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夫子氣咻咻的從顧長庚家出來,連接下去的人家都不想去了。好在,顧成材心疼自己阿爺,瞅着已經晌午了,便說:“阿爺,楊夫子,咱們先回去吃飯吧,都這個點了,也該吃午飯了。”
楊夫子乘勢點了頭。
有福原本是在廚房裡頭,聽着楊夫子他們走了,就‘蹭’到了堂屋,到了顧長庚的面前。
顧長庚也氣咻咻的。
有福輕輕扯了扯顧長庚的衣袖,說道:“阿爺,您別生氣了,有福錯了還不行嘛。”
顧長庚不悅的說道:“哪是你錯了,分明就是那個老兒無禮,我顧長庚的孫女有沒有教養,那是我自家的事情,那就用得着他來說三道四!”
“再說了,咱們這樂途縣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說道你,那個不豎起大拇指來誇的?便是皇上,那都是讚賞過你的。哼,他一個老學究,不過是多讀了幾本書,便覺得了不起了,居然說你沒教養,還要教別人怎麼管教孫女,他以爲他是誰?笑話!”
“他也配?”
有福這才知道,顧長庚不是生自己的氣,而是生那楊夫子的氣,便又拉了拉他的衣袖,說道:“阿爺,那您更不能再生氣了,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氣壞了自己,多不划算啊,您說是吧?”
顧長庚卻又想起先前有福的話來了,看着有福說道:“阿爺還沒說你呢。你說,你好好一個姑娘家,怎麼當着外人的面也什麼話都往外說?”
“好歹的,徐閒也算咱們自家人,他就是再說錯了話,你也不該那樣說他啊。更何況,他也沒說什麼,你這孩子,就不能收斂點?”
有福乾笑兩聲,看着顧長庚有些尷尬的道:“那不是,我當時沒想那麼多嘛……腦子沒管住嘴,話就一下子出了口。”
“而且,我……我那也是,也是覺得有壓力。”
徐閒慣常是個會推卸責任的人,他那句話,雖然是心中高興,情不自禁的說出來的,可誰知道,他潛意識裡,有沒有推卸責任的意思在裡頭?
‘我做一切都是爲了你,你若是不領情,豈不是太沒良心?’
‘我做一切都是爲了你,你若是辜負了我,豈不是太沒良心?’
‘我做一切都是爲了你,你若是不感恩戴德,豈不是太沒良心?’
‘我做一切都是爲了你,若有了什麼差池,那也是因爲你,錯不在我。’
……
不是有福多想,實在是她見慣了他推卸責任的行爲,幾乎是他一開口,她就能懂得他隱藏起來的意圖了。
往往,他自己都還沒察覺。
顧長庚也懂,所以,聽到有福欲言又止的話,他反倒覺得不該再責備有福了。只是搖頭,說道:“你啊,總之以後說話,多想想,別什麼話都往外蹦。”
“惡語傷人六月寒,你那話對旁人還好,對徐閒來說,着實傷人了一些,這樣不行的。”
“你要知道,許多事情,其實錯不在他,錯的是……”
“阿爺!”有福打斷顧長庚的話,說道:“您明明知道,我是因爲什麼,就不要再牽扯到別的事情上了吧。”
她真是一句都不想聽那些事情。
就讓她當幾年鴕鳥也好。
顧長庚懂有福的意思,不由得搖搖頭,心中嘆一口氣。
正在這時,顧劉氏的聲音響了起來:“吃飯了吃飯了,馬上吃飯了。有福,快去叫你沐大叔帶着你阿弟回來吃飯。”
有福就把那些紛亂的思緒甩開,揚聲道:“阿奶,您還不知道沐大叔啊,哪就用得着叫他了,他的鼻子可靈了,只要一聞着您做的飯菜的香味,馬上就會回來的。”
顧劉氏端着菜進來,失笑說道:“你這孩子,真是沒大沒小的,居然編排起你沐大叔來了,也不怕他生氣。”
有福笑笑,說道:“他纔不會生氣呢。”
正說着,沐正豐就帶着顧有望從外面回來了,自打莫凌雲走了,沐正豐接手教授顧有望的功夫之後,顧有望就又粘上了沐正豐,所以總和他一塊兒。
沐正豐的內力也還不錯,有福和顧劉氏的對話,他自然是聽到了的。所以,還在院子裡,他就笑着說道:“嬸子,有福也沒說錯,我啊,的確是老遠就聞着您做的飯菜的香味了,誰讓您做的飯菜比旁人家的都香呢。”
顧劉氏笑得更開懷了,說道:“沐小旗當真是愛開玩笑,您可是錦衣衛的官,什麼好吃的沒吃過啊?我一個鄉下老婆子,做的飯菜不過家常而已,還能比得上城裡頭那些大酒樓的大廚師不成?”
沐正豐領了顧有望去洗手,嘴裡說道:“各有千秋嘛。”頓了頓,又道:“嬸子,還真不是我故意恭維您,我是當真覺得,您做的飯菜好吃。您不知道,我啊,就喜歡您做的家常菜的味道,暖心。”
沐正豐也是個父母早亡的,這麼多年,又沒有遇到一個心儀的女子,受到莫凌雲的影響,他也覺得,這感情之事,應當寧缺毋濫。所以,寧願一直單着,也不願意隨隨便便的,就找個女子將就着過了。
他家中雖然有個老僕照料他的飲食起居,可老僕做的飯,不過能吃而已……
也就是說,連御膳都吃過的沐正豐,偏偏很少吃到真正的家常菜。而顧劉氏炒菜,本來也好吃,他是真的喜歡,顧劉氏所做的飯菜。
有味。
美味的味。
人情味的味。
對於自己的身世,沐正豐並未遮掩,也曾經隨口在顧家人面前說到過,顧劉氏也知道。聽到他的話,頓時就想起來‘這孩子’從小就很少吃到家裡的飯菜,不由得心疼起來,說道:“喜歡吃你就多吃點,嬸子做得多呢。”
沐正豐爽快的笑,說道:“那肯定是要多吃點的。”
剛剛洗乾淨手正在嚯嚯哈哈的摔水的顧有望忽然說道:“有望也要多吃些,今天師父教了新的東西,有望練得肚子都餓了,要吃好多才行的。”
聽着顧有望的話,有福微微一愣。
莫大哥教了他半個多月,也沒聽着他叫一聲師父,怎麼沐大叔一接手,才幾天功夫,他就連師父都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