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李夫人不愛聽的話,”朱夫人又幽幽接着說道:“李將軍前途無量,姨娘妾室少不了的,你若不信往京城裡隨便哪家打聽打聽,哪家不是這樣?倘若家中沒幾個侍妾,說出去都要叫同僚恥笑!既然如此,李夫人爲何不能容下我家瑩兒呢?以你爲尊,這是不容置疑的!將來有你二人輔助持家,李將軍只會盡去後顧之憂!說句託大的話,京城中的人情往來交際,你想要摸透做熟可不是那麼容易的,有瑩兒、有我們朱家相助,那就不一樣了!說到底,還不是爲了李將軍好?李夫人看着便是個通情達理、賢惠大度的,難不成情願做妒婦、惡婦?且還要連帶着李將軍落個懼內的名聲?李將軍乃沙場悍將,倘真落得個如此名聲,豈不是叫衆人嘲笑?威儀全無?將來再上戰場,何以服衆!萬一因此有個什麼不好,李夫人難道就不會內疚懊悔一生嗎!李夫人仔細想想,便知道我說的是不是這個理兒!這些話許是聽着不好聽,卻是事實啊!”
春杏、碧桃不由變色,均有點心驚肉跳起來。
朱夫人這些話,倒並非全無道理啊!
如今外頭都已經有不少人在同情朱六小姐、嘲笑將軍了……
連芳洲饒是心志堅定,也叫朱夫人這番話說得有點兒心煩,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
朱夫人一直暗暗留神着她,見狀暗暗冷笑,語氣卻愈加溫柔慈善,道:“今兒我的話就說到這裡,你可以慢慢的再想一想,不用立即給我答覆!你是有身子的人,亦不要用心力太過,多加休息,莫要胡思亂想,不然,對孩子不好!”
這語氣之誠懇,態度之和藹,那自然而然流露的關心關切,倘若不是因爲她是朱玉瑩的親孃,連芳洲都會認爲是自家最親近、最慈愛的長輩!
朱夫人,果然不簡單啊!
連芳洲卻是個快刀斬亂麻的性子。
她一挑眉,看向朱夫人笑道:“多謝朱夫人提點!只不過,抱歉了!我還是先前跟您家女兒說過的那句話!”
“李夫人,你太固執了!”許氏變色,忍不住道:“你這樣會害了李將軍的!難道你真的忍心嗎!”
朱夫人也沒想到自己忍着鄙夷和顏悅色了半響說了這麼一大番話,總能說動她的,誰知道她竟然是個油鹽不進的。
“李夫人,你還是細細的想一想我的話吧!”朱夫人心中雖怒,面上卻是不急不躁,含笑道:“你心平氣和的好好想一想,想必總會想出些不一樣的東西來!對了,倘若你有什麼條件,儘管提便是!只要能答應你的,我們朱家都會答應!”
“不用了!”正如她想的那樣,連芳洲還就是油鹽不進了,淡淡笑道:“多謝朱夫人好意!此事我不會同意的!”
朱夫人臉上的祥和之色險險就要掛不住,片刻笑道:“既如此,我們就先回去了!”
說着起身含笑衝她點了點頭,扶着許氏的手款款去了。
“朱夫人好走,我就不送了!紅玉,送客!”連芳洲道了一聲。
這就走了嗎?只怕,這事情未必如此輕易了結呢!
連芳洲不由苦笑。
碧桃和春杏也有些沒着沒落的起來,不約而同不安的看向連芳洲。
那朱夫人的樣子,分明不像到此爲止啊!
連她們都看出來了呢!
連芳洲自嘲道:朱夫人想必是怕她看不懂她的意思吧?表現得夠明顯的了!
“該做什麼做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都不擔心,你們擔心什麼!”連芳洲笑道。
她這一笑,春杏和碧桃那沒着沒落的心下意識的也鬆快了兩分。
春杏便笑道:“那朱夫人有句話說得倒對的,夫人您懷着身孕,好好安胎身子要緊,別的都是虛的!”
“是啊是啊,”碧桃也忙點頭道:“反正不是還有老爺嗎!”
連芳洲忙道:“這事兒不要告訴老爺!你們等會兒就說下去,別告訴他。”
春杏和碧桃雖都覺得連芳洲不該瞞着李賦,可她既然已經這麼說了,她兩個自然不能不聽她的。
外頭錢管家,已經着急上火了老半天,終於看到朱夫人婆媳一行從內院走了出來,不由得大大的出了一口氣!
這口氣一鬆弛下來,他竟然覺得渾身無力,差點栽倒!
謝天謝地,這兩尊菩薩總算是走了。而裡頭夫人並沒有傳出來什麼不好的消息,可見今日這一場是安然過了。
先前聽聞朱夫人婆媳兩個來訪,險險沒把錢管家嚇得摔倒!
這些天的風聲他自然也聽說了,不但聽說了,還有不少人往他跟前湊好奇的打聽“內幕”呢!這朱家婆媳來者不善那是必然的。
萬一把夫人氣出個好歹來,他這個管家必定也要受罰。
原本想派人上衙門稟報老爺,請老爺速速回府,奈於夫人早吩咐過不準輕易上衙門找人,沒奈何只得忍下了。
畢竟,府中夫人做主,違了夫人的話,鐵定是要倒大黴的!
他正糾結着要不要去告訴老爺呢,幸好,還沒等他糾結完,那朱家婆媳總算是走了……
連芳洲下了禁口令,闔府上下誰也不敢在李賦面前說道,因此這日的事情,李賦竟是半個字也不知。
直到外邊傳得沸沸揚揚。
朱夫人自這天從李府走後,朱家就沒有再來過人。
朱夫人覺得自己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倘若連芳洲想通了,就會主動派人上朱家,可是並沒有,因此,她自不會再上門自討沒趣。
她從來就是掌握主動權的那一個!無論這個主動權是怎麼來的。
很快的,連芳洲妒婦、惡婦的名聲傳得滿京城裡沸沸揚揚,且不說朱家這一檔子事兒,她一個燒了八輩子高香纔得到這門姻緣的鄉下女子竟然如此不惜福,居然容不下李將軍身邊有人,別說什麼姨娘侍妾,就是同李將軍青梅竹馬、患難與共的奶孃之女都被她逼得帶髮修行!這還不妒不惡什麼纔是?
不但是妒而且惡,還有愚蠢!家事不修,何談國事?李將軍連妻子都轄制不住,還談什麼帶兵上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