鐘意的到底是誰,你呢,你清楚你的心嗎?”

江九月微愣,心緒也有些不平了,他究竟是在質問,還是在告白?

“我……”

“月兒,牽引你心的到底是誰?或者,他們都不是?”那親暱的稱呼,刺的江九月心頭一震,她下意識的抿了脣,原本還在雲廷渲手中的手,也微微收緊。

雲廷渲沉默的等着,深邃的眸子凝定在江九月的臉上,他向來對所有事情擁有足夠的掌控能力,可是今天她卻發現自己對江九月顯然還不夠,她的心是飄萍,飛舞不定,他掌控不了,而他以前也是從來不想去掌控的,只是今日看到她鬥船贏了之後,連那提出的彩頭,都是有洛梅兒說出的,心中便隱隱不安起來。

是不是,洛梅兒不提,她便也不會提?

誰是他的未婚妻這件事情他向來不曾關注過,那個顏緋郡主,若不是今天和江九月比試,他甚至不記得她的名字,而江九月的態度卻更不像是將她當一回事……

她是從不擔心有女人會搶走自己十分自信呢,還是其實本身對這份感情並未深到刻骨銘心,所以纔會如此淡定!

雲廷渲不怕出現另外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和他共爭江九月的心,也不怕朝臣破壞,卻深怕藏在暗處的那個看不見的對手,他總感覺有那樣的一個敵人存在。

他覺得,江九月渾身充滿秘密,並且對他有所保留。

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江九月嘴脣蠕動了好幾次,卻最終也沒有說出什麼來。

雲廷渲卻似乎也不見失落,他感覺的到,她對自己是與別人不同的,那麼,總有一天,她總會把一整顆心都交給他。

第一次,心中衍生出不確定的感覺,也是第一次,他覺得其實生命如此鮮活而充滿了意義,那些不確定之後的期待,值得觀望。

江九月卻見他身子一動,似要離開,忙握住了他的手,“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江九月抿了抿脣。

雲廷渲道:“怎麼了?”聲音一如往常的溫和而低沉。江九月卻以爲他又回覆成了以前高冷狀態,心中一緊,握住他的手也捏的更緊了。

雲廷渲冰封的神色微微一怔。

江九月張了張嘴,卻還是說不出一個字來,雲廷渲卻也不催促她,也不再轉身離開,只是靜靜的等着。

終於,江九月把一直在舌尖兒上打轉的一句話說了出來:“不論是哪個,那都是你。”

她承認,沒有清泉她不會對雲廷渲側目,可是,最初的心動,也只在第一次見他,雲廷渲回首的那一個瞬間,或者只是睜眼看到那偉岸背影的一剎那,甚至是她假意沉睡時,爲她細心擦拭手上傷口的那一個定格。

甚至於她自己其實也是分不清楚的。

雲廷渲便脣瓣微彎,點了點頭。

江九月覺得自己一直提着的心也因爲他的那些彎起的脣角而鬆了一口氣,也是在這時發現自己還捏着雲廷渲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鬆了開去,道:“你也坐下吧,我有事問你。”

“嗯。”雲廷渲垂首坐在了一側,隨意用筷子將桌面上的準備好了的飯後小點夾起來送到江九月的盤子中去。

江九月不着痕跡的掃了一眼,垂眸不語,思忖該如何開口。

若說以前她對兩人的事情想的不多,那麼在這一刻,她有些話是一定要和他講清楚的。

雲廷渲一如往常,不驕不躁的等待江九月發言,這一等,就等了小一炷香的時辰,江九月吃完了面前的飯後小點,才道:“我要公平。”

“何爲公平?”

“男人和女人一樣的公平。”

雲廷渲挑眉:“比如?”

