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秦氏集團的會議室。
穿着一身黑色精緻西裝的秦暖坐在主位上,看着下面一衆比她年紀大了太多的部門主管們。
靜靜聽着他們對下一季度項目的策劃報告。
她食指上帶着碩大一枚戒指。
解釋是仿古設計,丹頂鶴的造型,中間一顆紅寶石嵌在頂端,高貴大氣。
秀美的面容上沒有過多的修飾,只描了兩彎細眉,塗了硃色的口紅。
看起來真有幾分女總裁的氣勢。
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
她拿起來看了眼。
楚心之發過來的微信。
“什麼時候有時間?有點事找你幫忙。”
秦暖嫣紅的脣勾了勾,回覆她兩個字:“稍等。”
“秦總!”正在發表自己意見的策劃部主管不滿地說,“請問秦總對我的計劃有什麼建議?”
主管說話的時候,眼中含着鄙夷。
也不知道秦董事長腦子怎麼想的,就算沒有兒子,也不該讓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娃娃管理公司啊。
這不是笑話嗎?
就拿剛纔來說。
他在底下說得唾沫星子橫飛,作爲總裁的秦暖卻在玩手機。
玩手機也就算了,她還笑。
他頓時有一種她在嘲笑他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受到了不尊重。
他斷定秦暖剛纔沒有好好聽他的策劃案,故意問出這個問題,藉機刁難秦暖。
其餘的同事齊刷刷地看着秦暖。
他們不是等她說下文。
而是——
抱着玩笑的姿態,等着看她出醜。
她剛纔在玩手機,他們可都看到了。
有明文規定,開會的時候手機必須關機或者調成靜音。
秦暖作爲總裁,竟然不以身作則。
這叫什麼?
明知故犯!
秦暖緩緩站起身,個子不高的她,身上卻有一種獨特的氣質。
白淨的一雙手撐在紅色實木桌邊緣,脣角劃出一道比主管更爲輕蔑的笑,“建議?你的方案重做!這就是我的建議。”
“你!”主管當然不服氣,喉嚨裡那句“憑什麼”還沒說出口,就被秦暖的一個手勢打斷了。
“你的方案只適合高端消費羣,而忽略了中低端消費羣。”秦暖不疾不徐地說,“高端消費羣固然有着超越普通人的財力,但你別忘了,中低消費羣的基數龐大,只要把握住這一塊,收益絕對是你意向不到的。”
主管一噎。
找不出一句話來反駁。
其餘的人也都面面相覷,雖然嘴上不服秦暖,可心裡卻對她說的話無比認同。
大部分人都有這樣的心理,看到比自己年輕,實力卻比自己強悍的上位者,心裡總會或多或少有點嫉妒,還有不服,甚至有一種想看這個上位者笑話的心理。
他們剛纔就想看秦暖出醜。
結果,出醜沒看成,反而被打臉了。
秦暖不給他們反思的時間,拿了桌上的手機,“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裡。”
她踩着黑色的高跟鞋往會議室外走。
走了兩步,停下來。
她回過頭,淡笑着說,“下次別給我這種小學生應付作業式的方案,不僅顯得你們頭腦很簡單,而且浪費我的時間。”
在場的人還沒從這句話的諷刺中鑽出來,她的下一句話就來了。
“還有,我知道你們對我不服。”秦暖語調輕鬆,聳聳肩說,“有什麼辦法呢,再怎麼不服,我都是秦家的大小姐,秦氏集團的掌權人!”
話落,扭過頭就走。
飄逸的黑髮在身後劃了一道優美的弧度。
她不知道的是,她走後,整個會議室裡靜默了三分鐘,然後,沸騰了。
“我居然覺得這位大小姐很牛啊,以前不傳聞是林妹妹嗎?”
