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勝近在吉祥家裡頭住了一宿以後,第二天吃完早飯就匆匆往回趕,丈母孃的態度很堅決,這次的事兒不能因爲他過來說兩句話就算完,這事情要解決還得是自家老孃出面。魏勝近邊走邊感嘆,家宅不寧的話,出去做生意也是堵心啊,難怪一出了鎮上就覺得心裡惴惴不安的呢。
原來這次他跟着親戚出門做生意,是聽說南方今年糧食不多,價格高了些,親戚販了些米糧一類的往南邊趕,想要賣個差價賺些銀子,怕路上不安全,這才捎帶上了他。只是不知怎的,路上一條大河發了水,把他們堵在河這邊,眼見着過不去了,也不能直接退回來,一堵就是四五天,期間有路過的南方商隊需要補給糧食,他們就把糧食加價賣掉些,只是這麼堵着過不去,商隊的嚼用卻是日日都要的,再加上陸續過來的商隊什麼的,這麼過了五六天,原本的三大車糧食就都賣掉了,而且價錢還不低,這下子南方也不用去了,加上擔心家裡的情況,魏勝近就跟自己的親戚,高高興興的戴着賺到的銀子會了家。
沒想到魏勝近歡歡喜喜的回了家以後,看到的卻是冷鍋冷竈冷炕頭,只有自己的孃親一人在家,細問之下,才知道是媳婦和孃親生氣,帶孩子回了孃家。魏勝近苦笑了下,當初聽了自己孃親的一面之詞,覺得十分氣憤,自家娘子平日裡看着好好的,怎麼出門不過二十來天,就鬧得那麼厲害,竟然會了孃家,莫不是不願照顧老孃?可是轉念一想,娘子出嫁五六年了,也還沒回過孃家呢,就隨她去吧,自己把她接回來就行了,也就沒太在意 。
魏勝近這麼想着,雖然覺得媳婦不在家冷鍋冷竈的心裡有點不得勁,倒也沒怎樣,悠哉悠哉的在家收拾柴火準備做飯,看見缸裡沒啥水了,拿着扁擔水桶出門挑水的功夫,遇到鄰居大娘,“勝近回來啦?你媳婦咋樣了?”
“魏勝近聽了一愣,”挺好的啊,回孃家呆兩天。”
“還好就好,那天啊,可把我嚇壞了,你說你母親平日裡看起來溫溫和和的老太太,怎麼下手打兒媳婦打得那麼狠,你媳婦的哭聲啊,我們這好幾家鄰居都能聽的到呢。”鄰居大娘咂咂嘴,似乎不忍心說下去似的,“好好對你媳婦吧,當人媳婦的,不易啊!”
“哎!”魏勝近糊里糊塗的應了一聲,卻越想越不對勁,孃親跟自己說的,咋和鄰居大娘說的不一樣呢?自己的雅妹真是因爲賭氣就回孃家了?想到這,魏勝近也顧不得挑水了,擔着扁擔就往回跑,到了家裡跟自己孃親說了句要去接雅妹,就直接出了家門。
魏勝近從記憶力醒了過來,望着茫茫的田地,懷裡揣着的饅頭還熱熱的燙人,要是沒有碰到鄰居大娘,如果雅兒沒有回孃家,這次自己還是會信任孃親說的話吧。魏勝近忽然想起這幾年來的事情,好多次也是孃親和媳婦各執一詞,而自己多數都是信了孃親的話······孃親這次,做得過分了,魏勝近咬咬牙,這回一定不能再讓孃親這樣了,他的心中燃氣了熊熊的小宇宙,這是男子漢的爆發。
過了三天,魏勝近帶着自家孃親再次登了劉家的大門,按吉祥奶奶吩咐的話,沒有她的親家老太太親自登門認錯,雅兒他們就休想接回去,甚至於那孩子生下來以後,也會是劉家的孩子,跟他們老魏家半點關係都沒有。原本老神在在的魏老太太,聽了魏勝近轉述的這句話了以後,終於沉不住氣了,去就去,認個錯能抱回金孫來,也認了。
只是,事情哪裡像他們以爲的這麼簡單,當天中午,魏家老太太到了劉家以後,雖然是熱湯熱水的給招待着,卻是連自己而媳婦一面都沒有見到,魏老太太低頭喝着吉祥端來的糖水,圓胖的臉上有些僵硬,“親家,怎麼沒見雅兒啊?”
