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六,家家戶戶都在準備過年。
城東大排檔,東家有喜暫停營業一天。
只不過,這一天的大排檔卻依然是熱鬧非凡。
何氏經營客棧街坊鄰居關係處得好;王秀才所謂的同窗也有兩桌多;而最多的人緣還是王強和吳霜自己的管事掌櫃和小二,以及他們這些年在京城結交的供應商、商隊什麼的朋友。
吳霜娶媳婦,明月雲自然也是要去的。
而明夫人聽說後也派人隨了禮,只不過人倒是沒空來。
如果在鄉下,這種也叫抹角親,也是走動的。不過,京城這種人情就相對要淡得多了。明夫人隨這個禮自然是看在邱秋的面上的。
“你娘想得真周到。”邱秋對明月雲道:“她怎麼不來玩一玩呢?”
“我爹時常犯疾,三弟兩個孩子也要人照應,她現在簡直是走一步都難了。”明月雲嘆息一聲:“我覺得我們小時候娘都沒有這麼辛苦過。”
這大約就是背了兒的時!
邱秋心裡替明夫人婉惜,可憐的,沒娶到好兒媳累成這幅樣子。
明月雲說明將軍年輕時受過傷又沒有得到調養,身子比公公的差了很多。
“你爹上次不是也嚇了我一跳嗎”邱秋道:“這男人就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又愛喝酒,真是越活越小,讓人操心。”
邱秋說話的時候就朝着歐陽旭風看。
正巧,歐陽旭風也看了過來,還給邱秋一個燦爛的微笑。
看得明月雲都在笑,心裡極其羨慕這對老夫妻感情好。
歐陽旭風和豆丁與石頭坐在一起,身邊倒不乏有人和他打招呼。
同樣是將軍,他退下的時間早一些,回京和這些朝臣周旋的時間長,自然就熟。
再加上,最近幾個月職位變動,下面的官員對他是越來越熟,他也樂於和人打交道。
總算是有了一點人情味道。
新娘子花轎到了後就拜堂,送入洞房這邊就喊開席了。
城東店本就是大排擋,好些客人還沒有感受這種吃法。
一排排的菜擺在那兒,要吃什麼取什麼,任由你吃飽。
“爹,您要吃點什麼,兒子去給您取。”豆丁一直是一個孝順的兒子。
“隨便就好,一樣來一點。”歐陽旭風之前是要挑食的,只吃肉不吃素,被邱秋說了好多次,現在正在努力改變。
結果,他剛挾着菜就見熊大衛匆匆走了進來,伏耳說了幾句。
歐陽旭風連忙站了起來,讓朵兒傳話給邱秋,他有差事要馬上離開京城。
飯都沒吃上就要走,這是不要身體啊。
邱秋聽朵兒稟報看過去時,只看到他的一個背影。
吳霜這些年也是掙了些錢,這次毛豆成親還請了戲班子。
可是家裡那位有事走了,邱秋還心不在焉的,最後乾脆和吳霜告辭。
“江臨湖出大事故了,將軍去處理。”在回去的路上朵兒道:“事故有點大。”
江臨湖在哪兒,邱秋似乎聽說過,又想不起來了。
“離京四百里遠的江臨縣,那兒有一個很大的湖,百姓尋常出行都是靠漁船,這次早上大霧十來條漁船撞一起了,傷亡慘重。”朵兒道:“八百里加急報到了宮裡,皇上派將軍急救隊去增援處理。”
從京城到江臨縣,四百多里路,去了估計也只能收屍了。
隆冬天氣大霧誤事,別說這古代了,現在因爲霧造成的車禍可不少,幾個十幾個車連環撞的事故經常存在。
“這麼冷的天,對將軍他們的急救隊還真是一個考驗。”朵兒道:“哪怕是打撈屍體也難啊。”
可不,急救隊也沒有過硬的設施呢。
邱秋真是替他們擔心。
可是再着急也幫不上忙,只好在家裡做好後勤。
過年了,該準備的準備,等他回來就吃團年飯。
結果,臘月二十九隻等到了一封信。
“這次確實是慘重了!”居然發生了連環撞,一共有二十六條船撞到了一起,而落入水中死亡的就有二十人,還有六個沒有打撈上來,這些天,他們一直在打撈。歐陽旭風說他將和士兵一起直到將六個人全部打撈上來爲止。
“阿秋,我突然間覺得無論是高官厚祿還是金銀珠寶,在命的面前都是那麼的不堪一提。”歐陽旭風在信中寫道:“這兒的村民們原本是想去趕集置辦過年貨,哪知道一上船卻是陰陽相隔,留下老的老少的少,守着棺木哭成一堆。如果不將那六個撈上來,我們真的不好意思離開……”
唉!
天災人禍,總是在不經意間就出現了。
邱秋沒有責怪歐陽旭風過年不回家,只是心疼他的勞累。
邱秋提筆寫了回信,告訴他府中一切安好,讓他注意身體。
還有就是上船打撈的士兵,也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全,畢竟大家都有妻兒老小,全家都着望着他平安歸來。
隨信邱秋還讓人帶了十罐一口香的窖酒,寒冬臘月裡的萬一淋了雨溼了身來幾口酒也能禦寒溫身子。
“夫人真是想得太周到了。”一口香的窖酒,在京城是無價的,可不是誰都能喝上。他家將軍夫人一送就是十罐,將軍說一晚開一罐,酒喝完任務就必須完成:“將軍,我們保證完成任務。”
“兄弟們,我啥也不說了。”歐陽旭風呷了一口重重將酒放下道:“大家都看到了,這兒的場景太悽慘了。所以,能活着就是福氣,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我知道兄弟們幹活的時候都要注意安全,你們的命不僅僅是你們的,還是家裡爹孃妻兒老小的。”
“是啊,看他們哭得這麼慘,有些人還昏過去幾次。”熊大衛喝了一口抹了一下嘴邊:“將軍,兄弟們,咱得好好的活着,努力的活着,活得越久越賺!”
嗯,這話是硬道理。
其餘的什麼都是扯淡。
正月十二這一天,士兵們終於將遇難人員全部打撈上來了,江臨湖哭聲一處。
歐陽旭風默默招呼着三十個士兵集合,悄然離開。
他們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麼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