“剛纔那一番話,我竟無力反駁。”
“人家說的也沒錯,不管怎樣,她都是秦家大小姐,秦氏集團的少總。”
“行了,以後大家都收斂些吧,都是爲了公司。”
“……”
秦暖邊往總裁辦走邊給楚心之打電話。
很快接通了。
她戲謔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了過去,“寶貝兒,找我有事?剛剛在開會。”
秦暖刻意裝出肉麻的聲音。
每一個字都像能擰出甜水的蜜糖。
楚心之沒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原本醞釀好的說辭,這一刻都消失了。
最後,說了這麼一句,“我打擾你了?”
“沒呢,我把會議室裡一幫人罵得狗血淋頭、一文不值,現在出來了,有什麼事說吧。”
楚心之沉默了幾秒,電話裡又響起秦暖的聲音,“跟我還見外。不說了找我幫忙嗎?什麼事?”
“一個人說了謊,你能不能通過催眠,讓他說出事實的真相?”
“噗!”秦暖坐在旋轉椅上的轉了一下,手撥了撥頭髮,“你這是什麼問題?”
她一時沒弄明白她要表達的是什麼。
還是認真地回道,“催眠沒你想的那麼神奇,也沒電視、小說上那樣邪乎,它只是治療人類心理、神經方面疾病的一種方法。”
楚心之又沉默了。
想起當初秦暖幫默默治病時,她能夠探尋默默的內心世界,覺得很神奇。
想着讓她給孫異催眠,讓他說出真相。
“這樣吧。”秦暖開口道,“你把具體情況跟我說說,我好判斷能不能幫你。”
楚心之抿抿脣,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跟秦暖說了。
既然想讓她幫忙,那這些事就不能瞞着她。
秦暖:“這麼嚴重?那你沒事吧?”
她語氣陡然嚴肅。
她居然不知道。
這兩天發生了這麼多事。
有人要殺害楚心之,兇手抓住了,認罪的時候居然把矛頭對向盛北弦,並且提供了有力證據!
秦暖端起着桌上的水杯,喝了幾口。
楚心之在電話裡將之前的幾個案子也一併說給她聽。
秦暖冷靜分析,“按照你這麼說,殺人兇手是個有精神問題的變態?”
她一瞬間想起了她的學長阮徵刑。
想起了別墅那次。
阮徵刑在與人交往的時候,是個挺正常健康的男生,只有殺人時,才變現得特別偏執,瘋狂。
“行,我可以去看看。”秦暖答應下來,想到什麼,突然問道,“兇手在警局?”
“嗯。”楚心之回。
秦暖說道,“好的,我知道了。下午吧,我下午三點以後有時間。”
楚心之鬆了一口氣,“謝謝。”
秦暖願意幫忙,在她的意料之中,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是催眠師這件事,目前並沒有多少人知道。
秦暖的意思大概也是不想曝光。
她以前接任務,也只接受在網上預約。
她答應催眠孫異,就必須去警局,在警方人的眼皮子底下。
而且,催眠的整個過程都有人監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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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爲什麼剛纔秦暖會問兇手是不是在警局。
掛了電話。
楚心之靠在沙發上,輕嘆了一聲。
她又欠了秦暖一次。
盛北弦坐在她邊上喝咖啡,看雜誌,一派悠閒。
有那兩名警察一直跟着他,他也不方便去鼎盛國際。
聽到她的嘆息聲,他放下雜誌和咖啡杯。
長臂一伸,讓她靠在他身上。
他知道,她急於爲他洗脫嫌疑。
他本來想等霍霆深去收集證據的,她卻想到了秦暖會催眠一事。
盛北弦沒說話,雙手自然搭在她的肩膀上,輕重適宜地幫她按摩。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度過了一個安靜愜意的上午。
下午三點。
盛北弦和楚心之提前到了警局。
見了孫異一次。
那人死不悔改,還是言之鑿鑿咬定幕後黑手就是盛北弦。
順便諷刺了一下警方,說他們不肯依法辦事,抓了真正的兇手。
二十分鐘後——
秦暖一個電話打到楚心之的手機上。
“我到警局了,你在哪兒呢?”