江九月深吸一口氣,打算從最簡單易懂的開始,免得這個古代男人無法接受她前衛的思想。

“你吃一碗米飯,我就要吃一碗米飯。”

“繼續。”

“換言之,你有一個妻子,我就有一個夫君。”

雲廷渲頓了頓,“我只要一個妻子。”

江九月猛然想起古人的確是一個妻子,其他的那些都叫小妾,頓時抿了抿脣,“更明確一點講,你有一個女人,我就有一個男人。”

……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雲廷渲淡淡道,深邃的眸子凝視江九月清澈的眼睛,“我若要鐘意你,就只能鐘意你一個,你纔會給我相同的鐘意,我若三心兩意,你也會三心兩意。”

哪知,江九月卻沉聲回答:“錯,你若三心兩意,我便尋一個只鐘意我一個的。”

雲廷渲高深莫測的哦了一聲,“你如今已經與我有了關係,想要再尋一個,只怕也是沒人敢要的。”他說的,的確是事實。

“那便自自在在一個人過一輩子也沒什麼。”

畢竟在見識過母親的愛情悲劇和自己愛情的慘淡收場,以及江玲瓏的逃避楚盈蓉的悲劇之後,她對相知相守一生一世已經興致缺缺,一個人與兩個人其實是沒什麼差別的,可是她心裡卻還是有一點點的期待,期待真的可以有那麼一個可以相知相守一生一世的人出現。

她更希望,這個人就是雲廷渲。

卻在這時,門外響起一陣爽朗笑聲,江九月一回頭,便看到雲廷澤搖着扇子進了廂房,對雲廷渲微微傾身,抱拳行禮,視線卻一直在江九月身上,脖頸裡的墜子因爲這一動作而掉了出來,卻是一個紅玉葫蘆形狀。

“江姑娘可是個有意思的主兒,要是七哥你辜負了她,我便遣散後院所有姬妾,八擡大轎娶你過門!”

雲廷渲眼眸微眯。

卻聽江九月揚了揚眉,冷道:“你府中姬妾甚多,想必早已經識的男女滋味了吧?”

“嘿嘿,這個麼……”雲廷澤沒想到江九月說話如此直白露骨,愣了一下,繼而當是看不到雲廷渲那些冷光,乾笑了兩聲,燭光下,那一線胸膛更是完美無瑕。

江九月視線掃過,揚了揚眉,脣角微動,“身材倒是不錯,可惜是別的女人用過的二手貨,我還比較喜歡原裝貨。”

“……”

雲廷渲雲廷澤同時愣住,神色各異。

雲廷澤暗暗思考自己如果算是二手貨,那麼七哥到底是不是原裝貨,符合不符合江九月的要求呢?

雲廷渲手指一揚,鐵洪和鐵濤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主子有何吩咐?!”

雲廷澤忙道:“七哥!別這樣,最起碼也得等我把該說的都說完了吧?!”

雲廷渲的視線淡淡轉了過來,脣瓣微抿。

雲廷澤乾笑兩聲,一屁股坐在了桌邊上,自己翻了一個杯子倒茶,茶杯卻在落到桌面的一瞬間片片碎裂,他轉過頭,就看到雲廷渲在看他,那視線冰冷無比,讓他這自小陪着七哥長大的人頭皮發麻,就差直接告訴他有屁快放。

雲廷澤暗忖:算了算了,自由要緊,免得惹毛了七哥真的不救他,那可是要在宗人府關一輩子的。

當下正色道:“雖然我的確有對她說了一些過分的話,但是說到調戲的話,還是有些嚴重……”

江九月想着有些過分的話到底是什麼呢?能惹的皇太后下令抓他?

默了默,江九月問,“那你怎麼就乖乖讓人抓了起來?”怎麼看,雲廷澤也不像是束手就擒的人。

雲廷澤眼前一亮,給了江九月一個“你好聰明”的眼神。

“因爲我看到了不該看的,所以只能在那一個時間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直接被人擒住。”

“你看到了什麼?”

