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我不是災星!我不是災星……”
顧成禮的話音一落,徐閒的聲音就從門口傳了進來,一開始聲音聽上去有些尖利,到後面卻漸漸低了下去。
顧長庚擡頭,看到徐閒扶着門框,站在門檻外面,身子瑟瑟發抖,頭無措的擺動着,嘴脣一張一合,喃喃發出‘我不是災星’的低語,整個人看上去,顯得分外的無助。
顧長庚心中不忍,試圖過去安撫一下徐閒。
但是,他剛剛起身,就把徐閒嚇了一大跳。
他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一臉驚慌戒備的看着顧長庚,接着猛的一轉身,一邊往外跑,一邊高聲尖叫:“我不是,我不是災星!我不是!”
……
“徐閒回來!”看徐閒往外跑,原本因爲顧成禮的話有些心神不寧的顧長庚頓時就着急起來,一邊開口衝着徐閒的背影喊,一邊作勢要追。
顧成禮伸手一攔,說道:“爹,您讓他跑唄,他一個小孩子,腿那麼短,還能跑多遠不成?最多啊也就是躲到院子外頭而已。”
“再說了……他若真是自己跑了,咱們倒是省心了。”
“大哥你太過分了!”顧成信猛的站起來,衝着顧成禮大聲道。說完,不等顧成禮接話,就風風火火的追了出去。
顧長庚則指着顧成禮,滿臉責備的說道:“老大你……你這說的還是人話嗎?”
顧成禮一臉的無所謂,嘴裡輕飄飄的說道:“爹,我說的怎麼就不是人話了?本來嘛,他又不是咱家的人,跑了就跑了唄,還能怎樣。”
將徐閒趕出去,並不是顧成禮的真正目的,徐閒只是一個可以讓他借題發揮的幌子而已。先前他出去的時候看到徐閒睡眼惺忪的出門,就想好了這一出,這會兒徐閒跑出去,倒是正中他的下懷。而顧長庚對他的責備,則剛好讓他說出自己真正想要說出的話。
“你……”顧長庚一時語塞,指着顧成禮,好半晌之後纔開口說道:“先前我還以爲你當真知錯了,沒想到,你居然還是這樣……果真是本性難移麼?”
“你就不想想,徐閒他可是有福的未來夫婿,等有福一及笄,就要入贅到咱家來的。怎麼就不是一家人了?”
“爹?您不是吧……”顧成禮裝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假意張口結舌的看着顧長庚,好半晌之後才一臉‘沉痛’的說道:“感情我剛剛說了那麼半天,您是壓根就沒聽進去啊?”
“那徐閒一個克父克母克親的禍殃子,您就這麼把他當寶?非要把他留在咱家,任由他克咱們,給咱們帶來災禍?”
“您這是想讓他,克完二弟克二弟妹,克玩二弟妹又克我或者老三老四……”
“你給我住嘴!”聽着顧成禮的話,顧長庚只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連思考的能力似乎都沒有了,好一陣之後,才終於想起來大喝一聲。
聽顧長庚大喝,顧成禮馬上就住了嘴,當然,並不是他轉性了,而是他想聽聽顧長庚說什麼。然後好好想一想,接下來的話要怎麼說。
顧成禮住嘴之後,顧長庚伸手指着他,一連點了好多下,才說:“你究竟哪裡聽來的胡言亂語,徐閒一個孩子,他……他是做了啥事得罪你了嗎?怎麼你這嘴裡,就沒他半句好話?”
“哎喲,爹。”顧成禮扶住顧長庚讓他坐下,說道:“他哪裡是得罪我了啊,他若真只是得罪我,那還好了,我指定不同他計較。我這不是怕……怕咱們好好的一個家,會被他克得四分五散、人丁凋零嘛。”
顧長庚聞言,說道:“什麼四分五散、人丁凋零?盡在這裡胡言亂語。”言語中,倒是帶了幾分不確定。
“爹,您這是捨不得丟掉一個可以入贅的上門女婿吧?”顧成禮一臉恍然的看着顧長庚。
說着,摸着下巴點了點頭,做出一副理解的樣子道:“也是,咱們有福畢竟是定過親了,這要是把他送走了……以後有福只怕也不好再說親。”
顧成禮裝模作樣的想了好一會兒,一邊搖頭,一邊喃喃:“這可不好辦啊……”然後又忽然一下提高聲音,說道:“哎!有了!”
說着,目光灼灼的看着顧長庚:“爹,要不這樣。”
“二叔公在村尾不是有套房子空着的嗎?咱們去找二叔公,把那套房子租下來,拾掇拾掇,讓他住村尾去。咱每旬給他送一次口糧,也餓不着他。只是不住一塊兒,不在一鍋吃飯而已。”
“這都不住一塊兒,也不一鍋吃飯了,總該克不到咱們頭上來了吧?”
說話間,顧成禮露出一個沾沾自喜的表情,看着顧長庚,做出一副求‘誇讚’的樣子:“爹,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顧長庚自然是不贊同的,皺着眉頭看着顧成禮,說道:“瞧你出的什麼餿主意,他一個六歲多不到七歲的孩子,這獨自住到村尾,危險不危險的先不說,他會洗衣服、會做飯嗎?要怎麼過日子啊?”
“也是。”顧成禮點點頭,說道:“倒是我想得不周全了。”
說話間,顧成禮也跟着皺起眉頭來,再次做出一副思索的樣子,嘴裡說道:“嗯……要不然這樣,反正徐閒以後也是老二一家的人,咱們讓老二媳婦還有有福,跟着一起搬過去……”
聽顧成禮說到這裡,顧長庚心中回過味來,猛的將顧成禮一推,指着假意做出愕然姿態的顧成禮說道:“好啊老大,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老二剛下落不明,你就,你就要趕他的妻兒出門。你……你不虧心嗎?啊?你就不怕……就不怕……”
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再怎麼不成器,再怎麼不堪,那也是自己的兒子,顧長庚到底沒吧天打雷劈幾個字說出口來。
“爹啊,您誤會了,我不是要趕他們出門啊。是……就是咱們分開住、分開吃飯而已。咱一不分家二不分產三不分地,幹活還在一塊兒幹,糧食也仍舊放在咱們現在的倉裡。”
“每旬讓他們在家裡頭拿一次糧食,他們吃多少,就讓他們從家裡頭拿多少過去。不虧着他們,虧着我自個兒的肚子,都不虧着他們。”
“這怎麼能叫趕他們出門呢?”
顧成禮說着,一臉委屈的看着顧長庚。
“你……”顧長庚嘴脣直哆嗦,指着顧成禮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你,你死了這條心吧,這個家只要有我再一天,就輪不到你來做主。你別想,把任何人,趕出這個家門!”
“想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