“我已經進裡面了。”楚心之拿着手機,邊通話邊往外走,對電話裡的秦暖說道,“稍等,我這就出來了。”
楚心之出了警局,看到了門口停着一輛敞篷車。
她脣角抽了抽。
秦暖這個瘋狂的女人!
都到十一月份了,她還打開車子的頂棚。
也不怕吹感冒了。
秦暖也看到了她,打開車門下來。
她換了一身保暖的休閒裝,藏藍色的中長款風衣,樣式簡潔,腳下難得穿了一雙平底的皮鞋。
過膝蓋的長靴,倒是把她的腿襯得修長。
大腿的部位裸露在空氣裡,瞬間讓楚心之覺得她穿得不是很保暖。
秦暖撥了撥被風吹得凌亂的捲髮,“還愣着幹嘛,進去吧。”
楚心之領着秦暖去見包局長。
“這位是?”
包正茂雖爲上流社會的人,鮮少參加聚會,不認識秦暖。
他看着秦暖,不明白爲什麼盛北弦和楚心之把她帶來。
她對案情的進展有幫助嗎?
楚心之幫他介紹,“這位是我的朋友,秦暖。同時,也是一名催眠師。”
“你好,包局長,久仰大名。”秦暖主動伸出手,露出一個大方的微笑。
正紅色的脣,笑起來分外豔麗。
包正茂握住她的手,“……你好。”
秦暖從懷裡掏出證件,豎在包正茂面前,以證明自己的身份。
包正茂伸手接過秦暖的證件。
仔細觀看。
剛纔楚心之介紹秦暖的名字時,他並沒有反應過來她是誰。
此刻看到她的證件,腦海中才浮現一個頗爲震驚的現實。
秦暖!
這個名字他聽說過。
包正茂看着她,聲音帶着不可置信的顫抖,“四年前,M國的羅瑟夫連環殺人案,是你協助破案的?”
那個案例,他之前去M國學習時,有幸看過原版卷宗。
其中有一個華夏國人的名字,他記住了。
就是秦暖。
秦暖微微一愣,沒想到四年前她在M國協助的那個案子,包局長居然知道。
她笑了下,大大方方地承認,“是我。”
包正茂看着她,臉色變了幾變。
秦暖開門見山道,“聽說進來的那個兇手精神有點問題,我過來看看。”
“好好好。”包正茂兩眼放光,一連說了幾個好。
這麼多天,終於看到點希望了。
他彷彿看到了兇手已經俯首稱臣,跪地求饒的樣子。
包正茂領着秦暖去了審訊室。
盛北弦攬着楚心之,跟在兩人身後。
孫異穿着灰色的囚服,雙手帶着手銬,被兩名警察從監獄帶到審訊室。
他鬍子長出了很多,滿面的鬍渣,看起來就是一個虯髯大漢。
臉色泛青,嘴脣蒼白,一雙斷了的手更是軟趴趴地圈在手銬中,如同枯槁。
神情狀態看起來很差。
警局裡自有一套審問人的方法。
日夜用強光照射在孫異的臉上,讓他不得休息。
以此來摧殘他的意志。
可是——
他的神經狀態不佳,囂張的氣焰卻絲毫不減。
渾濁的雙眼裡盡是不服輸的氣勢。
偶爾迸射出的殺氣十分駭人。
秦暖站在審訊室裡,距離孫異稍遠一點的地方,仔細觀察他的動作。
人的肢體語言,大多時候會直接反應內心的真實想法。
從嘴裡吐出來的語言可以騙人,但身體下意識的反應卻說不了謊。
“秦小姐?”包正茂見秦暖一直盯着孫異,輕聲開口。
秦暖轉過身來,對他說,“我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的空間,麻煩讓你們的人出去。”
她指的是守在孫異旁邊的兩名警察。
“可是……”包正茂說,“萬一他突然傷人,秦小姐一個女人恐怕應付不了。”
孫異的雙手雖然斷了,也被拷上了手銬,但他雙腿完好,還是一個有暴力因子的殺人變態,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還是綽綽有餘的。
