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顧有望的話,有福只覺得頭都大了,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看着有望提高了聲音問:“關起來了?你把他關哪兒了?”
“就,就關在家裡……”顧有望把頭低得更厲害了。
見自家阿弟好像被自己嚇到了,有福在心中長長的嘆一口氣,按捺下心中的情緒,又蹲下去看着顧有望哄道:“有望乖,阿姐不是故意要大聲和你說話的,阿姐只是着急。”
“嗯。”顧有望看着有福,眨巴了幾下眼睛,點點頭應道。
有福又在心底默默嘆一口氣,默唸了好幾聲‘有望還小,還不懂事’,然後才牽了顧有望的手回家。
徐閒正在屋裡把門拍得砰砰的響。
有福走到門邊,一時之間不知道是應該誇顧有望聰明好呢,還是罵他調皮好了。
門是從外面被扣住的,門扣裡頭,還掛着一個他們平時摘桑葉的時候用的桑樹枝做的勾。以顧有望的身高,妥妥的是夠不着門扣的,顯然,他就是用這桑樹勾把門口扒拉過去扣上的。
有福無奈的打開門,徐閒一見着有福就說:“有福你回來了,真是太好了,有望把我關在屋裡,我出不去,我真怕他不聽話,跑去玩水。”
顧有望衝着徐閒吐吐舌頭,做着鬼臉說道:“你纔不聽話呢。”
有福皺着眉看一眼顧有望,等他不做鬼臉了,纔看着徐閒問:“你怎麼讓有望給關屋裡了?”
徐閒臉微微一紅,先將手中的藤球遞給顧有望,然後才說:“他把藤球丟牀底下了,我去給他撿的時候,沒注意到他,等我撿到藤球出來,就發現門從外面被扣住了。”
有福這才發現,徐閒頭上臉上衣服上,到處都是灰,整個人都灰頭土臉的,忍不住想笑,末了又覺得自己這樣有些不厚道,連忙低頭看顧有望,數落道:“你看看你,徐閒哥哥給你撿藤球,你不謝謝他,還把他給關屋裡了,像話嗎?”
顧有望嘟着嘴,朝着徐閒聳了聳鼻子,然後纔看着有福說道:“誰讓他總管我這樣,管我那樣的,什麼都不讓我做……”
“你還有理了啊?”有福提高了聲音道。
徐閒朝着有福笑笑,說道:“沒事,是我自己沒注意,下次我會小心的。”
顧有望又朝着徐閒做了個鬼臉,拿着藤球自顧自的跑了。
有福有些抱歉的衝着徐閒笑笑,說道:“對不起啊,有望他太調皮了……”說着,又急急的道:“我回頭會說他的……你,你別怪他啊。”
“沒事,真沒事。他也算是我的弟弟,我怎麼會怪他呢。”徐閒連忙擺手,又說:“再說了,有望還小呢,調皮一些也是正常的,等他大一點就好了。”
有福微微點頭,說道:“你快去把你的臉洗洗,頭髮擦擦吧,衣服也換下來,看你這一頭一臉的灰……”
徐閒微微有些窘,衝着有福點一下頭,‘嗯’了一聲,就去洗臉擦頭髮去了。
有福也去擰了溼布,搭在了裝着桑葉的籃子上頭,顧有望又跑進來:“阿姐,你陪我玩玩嘛。”
有福低頭看着顧有望問:“有望想玩什麼?”
“阿姐,我們來拋球吧,好不好?好不好嘛……”顧有望搖晃着手上的藤球,對有福撒嬌。
“好。”有福點點頭,看着顧有望哄道:“不過,我們不能玩太久啊,一會兒阿姐要做飯的,還有,以後你不能再這麼調皮了,知道嗎?”
“嗯。”顧有望開心的點頭,並沒有管有福說的後面半句話,拉着有福去院子裡頭丟球。
沒一會兒,顧長庚等人愁眉不展的回來了。
“阿爺!”顧有望聽到阿爺他們的聲音,開心的把藤球一仍,就衝着顧長庚跑過去了。
顧長庚像往常一樣把顧有望抱起,不過臉上,卻笑不出來。
“阿爺,三叔,四叔,三嬸你們……你們怎麼了?”有福也一邊招呼,一邊迎上去。剛走兩步,就覺得不對,原本準備出口的‘你們回來了’幾個字,也變成了‘你們怎麼了’。
幾人齊齊嘆氣。
顧有望看到自家阿爺拉長着臉,下意識的伸手去揉他,小手捧着他的臉頰和嘴角往上推,嘴裡道:“阿爺不要不開心,不好看的。”
“好孩子。”顧長庚勉強扯了個笑臉出來。
有福鎖着眉,看着顧長庚,再一次開口問道:“阿爺?究竟怎麼了?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唉……”顧李氏嘆一口氣,提着裝了蟻蠶盒子的籃子,搖着頭往蠶房走。
有福見狀連忙跟上去。
等顧李氏切了桑葉把帶回來的蟻蠶餵了,她纔開口對有福說道:“新來的縣太爺不肯按照你楊伯伯之前和我們的約定給育種錢,只給我們算了服役,一人一天二十文的役錢。”
“你三叔原本想去找縣太爺的,被衙門裡的人死活給攔住了,說,原本縣太爺連役錢都不想給的,只肯給我們算勞役,還是王大人求了情,縣太爺才肯給我們算役錢的。”
“幸好你三叔被攔下了,我們出了城才知道,有人因爲蠶種漲價太厲害,在衙門口鬧了起來,被新來的縣太爺打了板子,路都走不得了,只能借了板車拉回去……”
有福難以接受,看着顧李氏半晌,纔開口道:“這……怎麼會這樣?”
顧李氏重重的嘆一口氣,說道:“誰知道呢。”
有福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彷彿是壓了一塊大石頭一般的沉重。
呆了半晌,走出去。
顧長庚坐在院子裡頭抽旱菸,顧有望抱着自己的藤球,有些不知所措的坐在屋檐下面的小板凳上,看到有福出來,求助一般的輕喚:“阿姐……”眼巴巴的,好像快要哭出來。
有福心裡頭越發的難受。走到顧有望身邊,蹲下去輕輕抱了抱他,輕聲哄道:“乖,沒事的,阿爺就是累着了,有望乖乖的。阿姐去看看阿爺,好不好?”
“嗯,好。”顧有望看着有福,咬着嘴脣輕輕點頭。
“乖。”有福又抱了抱過顧有望,才走到顧長庚面前:“阿爺,您怎麼又抽上旱菸了?”
顧長庚本來就不常抽菸,自從顧楊氏懷上顧有望之後,就更不抽了。
顧長庚扭頭朝着另一個方向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然後纔看着有福說道:“有福啊,阿爺這心裡頭,難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