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臨安思忖片刻,然後朝顏小婉招了招手說道:“小婉,過來這裡我有些話要問你。”
顏小婉身量不高,站在高大壯實的徐臨安跟前更顯得嬌小玲瓏,她得仰着頭才能同徐臨安良好交流。
“徐伯伯,你想問什麼呢?”
徐臨安猶豫了下,低聲問道:“小婉,你要不要先跟你四舅離開南安縣一陣?”
“啊?我們爲什麼要走?”顏小婉本以爲徐臨安是想問她有關於嚴二妞的事情,聽到他的提議不禁驚詫地瞪大眼。
“小婉,你在衙門也看到了,縣太爺對那葉忠誠非同一般,咱們惹不起但是躲得起,你同你四舅先去躲上一陣,等風聲不緊了,你們再回來?”徐臨安並不認爲此時的躲避是丟人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平頭老百姓鬥不過官,這一點毋庸置疑。
看着關青雲對待顏小婉前後截然不同的態度,徐臨安清楚地意識到關青雲並非他們這些老百姓的真·青天大老爺,他連最起碼的公正都做不到,這樣的縣令當不了他們這些老百姓的靠山。
既然沒了關青雲當靠山,他們這些平頭老百姓能力又有限,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顏小婉暫時離開這裡,到外頭躲一躲。
徐臨安真的一點也不願意看到,已經成爲葉家人眼中釘肉中刺的顏小婉,因今日之事而受到任何的傷害。
顏小婉扁了扁嘴表示不悅,她看了看左右的村民,踮起腳尖對徐臨安說道:“徐伯伯,我同舅舅們上山時看到了山羊,那一羣山羊裡有隻頭羊,它往哪裡走,其他的羊都會跟着它走。有次我故意將頭羊給逮住藏起來,羊羣立馬就亂了。”
徐臨安從顏小婉看似毫不相關的話題裡想到了些什麼,他的眼裡閃過一道精光,強行壓抑着內心的激動,他問道:“你把那頭羊逮住並藏起來,就不擔心被羊的主人發現狠狠揍你一頓?”
“不怕,我做的神不知鬼不覺,除了我和頭羊,再沒有任何人知曉。”顏小婉看他反應如此快捷,眯着眼睛笑得很歡快,脆生生地回答。
徐臨安從她的幾句話裡讀取到了那帶着濃烈殺氣的提議,滿腔的擔憂消失無蹤,整個人都變得豁然開朗起來。
他一味地擔心傷害葉家人引來葉忠誠的報復,卻忘了葉忠誠充其量就是條不足爲道的走狗,如他這般的走狗,那位京官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千號人。
威猛強悍的雄獅,豈會在意那爲了獲得它的青睞,不斷給它獻上禮物的小老鼠?
那些小老鼠只有在孝敬雄獅有存在的價值,一旦小老鼠不再有任何作用,自然會被雄獅拋之腦後。
林來財站在一旁看着,親耳聽到了顏小婉一語雙關的話語,眼睛危險地眯起來,他附到林來福的耳邊,給他提了幾個醒。
因着林來財的那幾句提醒,顏小婉做了好事不但沒有獎勵,反而又被她四舅揪起來胖揍一頓!
吃了一頓油光四濺的“竹板炒肉”,顏小婉委屈得眼裡含着淚,眼神裡帶着滿滿的委屈和控訴:“四舅,你把話說清楚。我又怎麼惹到你了?你又打我?”
“你今天差點就攤上大事了!”林來福看她那委屈的小模樣,氣不打一處來,揚起手又抽了她一下。
“哦。”顏小婉臉上的委屈消失無蹤,冷漠地回了個字,轉身就要走。
“你給我站住!”林來福被她氣得差點仰倒,這小丫頭片子真是太會氣人了!
顏小婉隱忍多時的怒氣在這一刻爆發出來,她一字一字地說道:“我不想再聽你教訓我了,反正你不管你怎麼打我,怎麼訓我,我該怎麼做還是會怎麼做,不會因爲你的訓誡就改變。”
林來福滿腔的怒氣立馬化成了無奈,他望着滿臉倔強的小姑娘,啪一聲丟下他手中的木棍,幾步走到她跟前:“小婉,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平安快樂。”
顏小婉被他真摯誠懇的眼神看得心神動搖,她知道林來福等幾個舅舅想要保護她,將她納入羽翼之下好好守護的心情,可她到底不是真·小孩兒。
若非是知道他們的初衷都是爲了她好,顏小婉又怎麼會一直隱忍着不發作?一次又一次地告誡自己要惜福。
前世她跟父兄聚少離多,感情雖然深厚,但終究讓她留下了遺憾。重活一世,她有幸能得到這麼多人的關心和寵愛,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視和維護,可她是有底線的成年人啊。
她的身體裡住着女戰神的靈魂,並非是她幾個舅舅眼中的稚童。她有自己的抱負和想法,有自己必須要去做的事情,不可能一直這麼毫無原則地妥協下去。
想到那些必須要做的事情,顏小婉動搖的內心瞬間堅定起來。
她目光直直地看向林來福,與他推心置腹說道:“四舅,我知道你們都是爲了我好,但我不想讓我的腦袋白長。哪怕撞南牆撞到死,我也不畏懼。但如果四舅,你們連讓我嘗試、面對的機會都不給,我大概沒辦法像現在這麼冷靜跟你說話。”
看着眼前目光堅定、無所畏懼的小姑娘,林來福的心在顫抖,他很想抓着她的小手,告訴她:小婉,你不需要這麼堅強,我們這些大人可以給你依靠,幫你遮風擋雨,你真的不需要過得這麼辛苦。
然而,林來福心中縱然有千言萬語,面對外甥女那雙過於堅定的眼睛,他覺得嘴巴被一大塊石頭給壓住了,沉沉的,啓脣說話變得格外地艱難和沉重。
顏小婉直直對上林來福哀求的目光,狠下心將話說得更加直白:“四舅,我很抱歉。我不像小鳳姐一樣乖順聽話,讓你們****不少的心,未來還會讓你操更多的心。請原諒我的自私和愚蠢,即便你們全都反對,我依然不會改變初衷去做那些我認爲必須要做的事情。”
林來福望着她久久不語,甥舅倆誰都不說話,就這麼面對面站着,彷彿要站到地老天荒。
一道長長的嘆息之後,林來福一字一頓地表達了他的態度:“小婉,四舅以後會盡量,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