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她正在穿衣裳,新年之夜朱氏給她也送來了一套新衣裳。
只是,那衣裳卻薄得無法擋住夜晚的寒冷。
柳媽媽一拿着那衣裳便覺察出不對經來了,太輕了。像是薄如夏衫一般,若是顧之薇真的穿了那衣裳去赴宴,只怕回來就會大病一場了。
可是朱氏送來的,你又不能不穿。顧之薇便穿了自己有內襯的衣裳在裡面,然後外面穿一層。
鞋子倒是沒事,顧之薇的尺寸穿起來也剛好合適。
顧祿生功利之心重卻也知道附庸風雅,新年夜裡長廊的燈籠之上都掛了燈謎,顧家的所有人丫鬟婆子小廝都能去猜燈謎,猜中了燈裡面掛着的彩頭便是他們的。
有的是幾串錢,有的是一個荷包,裡面裝的自然是些碎銀子。爲了他們積極性,顧祿生還在一個燈裡面放了三片金葉子。
這個遊戲一出全府下人都高興得不行,一個個找準備了空擋便湊過去猜燈謎。顧祿生規定了時限,時限過了便無效了。
還是得有下人幹活兒嘛,年夜飯還得有人去做才行。
年夜飯設在最大的園子裡面,尚氏今夜也會出席,她病了這些日子精神不大好。顧之薇沒放過這個表孝順的機會,除了每天的燉補品之外還會抽空去看看她,陪她說說話,喂喂藥那些。
反正也不是放在心上的人,就隨便的陪陪也就是了。誰讓這世上的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呢?她討好一下這老太太還是有必要的。
顧之薇只當做是去吃一頓飯而已,沒成想這個年夜飯還吃出問題來了。
起因是她那桌的小姑娘,嗯,之前沒怎麼在一起吃過飯,不知道那姑娘是個嬌貴的。
顧之薇坐的那一桌子有顧之玉顧之明總之就是庶女聯盟,顧家大房的庶女也不夠啊,算上她才五個,對了,顧之雪是同她們在一桌的。
爲了聚成一個圓圈兒,於是便從其他老爺的庶女裡面抽了兩個回來跟她們一起吃飯。
偏偏有個姑娘一上桌子就挑剔這個不吃那個不吃的,顧之明同她咬耳朵道:“這是七叔叔家得寵姨娘的生出的姑娘,算起年紀來,比我們小一歲。”
顧之薇點點頭,可是一直被寵着的人比之同齡人來會“小”上很多。比如情商……
滿桌子的人都靜靜的聽着她說着哪種菜不好,哪種菜難吃。
不說是在別人家裡做客了,這裡是你親叔叔的家,你在上桌子吃飯的時候這樣說,也實在是不妥吧?
可她偏偏還越說越起勁了。
說着說着發覺桌子上的人都不說話了,於是她住了口。
這裡七房的姑娘只有她一個,她要是吵架起來會吃虧。
可性格已經養成了,是那樣的人便是那樣的人,她只安靜了一會兒便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的指着顧之雪道:“你怎麼穿成這樣就出來了?瞧瞧你臉上的胭脂都還沒有抹勻吧?”
這句話一出顧家幾個大房的都變了臉色,家裡姐妹們再如何也不能任由外人在自家人面前嘲笑啊。
七房的還在繼續道:“瞧瞧你的耳墜子,就是個素銀的啊!還有頭上的飾品,呀!你那個鐲子是我房中洗腳丫頭戴的!”
顧之雪是個不善言辭的,被她說得臉色通紅,漲得快滴血下來了。姑娘家都是有自尊的,她嚴重蓄滿了淚,垂着頭,身子顫抖,脣瓣動了動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十六堂姐,”顧之明率先開口道:“之雪也是你的堂姐,大家都是姐妹,何必這樣羞辱?”
“羞辱?”
她掩脣輕笑,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輕蔑道:“你覺得我是在羞辱嗎?我明明是在說事實啊!你看看她身上的衣裳,瞧着光鮮,仔細一看那料子和刺繡就知道不過是一件殘次品罷了!也只有你們大方的庶女才穿這種衣裳!”
顧之薇:“……”
這朵奇葩之前她怎麼就沒注意到呢?所以此時的作爲是她的本性還是聽了姨娘的話?
這不得而知,她唯一清楚知道的是火藥味蔓延了!
“你再這樣說,我就去告訴叔叔和嬸嬸!”
顧之明同柳思蘭性子有幾分相似,頗有幾分俠義之心。此刻杏眼睜着,十足的要保護顧之雪的樣子。
兩個姑娘吵了起來,從顧之雪吵到了顧之冰。
顧之冰現在在顧家就是個笑話,是再好不過用來說顧家大房的把柄了。這下子顧之怡也被坐不住了,她站了起來冷眼道:“堂妹還是請注意下言辭,大家都是姐妹,過幾日你們便要離開了,何必弄得最後不和起來?”
“誰與你們是姐妹?”她冷哼一聲道:“我爹爹在帝京也是排的上號的,哪裡像你們土包子似得在泉州這個小地方呆着!”
“你說什麼?”
……
吵得是越來越兇了,眼看幾個姑娘越湊越近,就要動起手來了。顧之薇覺得身爲活過一世的阿姨了,她得阻止一下了。剛站起來就聽得一聲陶瓷碎裂的聲音,原來是酒杯落在地上了。
這下可是驚動屏風外面的一桌子夫人了。
“驚動了長輩們可沒好果子吃,還不快住手?”顧之薇上前拉着顧之明道:“你多想想羅姨娘,你若是怎麼了,她還不得難過死?”
顧之明瞬間像是枯萎的花一般垂下頭。
“各位姐妹們別爲了我吵架了,是之雪的錯……”
顧之雪跑來講軟話了,可是她這軟話講得卻不大對。自家姐妹都爲你出頭了,你跑來認錯,還是正在氣頭上的時候。
顧之明當即像是被踩住了腳一般的叫道:“你錯什麼錯?錯的是某位沒有教養的!”
這下更燃了,顧之薇勸架之間突然覺得腦中一暈,就這樣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她暈過去之前聽到了一陣的呼喚。
完蛋,她想,這下她可算是要被教育一番了。
新年夜,你怎麼就暈了呢?
顧之薇病下了,來勢洶洶。最要命的是身上出現瞭如當初一般的紅疹子,從腳底而起,慢慢蔓延了全身。
朱氏聽說之後直接讓人將疊霜院給鎖了,不許顧家人的出入,說顧之薇身上是當年那種會傳染人的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