秦暖搖搖頭,“你們不是一直在監控室嗎?就算他要對我做什麼,你們也可以第一時間趕過來。放心,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我學了些防身術,撐到你們來救我沒問題。”
她的語氣輕鬆。
包正茂卻還有有點不放心。
他這幾天反覆看孫異認罪的視頻,他清楚知道那個男人有多變態。
殺人的手法乾淨利落,恐怖得很。
總不能讓人家小姑娘在警局裡出了事吧。
秦暖:“這個男人的精神很強,我猜,你們也曾試過摧殘他的意志,並沒有用。”
包正茂一噎。
確實是這樣。
“所以,我更加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秦暖壓低聲音說。避免孫異聽到她的話,做出反抗。
包正茂想了想,答應了。
楚心之嘴脣動了動,不知說什麼才能表達她的感謝。
秦暖真的幫了她太多次。
最終,她叮嚀道,“小心點。”
秦暖抿抿脣,點頭,旋即,綻放一個笑,“這忙我可不白幫啊,你們工作室元旦預售的新款,其中那一套‘深海的秘密’給我留一套。”
她眨了眨眼睛,趁機向楚心之提要求。
楚心之“噗嗤”一聲笑了,答應下來。
她當然知道,秦暖不缺錢,也不缺渠道買自己喜歡的珠寶。
她這麼說,只是不想讓她覺得虧欠。
審訊室裡所有人出去後,只剩下秦暖和孫異。
孫異坐在鐵質椅子上,微微仰頭看向秦暖。
“什麼時候換了一個美女警官來審訊?”孫異邪笑,目光下移,盯着秦暖路裸露在外的大腿。
秦暖冷笑一聲,並不答話。
孫異故意正色道,“報告警官,我一定老實交代一切罪證。”
痞裡痞氣的樣子十分讓人反感。
秦暖依舊靜靜地看着他。
並沒有動作。
腦子卻冷靜成了一種忘我的狀態。
她在剖析孫異這個人。
孫異翹起一條腿,兩腿交疊成二郎腿的姿勢,以一副舒服的姿態好整以暇地看着秦暖。
他倒要看看這位美女警官能玩出什麼不一樣的把戲。
自從進了這道鐵門,他就沒指望出去。
每天逗逗這幫警察也挺有趣的。
他挺享受他們惱羞成怒又拿他無可奈何的樣子。
秦暖在來之前做過工作。
楚心之將一切關於孫異的事情都跟她講過了。
警方的主要目的,也是想知道他背後那個“主人”到底是誰?
秦暖撈了一把椅子。
坐在孫異對面。
保持着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我沒什麼要問的,就是想跟你聊聊。”秦暖看着他,開口道。
聲音像是春日的微風,輕輕的,不帶一絲威脅和傷害人的感覺,聽到她聲音的人,感覺到由身到心的舒服,彷彿置身於溫熱的溫泉中,完完全全放鬆警惕,任人擺佈。
男人的神情又瞬間的迷離,猛地回過神。
銳利的眼神射向秦暖。
他剛纔竟然恍惚了一下。
“你到底是誰?你不是警方的人!”他提高了警惕。
秦暖從他剛纔的那一瞬的失神,幾乎可以判斷出,這幾天警方的人輪番審問,已經對他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這樣就好辦了。
秦暖淺淺地勾起一邊的脣角,笑得無害。
學着孫異的樣子,交疊起雙腿。
筆直纖細的一雙腿交疊起來,姿勢要比孫異好看太多。
“你想聊什麼?”孫異臉色很冷,說出來的聲音也很冷。
明顯在防備秦暖。
“聊聊你的主人。”
“呵呵。”孫異笑出了聲,“你難道不知道?他已經被警方抓了。”
秦暖輕笑,也不揭穿他。
她口中的主人指的是孫異真正的主人。
而孫異口中的主人,指的卻是盛北弦。
秦暖想起阮徵刑,試探性地問他,“你很崇拜你的主人?”
