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暑一副“事實勝於雄辯”的神情,笑吟吟的瞅了陸靖安一眼沒有說話,好整以暇。
陸靖安看着她,看着她,忽然想到陸靖環的姐姐那麼護着他,自己的姐姐呢?光會站在旁邊看自己的笑話、擠兌自己,忍不住心中傷感,一陣委屈,“嗚嗚”的抹着眼睛又哭上了。
哭得好不傷心!
陸小暑愣住了:這熊孩子怎麼回事?她一沒打他二沒罵他,他怎麼就可以哭得如此——傷心欲絕、肝腸寸斷呢?好像自己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一樣!
“喂、喂!”陸小暑扛不住了,她很怕別人的眼淚,忙小聲的勸着陸靖安,誰知不勸還好,一勸,陸靖安哭得更傷心了。
陸小暑無奈嘆了口氣,說道:“你哭吧,你再哭奶孃聽見了就好了!”
陸靖安頓時剎住,用力揉了兩把眼睛,擡起頭,小臉上掛着淚珠,大眼睛紅通通的,望着陸小暑抽抽噎噎說道:“別人欺負我,你,你也欺負我!嗚嗚——”
“喂!”陸小暑有些惱火起來了,瞪着他沒好氣道:“咱們倆到底誰欺負誰來着呢?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再說話啊!”
他從來都不肯叫她一聲“姐姐”,經常亂七八糟的捉弄自己,自己當他是個小孩子根本懶得理會,索性便遠遠的避開着他,誰知道這麼大點的人就學會蠻不講理、顛倒黑白了?這還了得?
陸靖安一怔,有點心虛,嗚嗚聲也小了下去,只是默默的吸着鼻子抽氣,一個勁的抹着眼睛。
陸小暑見他這副委屈的模樣忍不住覺得有點兒可憐,便柔聲問道:“你剛纔說別人欺負你,誰欺負你了?”
陸小暑暗暗納悶,因爲她實在想不出來誰會欺負、誰又能欺負得着這個小霸王,忍不住在心裡暗暗的道了一聲:該!
陸靖安憤憤然,便說道:“陸靖環和他姐姐!”
“陸怡清!你三姐姐?”陸小暑愕然了。陸怡清這是抽的什麼瘋?先是暗算自己,這會兒連陸靖安她也看不順眼了?
“呸!”陸靖安朝地上吐了一口,氣鼓鼓道:“她是什麼姐姐,鬼才叫她姐姐!”
陸小暑便忙問怎麼回事?
聽陸靖安說了之後,她是真的無語了。
好吧,她自認自己是個吃不得半點虧、睚眥必報的人,但是陸怡清至於跟一個比自己小那麼多的孩子計較嗎!
“她真那麼罵你?還叫人動手打你?”陸小暑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其實用不着問,陸靖安左臉上通紅的一片已經說明了事實。
“我也沒讓她好過,一頭撞她肚子上了!可惜沒把她撞倒!”陸靖安哼哼唧唧,又道:“他們人多,要不然我纔不怕他們呢!”
“豈有此理!”陸小暑忿忿道:“陸怡清簡直可惡!好了回去吧,這件事你別管了!”
“你要幫我報仇?”陸靖安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訝異的睜大了眼睛。
報仇?陸小暑有種無語望天的感覺,
這麼小點的熊孩子,居然把這事兒上升到了“報仇”的層次,真不愧是——爹的兒子!
“她欺負你,我自然幫你警告她一番。”陸小暑說道。
陸靖安嘴巴張了張,眼睛睜得大大的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他有點心虛的垂下了頭,腳尖踢了一下地上的小石子,難堪的小聲道:“你,你爲什麼會幫我呀……”
陸小暑白他一眼,心道難不成我跟你一樣小心眼?她知道這熊孩子是個既霸道又心高氣傲的,自己要是這麼說就糟糕了!於是便笑道:“這有什麼爲什麼?要是他們欺負我了,你還不是一樣會幫我?難不成你還會幫他們!”
陸靖安眼睛一亮,想了想,認真的點點頭說道:“嗯,我當然會幫你!纔不會幫他們呢!”
就算他固執的不肯叫她一聲姐姐,那也是他的姐姐啊,他能欺負,別人要欺負,那可不能!
“這不就得了!一樣的道理嘛!走吧,我們回去。”陸小暑說着便道。
陸靖安有些猶猶豫豫的,說道:“我,我怕娘和奶孃看見我這副樣子,你能不能——不要告訴她們啊!”不然,娘一通訓斥之後將來肯定不讓他自己出來玩了。
陸小暑皺皺眉頭,說道:“不告訴便不告訴,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我答應我答應!”陸靖安鬆了口氣連忙點頭,不等陸小暑開口,便叫道:“姐、姐姐!我叫你姐姐便是了!”
陸小暑一愣,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合着他以爲自己的條件就是讓他叫一聲“姐姐”啊!