“這個麼……”雲廷澤的視線,落在雲廷渲的身上,無聲的詢問,江九月到底可以參與多大的範圍,卻見雲廷渲沒什麼反應的翻起一隻茶杯倒水,心中便明白,七哥對於江九月,幾乎不做任何隱瞞。

“什麼?”江九月看了雲廷渲一眼,又問,她想雲廷渲對公平的事情大概體會很深刻了。

“哎,說起來雖然有損本王形象,但是誰叫是江姑娘問呢,我便告訴了你吧。”雲廷澤拍着胸口,似乎時分傷心的模樣。

江九月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卻沒開口挖苦他,等着他說正事。

雲廷澤皺着眉頭思考了好一會兒,纔開始講故事。

“那天天氣不錯,我帶着兩個小廝先去了一趟萬花樓,花魁玉娘有客人,不能招呼我,我實在無聊的緊,就到御書房去看看奏摺,畢竟七哥交代過,讓我監國的,我總不能耽誤了事情。”

江九月嘴角抽了抽,敢情監國在他眼裡就是跟花魁約會不能得償所願之後的消遣。

“我到的時候,看御書房外面的守衛太監似乎有點多,想着裡面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就沒等他們通報,悄悄溜了進去,結果我進去之後,發現御書房裡面一個人都沒有,小堯兒也不知道去了哪,我就想着門外面這麼多人,裡面不該這麼安靜啊?於是走路更輕了些,結果在我轉到後廂的時候,發現御書房偏殿裡,有一男一女,在說話。”

“那偏殿門口也有好幾個太監宮女的在守着,我更奇怪了,便悄悄翻上了屋頂,揭開瓦片一看,居然發現那說話的一男一女,一個是上官缺,一個是雲廷汛,不過看雲廷汛的樣子像是受了很嚴重的傷……我看他們噓寒問暖的樣子十分刺眼睛,但是上官缺怎麼說也是我大皇兄的老婆,我得監督他們不能做出越軌的事情啊,就多看了一會兒,哪裡知道心情太興奮手腳一動,雲廷汛好像是聽到什麼了,我本想着這些完了,那個陰測測的傢伙肯定得把我抓起來纔是,結果沒想到上官缺卻忽然按了一個按鈕,我就聽到咔嚓一聲,雲廷汛就從牀板上面滾了下去不見了,應該是有機關,不過我也知道自己再不走,就真的完蛋了。”

“結果我在躲避宮內暗衛和禁軍查探的時候,運氣不好的撞進了飛鳳閣,那個顏緋剛好在寬衣洗澡,我便跳了進去,結果就成了那樣。”

江九月想着上官缺雖然是太后,但是從迎接攝政王的第一天來看,她在宮中似乎十分有威信,禁軍幾乎是唯她命是從,她沒抓到人,結果青王卻極其意外的跳到了浴池之中調戲顏緋郡主,顯然是有問題,便直接拿了青王問罪,青王個性風流浪蕩,不拘小節,如果當時便強烈反抗,那就是有鬼,他束手就擒,皇太后反倒遲疑了。

看來皇太后上官缺,其實是和雲廷汛一樣多疑的人。或者,她扣押青王,只是爲了和雲廷渲對峙?

“我說完了,江姑娘有什麼看法嗎?”

“沒有。”

“哦。”雲廷澤點了點桌面,俊美的臉龐浮現愁苦:“沒有自由的日子真是可怕,七哥,江姑娘,你們可得趕緊把我撈出去!”

江九月一愣,“你現在是越獄?”方纔還被那麼多人看到了呢,這也未免太明目張膽了。

“不是,是七哥和宗人府的管事的談了談,說是我在裡面關的時間太久,要領我出來吃頓好吃的。”

江九月嘴角抽了抽,想着雲廷澤這話說起話來真是讓人覺得開了腦洞,莫怪上官缺也對他沒辦法,只能暫時監禁了。

“話已說完。鐵洪!”

“是。”鐵家兄弟高聲應和,忽然上前,一人押住了雲廷澤身子的一邊,駕着尊貴的青王殿下躍窗而出,往宗人府大牢去了。

風中,傳來雲廷澤呼喊聲,“七哥,江姑娘,記得早早解決這件事情啊,跟老鼠蟑螂做鄰居很討厭!”

然後便是一陣掠風之聲,似乎還可以聽到雲廷渲對鐵洪道:“鐵兄,本王答應跟你走,可否帶本王先去萬花樓探望朋友呢?”

鐵洪面無表情冷冷道:“主子有令,一個月內禁止王爺和任何女子有牽連。”

然後便是雲廷澤的哀嚎,越來越遠。

……

閣樓內,江九月順了順胸前的長髮,問道:“你說,我們在雪寒山蕭家店的雨夜遇到的那個人,是不是雲廷汛?”