孫異下意識給了她一個鄙視的眼神,沒說話。
“你親手把你的主人送進警局,你就不愧疚?畢竟,你那麼崇拜他。”
孫異開始了沉默以待。
他心裡清楚,說得越多,破綻越多。
秦暖卻趁機一個問題接着一個問題問他。
“你認識阮徵刑嗎?”
孫異的眼神閃了一下,很快消失。
“他是我的學長。”
孫異擡起頭看着秦暖。
秦暖對他的反應很滿意,說明他是認識阮徵刑的。
他一閃而過的眼神裡透露着蔑視。
秦暖得出一個事實,孫異他,瞧不上阮徵刑。
“阮徵刑也很崇拜他的主人。”
“是一種瘋狂的崇拜。”
“他到死都沒說出他的主人是誰。”
“可你呢?”
“你才進警局一天,就把你的主人招了出來。”
“你覺得,作爲你的主人,他是更欣賞你,還是更欣賞阮徵刑?”
“呵呵,如果我是你的主人,我一定會更喜歡阮徵刑。”
“因爲——他纔是主人最忠誠的奴僕,而你,不過是一條隨時能背叛主人的狗!”
“這一點,你可真沒辦法跟阮徵刑相比。”
“夠了!我沒有背叛主人!”孫異猛地站起來,吼道。
他兩隻手分別拷在椅子兩邊的鐵桿上,他站起來時,把椅子都帶起來了。
手臂上因暴怒而血管凸起,看起來分外嚇人。
秦暖笑了。
他剛纔那一句無意識地反駁,足以證明盛北弦不是他真正的主人。
她說的那些話,不知不覺讓孫異代入了。
他纔在憤怒下說出了真相。
這還只是一個開始。
秦暖的面部表情由最初的春風和暖般變成了平靜如水。
“孫異,看着我。”耳邊一道打響指的聲音,孫異下意識看向秦暖。
秦暖分明站在他面前,他卻看不真切。
眼前好像很模糊。
有什麼東西在他面前晃來晃去,牽引着自己的大腦意識。
他想從中間跳脫出來,掙扎出來,卻覺得他身在一張大網中,根本出不來。
慢慢地,慢慢地……網越縮越小,越縮越小。
他無力掙扎。
像一條躺在砧板上的魚,只能任人擺佈。
在監控室裡的幾個警官看得齊齊失神。
孫異的感覺他們自然無從體會。
也不知他現在的感覺就是身處一張網中,他們看到的只是秦暖拿着銀色的綴着小球的細線在孫異面前晃來晃去。
伴隨着秦暖平靜得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
她的聲音悠悠綿綿,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秦暖眼見着孫異的眼神由銳利,到威脅,再到平靜,迷離,渙散的轉變,滿意得露出一個淺笑。
“聽我的話,坐下。”
孫異遲鈍了一秒,坐在椅子上。
秦暖隨之坐在他對面。
“你叫孫異?”
孫異幽幽道,“是。”
“告訴我,你的主,人,是,誰?”秦暖緩緩問道。
他擔心孫異的意識裡會對“主人”這一字眼很敏感而做出精神反抗,最後幾個字,她故意放慢語速,一一字一頓地說。
孫異看着她,表情呆滯。
監控室裡一衆人也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電子屏幕。
孫異動了動嘴脣,“我不知道。”
秦暖:“……”
她眉心擰了一下,看着孫異。
確定他沒有醒過來的痕跡。
什麼?
他不知道他的主人是誰?
秦暖很快冷靜下來,繼續問道,“你沒見過他?”
“沒有。”
“那你們怎麼聯繫?聯繫方式是什麼?”
“他會主動聯繫我,以郵件的方式。”
秦暖:“郵箱地址?”
孫異面無表情地呆呆地搖了一下頭,“每次的郵箱地址都不一樣。”
秦暖耳朵裡帶着的微型耳麥中穿來盛北弦的聲音,“問他上一次郵箱地址是什麼?”