“哦,親家奶奶說笑了,雅兒這名字是我們孃家叫的,有的人不是叫什麼賠錢貨的麼?這人我們可是不認識的。”吉祥奶奶的語氣不鹹不淡,低頭喝了口水,事不關己一樣的說道。
“親家奶奶真愛說笑······呵呵······”魏老太太乾笑了幾聲,這賠錢貨什麼的,似乎還真是自己說出來的,當時怎麼就鬼迷心竅的對兒媳婦不好呢?魏老太太心中明鏡一樣的,自己把人家閨女給打了,當孃親的肯定是要生氣的,不過氣歸氣,雅兒肯定是要領回去的,頂多是賠個禮道個歉,受幾句難聽的話而已,魏老太太想的明白,要是受些委屈花些錢能換個金孫回來,那也值了。
其實魏老太太這幾天也在反思自己,似乎當時兒媳婦進門的時候,自己還挺喜歡她的,後來老頭子去世了,自己孤單寂寞的,兒子卻只顧着跟媳婦好,不跟老孃親,自己就有些不平衡了,明裡暗裡的老是個媳婦挑刺找事兒,兒子一心疼媳婦,就會來自己面前多儘儘孝,這麼一來,自己受的關注也就多些。再後來,兒子出門做生意,自己啊,是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覺,怕他吃不好穿不暖,見着兒媳婦一臉沒精神的樣子,就氣不打一出來。
“唉,這事兒也怪我!”魏家老太太似乎想明白了一樣,忽然開口說道,“我家兒子出門做生意,我這心啊,成宿隔夜的鬧得慌,花兒那幾天又哭鬧的不行,我這心火就上來了,打得紅了眼,連雅兒都給傷着了,本來第二天想要跟她賠個不是,沒想到這孩子氣性大,都已經回家了。”魏老太太沖着吉祥奶奶笑了笑,臉上的肉顫巍巍的,“親家奶奶,這回我做錯了,你看在雅兒的面子上,看在她肚子裡的孩子的面子上,讓她跟我回去吧。”魏老太太這話說出來,就是認錯了,也做了心理準備,接下來吉祥奶奶要打要罵的,自己都受着,誰讓自己有錯在先,兒子也喜歡雅兒喜歡得緊呢。
魏勝近聽到自家孃親的話,眼睛一酸,孃親這是舍了臉賠不是啊,爲了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孃親······太不容易了!魏勝近原本心裡對孃親的怒氣可是一點都沒剩了,反而是有點擔心起來,要是丈母孃爲難自己的娘,可要怎麼辦纔好。欺負一時之間有些壓抑,一瞬間堂屋裡連個說話的聲音都沒有。
”親家奶奶倒是客氣了,要不是也是孩子們的不是······“吉祥奶奶沉默半響以後,忽然笑道,”我們家閨女從小都是嬌養的,沒見過世面,要說受氣,哪個媳婦不受氣,咱們都是從媳婦熬上來的,其中的苦楚,自然是你知我也知,孩子氣盛,鬧了這麼笑話,還請親家奶奶不要多心纔好。“吉祥奶奶不說道歉的事,也不說回去的事兒,反而是大打親情牌,讓站在一邊聽着的吉祥有些摸不着頭腦,直覺的奶奶說話讓自己摸不着道道。正聽着,發現她們說着說着,說起當兒媳婦的苦楚來了,吉祥心裡有疑問卻不好問,眼見着那魏老太太深有感觸的跟着一起唉聲嘆氣說起年輕時候的不易來,吉祥恍然大悟,這不是通過讓魏老太太想起來自己年輕時候的不容易,給自己的閨女鋪好後路啊,同病相憐之下,魏老太太以後是不是就會對雅兒姑姑好些了呢?
原本吉祥以爲魏老太太來了以後,吉祥奶奶會使勁的刁難人家,甚至讓她拉下臉來給雅兒賠禮道歉什麼的都想到了,卻不想着吉祥奶奶又是跟人家談心,又是講古,說着當媳婦的不易,說着陳年往事,沒有開口責罵,也沒有說半分的不是,兩人說的越來越熱乎,彷彿是多年沒見的老姐妹一樣的。
吉祥心中納悶,在心裡暗暗回憶吉祥奶奶的言行,要是像自己想的那樣使勁刁難魏老太太,雖然出了一時之氣,但是二姑終歸是要跟着二姑夫回去的,到了那時候,閨女在人家的手裡,明裡暗裡的收拾一頓,心疼的還是吉祥奶奶,要是這時候和顏悅色的,給了人家面子讓魏老太太心存感激,二姑回去的時候,魏老太太感念這次的事情,也許會對二姑更好些也不定。吉祥點點頭,奶奶真是高啊,就是不知道這麼容易就把人帶走了,人家念不念這份好。
吉祥正懷疑着,就聽吉祥奶奶說道二姑的身體,“雅兒現在懷着身子呢,你也知道,她受了傷身子弱,看了郎中以後啊,說最好不要亂走動,就先讓她在我這養幾天,身子硬朗些的吧,而且要是想回去啊,家裡可得好好的收拾收拾,好吃的好喝的,都得跟上了,這樣她肚子裡的孩子才能長得好。”吉祥奶奶一本正經的說着,眼神飄向魏老太太。
“正是正是,我這就回家好好收拾,今天帶來的雞蛋啊,肉啊的,都給雅兒補身子吧。至於近兒待會來的錢······”魏老太太滿口答應着,剛纔沒被罵沒丟臉實在是讓她有點喜出望外,不就是收拾家幹些活弄點好吃的麼,魏老太太也沒太在意,只是想着自家兒子帶回來的銀子呢,“什麼錢?”吉祥奶奶眼睛一立,從中放射出來的光芒讓那魏老太太心裡一哆嗦,“沒什麼沒什麼······”魏老太太擺擺手,連忙歇了心思,還是金孫重要些。又坐了半響,魏老太太實在坐不住了,起身告辭,回家收拾東西去了,兒媳婦肚子裡的可是自家的金孫啊,魏老太太后悔不迭,自己當初幹啥騎行這麼大呢,要不這時候,雅兒在家裡,兒子又回來了,指不定過得多順心呢,哪用跑幾十里路來看親家的臉色,還損失了那麼多雞蛋和肉,魏老太太心疼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