“九成把握。”雲廷渲道。

江九月點了點頭,“如果青王說的是真的,那麼雲廷汛是真的受了傷,所以即便是發現有人窺視,也不敢冒然去追,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我記得我們當時對戰的時候,你曾經打過那個紅衣人一掌,而我也踹了他一腳,我那一腳用了全身的內力,還將自己的腿骨也反噬斷了,想必那紅衣人不會好受……”

“所以現在,九成九把握。”

江九月頓了頓,“還有一點不確定,在哪裡?”

“走。”雲廷渲道,彎身便抱起了江九月,江九月忙扶住他的肩頭,“有輪椅可以——”

“我抱着,快些。”話落,還不等江九月反應,人已經足尖一點,從閣樓之中飛躍而出,湖邊泛舟的人只覺得頭頂似又一陣風過,擡頭看去,月朗星疏,萬里無雲。

另外一邊的閣樓上,上官缺獨自靜坐在那裡,身旁的老嬤嬤善解人意,靜靜的守候在一旁,除非主子發出聲音,否則絕不打擾主子的情境。

正在這時,門被人吱呀一聲推了開來。

雲廷汛一身紅衣飄搖,站在門口,臉色白如金紙,脣色卻紅的十分詭異,紅衣掛在身上,人似乎隨時就要飄飛的瘦弱,他的身旁,站着藍衣的上官瑞。

上官缺少見的神色微擰,站起身來,“你快坐。”說話之間,嬤嬤上前,搬來椅子放了軟墊,還準備了一隻手爐放在桌面上。

雲廷汛上前坐下,淡淡的笑了一下,那原本泛白的臉色,便因爲這個笑容稍微緩和了一點詭異色彩,“沒什麼問題,再養一些日子就好了。”

上官缺抿脣,皺起的眉毛卻沒有緩和,“身子不舒服,便不要隨便出來走動,萬一遇到刺客或者仇家,豈不是送羊入虎口?”

這一回,雲廷汛的笑容加大了一些,“無暇,你別擔心,一般的刺客和仇家,即便是如今我在病中,他們也奈何不了我幾分的。”

上官瑞點點頭:“的確,京中人多眼雜,也不會有人會選在這裡對汛王下手。”

聞言,上官缺驀然轉頭看向上官瑞,“瑞,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姐姐?”

上官瑞一怔,笑道:“大姐何出此言?”

“有還是沒有?”上官缺的視線一動也不動的凝視着上官瑞,端麗的丹鳳眼中平靜無波,卻看的上官瑞身子一震,若非自小看慣人間冷暖,當場便要支持不住了。

“沒有。”上官瑞肯定的回答。

上官缺又看了上官瑞一會兒,才終於別過頭去,只是神色,卻也沒有初見他時候那麼好了。

在雪寒山之際,如果當初還是金瑞的上官瑞給雲廷汛一點幫助,怎麼可能一事無成的回京城還受了重傷,方纔,如果上官瑞使出全力,江九月的那一手也不一定會贏。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上官缺看向外面的湖面,波光粼粼,還有小船左右飄搖。

“瑞,你是我弟弟,我從小看着你長大,你在想什麼,我很清楚,你可以不來幫我,卻最好不要阻撓我做任何事情……”

上官瑞臉色微變,似有一絲被懷疑的難堪和受傷,卻在頃刻消弭與無形,恢復了原本魔魅神色,“姐姐說什麼,做弟弟的自當遵從。”

上官缺看到了,卻也只是微微抿了抿脣,室內便又再次歸於安靜。

雲廷汛道:“無暇,你別怪瑞了,那個江九月,的確有點邪乎,她懂的東西很多,有好多都是我們根本不知道的東西,比如她方纔用一塊篷布就加快船速,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我雲家水上立天下,船節之後,就會有一年一度的船試,選拔海防人才,如果她對此知之甚深,船試時候必然成爲大患。”

上官缺聞言,柳眉深鎖。

大燕水師在參將雖然是個小官,但是在朝中向來十分有名望,一直對船試十分看好,況且船試還有個規定,那便是不論男女不管貧賤,誰設計的船圖得了水師參將的點選,皇家必定破格封賜,一朝榮寵,如果江九月在船試之上拔得頭籌,豈不是飛上枝頭變鳳凰?!