“你、你笑什麼!我都叫了!”陸靖安本就覺得她有點兒趁人之危,叫得不情不願,被她放肆而張揚的笑聲笑得更覺得窘,跺着腳氣呼呼的白了陸小暑一眼,英俊漂亮的五官都要扭在一起了!
陸小暑見了他一副吃癟又發作不出來的尷尬樣,更是忍不住哈哈哈的笑個不停,笑得陸靖安嘴巴一扁,差點兒要哭出來了。
陸小暑這才忙收了笑,說道:“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便是!其實,我不是笑話你啊,嗯,我是開心,我很開心你肯叫我一聲姐姐了!”
陸靖安聽了這話才覺得稍稍找回了場子,臉上的羞惱之色頓收,一下子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望了陸小暑一眼又低下了頭去,心裡頭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有些彆扭、有些不好意思的窘和尷尬、也有一絲絲的歡喜和雀躍。
從記事起他便從爹孃的口中知道自己有一個姐姐,在他小小腦袋的想象中,那個姐姐應該是跟娘一樣溫柔的人,沒想到第一次的見面竟然是那樣的陰差陽錯與不愉快,所以,他脾氣上來了固執的不肯叫她。
可是其實,在他心底,還沒有見到她之前,他便盼着早日跟姐姐見面、盼着有個姐姐陪着玩了。
“往後你不許一個人跑出來了,知道嗎?”陸小暑說道。這纔是她要提的條件啊。
陸靖安擡起頭來,抿了抿脣,烏溜溜的眼珠子轉動着,顯然對陸小暑的話十分不以爲然。
陸小暑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大人之間的事情太複雜,他沒法理解,但她的確擔心他這副脾氣會很容易遭人暗算。府中有高高的假山、有高大的樹木、還有深水的人工湖,爬高落水,這都是要命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被陸怡清暗算的事情跟秦氏有沒有關係,但因此也說明了二房對自己一家子的恨意有多深。他們既然可以暗算自己,有何不能暗算陸靖安的?
如果陸靖安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爹孃還不知傷心成什麼樣。
罷了,還是跟爹說一聲,早點讓他上學堂唸書吧,再派兩三個穩妥的小廝跟着,總會好一些。
“我是怕他們又使壞心眼兒欺負你,”陸小暑見他大有不服之態不等他說話便忙繼續又道:“你現在還小,他們年紀都比你大,所以你纔打不贏他們!等過幾年你長大了,就不怕他們了!所以現在你遠遠避開他們就對了!等將來再算賬也不遲!”
“而且,”陸小暑又道:“你看看,陸怡清身邊也帶着幫手吧?你一個人豈不是就吃了虧?”
陸靖安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便點點頭道:“好,我遠着他們!你說了幫我出氣的……”
“那是!你就等着看吧!”陸小暑說着,便帶着他回了景明堂,將他帶回了玲瓏閣,吩咐菊香打水來給他洗臉,又叫杜鵑去他屋裡拿乾淨衣裳:“就說在我這兒吃點心不小心打翻了茶水弄髒了!等會兒我就送他回去,叫奶孃不必過來了!”
杜鵑答應着去了。菊香忍不住擡頭朝陸靖安身上瞟了一眼,被陸小暑一瞪,嚇得忙垂下了眼皮。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會不小心打翻茶水。”陸靖安對她這麼蹩腳且有損自己美好形象的理由顯然頗爲不滿。
陸小暑瞅了他一眼懶得理他。
第二天衆人一道在陸老太太面前請安,雖然大房、二房兩家的姐弟倆見了面什麼都沒有說,但彼此之間眼神如刀颼颼的飛來飛去,都一副對方欠了自己的神情。
陸小暑鬱悶不已,她壓根不知道自己昨天和小舅舅在酒樓見面叫陸怡清無意中撞見了,認定自己暗中勾搭她的未婚夫,因此一見了自己便忍不住怨氣橫流。還當她是因爲昨天陸靖安和陸靖環爭吵打架的事情生氣。
陸小暑不由在心中暗罵小氣。心道你們姐弟兩個,還有秀容、秀荷幫忙,四個人欺負我家安兒一個,好麼,我這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反倒一副欠你千八百銀子的表情!你腦子有毛病吧?
陸靖安和陸靖環就更不用說了,兩人都是板着臉,瞧也不肯多瞧對方一眼。
幾個大人包括陸老太太也察覺了幾個小的之間的暗波洶涌,不過都沒有說什麼,照例說了幾句閒話,便讓他們都退下。
陸怡清和母親、弟弟一塊兒走着,忽見杜鵑叫着“三小姐!三小姐!”從後邊追了上來,她便站住了腳步,徵詢的目光看向她。
杜鵑忙陪笑道:“我們小姐說有點兒事找三小姐,請三小姐留步。”
秦氏見了便笑道:“既然你二姐姐找你,你便去吧!”
當着人的面,陸怡清自然不肯露出怯色,儘管她隱隱的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好,我就在這兒等二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