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進入臘月開始,家家戶戶便都開始陸陸續續的忙年了,置年貨,做麪食,收拾屋子拆洗衣裳,全都是爲了能喜喜慶慶的過個年。
臘月三十這一日,藍氏早早的起了牀,先收拾了院子又取水做飯,順便熬好了漿糊,罷了纔將一家老小都叫起來了。吃過飯,家裡幾個男人便端上漿糊去貼春聯了,女人們就早早的開始忙活晚上的年夜飯跟年夜必吃的餃子。
張安寶帶着樂清樂雲和張兆德在河對岸的老窯場裡玩耍,都興奮的等着夜幕快些降臨,樂榮總是不受歡迎,只好跟在吳氏身邊幫着大人燒火。
晚上,一家人守着滿滿一桌子菜,由老張頭說幾句吉利的話,便開始吃了,吃過飯還要守歲,半夜的時候才能下餃子,這一頓才叫‘年夜飯’。
古時的鄉下人,過年是極隆重極熱鬧的,家家戶戶燈火通明,家家都洋益着喜慶的氣氛。樂清好久都沒感到這種濃重的節日氛圍了,興奮的跟着大人一起守歲,一直折騰到大半夜,直至吃過了年夜飯,才困於小身子實在乏力,躺在藍氏懷中睡着了。
下半夜,天空起了冷風,鵝毛大的雪花洋洋灑灑的飄起來,越下越大,一直下了半夜,直至第二日。初一一大早,天空才放了晴,放眼望去,到處是白茫茫的一片。
樂清樂雲在藍氏幫助下穿上新衣——說是新衣,其實只不過是補丁少點的衣服罷了,一家人便去堂屋給老張頭和張趙氏拜年了。
張趙氏大方的給三個娃娃每人分了一個小紅包,樂清偷偷的捏了捏,裡面是兩枚銅板。看着父母驚喜莫名的目光,她有些失望。
樂清並不知道,往年過年,張趙氏並不發紅包,而今年她不光發了紅包,還給了樂清樂雲兩個小姐妹每人兩枚銅板,其實樂榮的紅包裡,只有一枚銅板。
吃過早飯,大人孩子一起打掃了院子和門外的雪,安平跟藍氏才帶着兩個女兒去拜年去了。因爲老張頭是個‘外來戶’,所以在張家村要去拜的親戚,便是趙大山兄弟幾個,他們幾人在平時也充光了張家‘本家四院’的角色,有什麼大事也是由他們來幫忙的,只是今年張趙氏把趙大山得罪了個徹底,安民安英安寶幾人進門後,都沒得着什麼好臉色,唯一有安平一家例外。
上午逛完了本家四院,下午便可以去朋友鄰居家拜年了,小孩子們則喜歡聚成堆的玩耍,樂清開懷的跟小的們一起打起了雪仗,兩世爲人,她才知道童年的生活是多麼值得珍惜,她並覺得自已一個二十多歲的假小孩混際在一幫子小屁孩中玩耍有什麼不妥,反正她現在就是個小孩兒麻!該開心的,哪裡能錯過?
中午,冬日的太陽從厚厚的雲層中露出臉來,暖洋洋的照着大地,漸融着厚厚的積雪,喜氣洋溢的張家村,到處一片歡喜笑語,灰禿禿的天空,隱隱透着春的氣息。
正當大家都在喜氣洋洋的互相道着吉祥話,爲着新的一年而充滿希望時,忽的,從西頭那裡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
聽聲音像是從大栓家那邊傳來的,周圍的人家都紛紛出門來往西頭看。張家老張頭跟張趙氏去了趙大山家‘拜年’,安民安平都去了各自相好的夥計家裡,藍氏去了大生家,吳氏帶樂榮去了鄰村,家中只有安英安寶和樂清樂雲姐妹。
聽見哭喊聲,幾人也出門來望,只見二栓媳婦踉踉蹌蹌的往東跑了幾步,跑到石橋邊上,像是脫力般一時站不穩,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一邊拍着腿哭喊着:“哎喲,孩子爹喲!!你死哪去啦啊你,咱家羊沒啦,你趕緊回來找去呀!!”
大栓媳婦從身後追上來,一邊狠命的拉她一邊道:“哎呀,狗蛋娘,別坐雪地上呀,涼!”
才四歲的狗蛋也跑過來,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一邊哭着,一邊想要鑽進孃親的懷裡,被二栓媳婦一把掌拍在地上:“滾!!我早晨走時那羊繩栓得好好的,回來羊就沒了,你說,你是不是又扯開羊繩玩了?”
“沒,沒有……”狗蛋的眼神瑟縮了一下。
“造孽的,那可是兩隻羊呀,母羊再過十來天可就該生了呀!!那是咱家的命根兒啊!!”二栓媳婦悲從中來,拍着腿又哭上了,周圍看熱鬧的紛紛出聲勸她,耐何她哪還聽得進去,只沉浸在痛失兩隻羊的悲傷中。
樂清也擠在人羣裡,看二栓媳婦在那哭得稀里嘩啦,暗自搖頭,若是羊丟了,這才半天的工夫,只要撒開人去找,有很大的可能能尋回來,可一直在這哭有什麼用?
人羣正熱鬧着,從外擠進兩個人來,正是張大栓跟張二栓。二人問明情況,當機立斷,大栓帶人去尋羊,二栓勸好了媳婦,也一起去尋羊,兩隻羊在一塊兒,一般跑不遠。
大栓正要帶人走,從東頭跑來個人,朝着這面招手吆喝:“噢~~~安英~~安英啊~~~不知誰家的羊跑在你家地裡,正在糟蹋麥苗子那!!”
“啥!!”安英心下一緊,立即回身支使安寶回家看門,她一把抱起樂清,樂雲在身後跟着,轉身往東跑去。
張大栓一家聞聲一頓,隨即也往東跑去,坐在地上的二栓媳婦也一骨碌爬起來,往東跑去。
票子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