而云廷汛和江上官瑞的視線,卻落在了對面閣樓之上,方纔青王被架出去的那裡。

燭光在跳躍,一個珊瑚色衣衫的少女坐在輪椅之上,一個黑衣頎長而偉岸的身影,坐在她的身邊,兩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那少女似乎是累了,慢慢的靠在了男人的肩頭。

……

這一方,雲廷渲抱着江九月,幾個縱躍,便到了大燕皇城御書房前。

守護的太監見攝政王抱着一位姑娘忽然出現,忙上去打千兒行禮,另外派人去通知皇弟。

“攝政王,皇上正在御書房看您給他留下的治國策論呢。”

“恩。”雲廷渲抱着江九月,也不理會江九月瞪了他好幾眼,長腿一跨,便進了御書房,門在他們身後關上。

“王叔?”關門聲,讓原本還沉浸在書本之中的小皇帝擡頭,一看到來人,便驚喜出聲。

“江姑娘嗎?”視線又落到了江九月的身上,小皇帝忙下了御座,咚咚咚的小跑到了顛中央。

“王叔,江姑娘的腿怎麼樣?是不是不能走,要王叔一直這樣抱着?”雖然王叔的力氣抱個女人沒什麼,可是總是這麼抱下去,讓大臣們看到了多不好?

小皇帝皺眉想了想,道:“王叔,不如我幫你宣太醫吧,太醫院的那幾個雖然醫術不怎麼樣,但是人多好辦事,合計一下,總能治好江姑娘的腿。”

“不必。”雲廷渲轉過身子,把江九月放到墊了軟毯的座椅上。

江九月輕咳一聲,對小皇帝道:“多謝皇上掛心了,我沒什麼事情,過幾天就好。”

“哦。”小皇帝應了一聲,既然當事人都說沒事了,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王叔,今天這麼晚了,你是來檢查我的課業的嗎?不過我聽說江姑娘很厲害哦,得了船節的冠軍呢。”

江九月笑笑,想着這小皇帝也算消息靈通,“只是僥倖。”

“這麼謙虛?”小皇帝笑道,“不過王叔曾經告訴過我,謙虛是好事兒,你既然這麼厲害,不然就去參加一個月後的船試嗎?如果你還能奪冠,我就封你做公主。”

公主?!

江九月愣了一下,搖搖頭:“算了,我心力不夠,還是不去參加了吧。”況且她也不想做公主什麼的。

小皇帝見雲廷渲進來好一會兒都不說話,咬着下脣,怯生生的道:“王叔?你怎麼都不說話?是不是堯兒說錯了話?”

“不是。”雲廷渲道,隨手翻着小皇帝手邊的幾本策論,難得誇獎:“比我離開之時,進步了許多。”

“真的?”小皇帝頓時喜笑顏開,偷偷對江九月伴了個鬼臉,從雲廷渲攝政開始,他還沒受到過表揚呢。

江九月莞爾,看向雲廷渲,“我有點累。”

“那便去偏殿歇息一會兒吧,朕讓人備馬車,送王叔和江姑娘一起回去!”

小皇帝高興的說完,便喚來太監擬旨。

江九月點頭道了謝,那方雲廷渲給小皇帝寫的策論批註做了修改,才轉過身子,抱着江九月進了偏殿。

小皇帝羨慕的看着那兩人,想着父皇以前肯定也是這麼抱着母后的吧?真好!

可惜他從來也沒看過。

雲廷渲姿態隨意的抱着江九月,便如了偏殿。

偏殿中的奴才宮女看到攝政王入內,便很自然的全部退了下去,雲廷渲把江九月放到了牀邊上。

江九月集中注意力,開始打量這牀前後左右,暗暗思忖這張牀雖然精緻而奢華,但卻一眼便都能看清楚了,那機關口到底是在哪裡呢?

看了半晌,忽然驚覺什麼不對的,猛然一回頭,她便看到雲廷渲正在靜靜的盯着她看,視線深邃而悠遠,“你看我幹嘛?不是來找機關的嗎?”

雲廷渲抿脣,半晌之後,吐出這麼一句話:“不得不說,你很聰明。”

“那當然。”江九月難得自戀了一把,雲廷渲說完御書房的牀有問題就直接倒御書房來,還是偷偷避開衆人耳目直接來,不是來看機關那是來看什麼?她要是連這個也猜不到,未免也太蠢了。

“那你能不能猜到,我現在想做什麼?”

雲廷渲聲音低沉而魅惑的發問,俊逸的臉龐似乎又低了一份,低的江九月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幾乎很小的毛孔,以及因爲傾身而微開的領口。

“你——”江九月向後退了一公分,實在是太近了。

“做什麼?”不是要找機關嗎?

“你方纔是怎麼看雲廷澤的?”雲廷渲問,冰冷而深沉。

這話外之音,讓江九月愣了一下。

“有必要這樣指名道姓嗎?我看雲廷澤的目光最多算的上欣賞,有什麼不對嗎?”她還沒說再現代這在正常不過,有些腐女宅女看到身材好的肌肉男,還忍不住想上去摸一把,相比之下她已經很淡定了。

“欣賞?”雲廷渲淡淡重複,眯起眼睛。

“不錯。”江九月肯定的回答,還下頜微擡,表達自己說的都是真的。

好巧不巧,雲廷渲也在此時微一擡頭,江九月的脣瓣就更巧的貼在雲廷渲挺直的鼻樑上面,雖然是一觸即分,但那軟軟的感覺還是從鼻尖蔓延到了全身。

雲廷渲袍袖一動,人已經坐上了牀邊,手一環,江九月直接從牀上換到了雲廷渲的腿上,因爲這過度親密的接觸而愣了一下。

雲廷渲笑言:“容你欣賞半柱香。”

江九月覺得自己有點缺氧,這是什麼言論?

雲廷渲繼續道:“你不是欣賞雲廷澤的鎖骨和胸線麼?我想,我比他更值得欣賞。”

如此自戀?!

不過他有自戀的資本。

江九月沒想到自己居然下意識的問出了那句話,頓時缺氧的更厲害了,不過,顯然雲廷渲的回答讓她最爲鬱悶,這到底是什麼論斷?

在這時候,雲廷渲居然還能提出建議。

“也許你會比較想抱抱我。”

江九月眨眨眼,看着雲廷渲雖然有些滯悶卻一副你可以隨便享受的表情,江九月終於沒忍住噴笑了出來,卻也如雲廷渲所願,手臂環繞上了他的脖頸,歪在他的肩頭笑的前俯後仰,卻再也沒有別的動作。

雲廷渲深邃的眸子微眯,臉頰也不受控制,漸漸升起一抹暗紅。

他莫名有些失落,記得上一次自己抱她在懷,反而被她輕薄了去,當然,後來他也有輕薄回來……兩人舌尖相濡以沫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心中的某些東西被人分享了一樣,那種感覺說不上不好,甚至,他感覺到了,有一種幾乎可以稱做陌生的親密感,從那天開始衍生。

他開始下意識的注意她的動作和眼神,也會更希望親近她,抱抱她。

有所記掛的感覺不錯。

江九月笑夠了之後,凝視雲廷渲迷惑的表情,不知道有什麼事情可以難得到高齡白雪無所不能的雲大神,不過這偉岸如神的男子,首次露出這種表情,還是讓江九月忍不住心中一動,在還沒意識到自己到底想做什麼之前,她的脣瓣,便貼到了雲廷渲的脣角,輕輕的啄吻了一下。

卻在這啄吻頓時醒過神來,也乘着雲廷渲分神翻身到了牀側,“我們快找吧,找到了早些回去,我真的累了。”

雲廷渲莞爾,點了點頭,心思便落到了這張可能有機關的牀上。

心中原本因爲江九月對雲廷澤那一份欣賞,而泛起的不自然,終於盡數退去。

這張牀的確做的精細無比,而想要從牀上找出機關,對江九月來說,着實費了一番心血,因爲每一處都正常,而能在瞬間就打開機關,必然是在觸手能及的地方,那麼,到底是哪裡呢?

江九月不由想起雪寒山的那些機關和迷陣,這個魯班神斧門,果然是不一般,能將機關做的如此精細,而且是裝在皇宮之中。

雲廷渲卻一直站在一側,細細看着江九月找。

江九月也不去吆喝他,心中明白雲廷渲定然不會是偷懶或者其他,因爲這個人做任何事情之前,都有萬全的準備和思量。

果然,在江九月第三次找下來還是沒找到的時候,雲廷渲伸手拽住了掛住明黃色紗帳的銀鉤,輕輕一彈,便聽到咔的一聲,江九月還來不及驚呼,便被打開的機關翻入了暗道,雲廷渲縱身一躍,也跳了下去。

暗道下面,牆壁邊上點着壁燈,一條直直的通道,通向未知處。

江九月還在雲廷渲的懷中,視線掃過那條暗道,心中有些好奇:“你說這條暗道,會通到哪裡去?”

有人敢在皇弟的御書房之中打密道,是爲了什麼呢?

“如我估計不錯,應該是檀妃的落霞閣,我們上去吧?”

江九月愕了愕,一個妃子的寢宮爲什麼要和皇帝的龍牀相通?而且還開了密道,豈不是犯了大忌嗎?

“你沒去看過,怎麼知道?”

“這條暗道,我原聽皇兄說過,本要讓我毀掉,我一直沒有動作。”

“那我們爲什麼要上去,不過去看看?”

“因爲有人發現我們下來,等會兒勢必會進殿找我們,或者去密道另外一頭,我不希望這條密道的事情被人知道。”

江九月想着妃子和皇帝之間放密道,約莫是偷情?就像段正淳爲了見甘寶寶挖地道去萬劫谷一樣,被人知道的確是醜聞一件。

果然,雲廷渲江九月兩人才上來,門口便傳來輕叩聲,“王叔,你和江姑娘好嗎?”

“嗯。”雲廷渲低聲應道。

小皇帝眼睛微微瞪大,“真的好嗎?”方纔他聽守在外面的順子說裡面似乎有什麼聲音,他擔心王叔是不是身子又什麼不舒服,才慌忙過來查看。

“堯兒,我要走了。”

雲廷渲說話間,已經抱着江九月出現在了門口,別有深意的看了站在小皇帝身後的那些奴才們一眼,邁步出了偏殿。

小皇帝點點頭:“時間是不早了,江姑娘身子還不舒服,我已經讓人準備了馬車,王叔早些回去吧。”

那些奴才們頭垂的更低,有一個甚至已經微微顫抖了起來,連手中的拂塵都拿不住了。

“手抖成這個樣子,又怎麼好伺候主子呢?來人,將這個奴才扁到暴室去!”

“是!”

幾個奴才聽令,立即把一隻顫抖的奴才拉了出去,期間還傳來那奴才不斷的喊冤聲,不過也只是兩聲,便被其餘人立即堵住了嘴巴,再也發不出一聲來。

“王叔……”小皇帝望着那奴才被帶走的方向,有些傷心,“順子很聽話,很懂事,也很會照顧我……”

“堯兒,你是皇帝,居心不良的人太多。”

“哦。”小皇帝低下頭,他雖然知道王叔不會莫名其妙調走他身邊的人,但是他還是好難受。

雲廷渲看了他一眼,心中微微一嘆,便抱着江九月出了偏殿,登上馬車而去。

江九月看着雲廷渲平靜的臉龐,沒有錯過他方纔那一瞬間的濃眉微蹙,垂下眸子去,真相有的時候往往是很殘忍的,而要一個五歲的小孩子面對殘忍的真相,要有多大的決心呢?因爲勢必,他懂得的越早,便成熟的越早,也便越早成爲一個合格的帝王。

緩緩的,江九月伸手,握住了雲廷渲垂在身邊的手,她感覺雲廷渲的手在這一瞬間動了一下,很細微的動作。

江九月便笑了。

第二日,天才微亮,江九月剛吃了早飯,攝政王府就來了一封請柬,玉王妃邀請江九月到玉王府中飲宴,並且賠禮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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