只要知道其中一個,總能查出點蛛絲馬跡。
秦暖將盛北弦的話重複問了一遍。
孫異:“我不記得了。”
秦暖又問,“盛北弦是你的主人嗎?”
“不是。”
監控室的人同時看向盛北弦。
楚心之舒了一口氣。
只要能證明盛北弦的清白,警方的人不再盯着他,已經足夠了。
“那你爲什麼要陷害他?”另一邊,審訊室裡,秦暖還在詢問。
“主人的命令。”
“你殺那些人的原因是什麼?”
“主人的命令。”
“殺楚心之呢?”
“主人的命令。”
“……”
秦暖一時間無語了。
她都不知道還有什麼問題需要問。
這個人對他的主人盲目崇拜,對他的命令視作聖旨,卻又沒見過他的主人。
這不是很奇怪麼?
“那你爲什麼崇拜他?”
“他的殺人手法很令人驚豔。”
秦暖從沒聽說殺人手法還能用驚豔兩個字來形容。
“你不是沒見過他麼?怎麼知道他的手法很驚豔。”
“視頻。他發給我的視頻。”
秦暖幾乎能想象到,那是一個殺人視頻。
一個視頻就讓他崇拜到這種地步。
她倒是很想知道他的主人是怎麼殺人的。
這時,耳麥中又傳來盛北弦的聲音,“問他是怎麼殺楚心之的。”
秦暖將盛北弦的話問了出來。
孫異出現了短暫的沉默,說道,“第一次,開車撞她,被盛北弦破壞了。第二次,給她注射青黴素,她及時被救了。第三次,幫助一個姓戚的女人綁架她。第四次,是阮徵刑做的。這一次,是我親自動手。主人說,她是我最後的一個獵物,還有一個獵物,他要親自動手。”
監控室裡人具是心神一凜。
秦暖面色仍舊冷靜如常,問道,“那個獵物是誰?”
“不知道。”孫異喃喃。
秦暖接下來又問了他一些問題,孫異的回答要麼是不知道,要麼就是“主人的命令”。
她覺得沒有問下去的必要了。
長達半個小時的催眠結束。
伴隨着秦暖一個打響指的聲音,孫異的眼神也變換了。
他眼神由渙散轉變爲清明。
秦暖知道他清醒了。
“聊天時間結束,我先走了。”她勾起紅脣,輕笑道。
話落,秦暖拉開椅子,攏了攏身上的風衣,轉身出了昏暗的審訊室。
外面刺眼的明亮讓秦暖的眼睛眯了眯。
迎接她的是楚心之的擁抱。
“幸苦了。”
秦暖拍拍她的背部,“別忘了,答應我的首飾。”
“知道啦。”
審訊室裡,孫異一身的冷汗,狀態極差。
他剛纔好像失去了意識?
是這樣嗎?
他到底失去意識多久了?
他擡頭掃了一眼整個審訊室,並沒有掛鐘。
垂着頭,孫異回憶起自己失去意識的前一秒發生的事情。
那個女人叫了他一聲,讓他看着她。
可是——
他看過去的時候好像不是那個女人的臉,他恍惚間看到的一個搖擺的東西。
想起什麼,他的瞳孔陡然放大。
像是要從眼眶中蹦出來。
一個意識鑽入了腦海。
他,應該是被催眠了。
他都說了什麼?!
腦海中完全沒有印象!
至少,他肯定說出了盛北弦不是主人這一真相。
孫異猛地拿手砸腦袋,卻發現手被銬住了,根本無法挪動,他發了狂一般站起身,踹翻了審訊室裡唯一一張桌子。
似乎還不解氣,擡腿在牆壁上踹着。
一下一下,力道非常猛。
發出悶悶的聲音。
他恨死那個女人了,恨不得弄死她!
可他沒有那個機會了。
他出不去。
主人一定不會救他!
另一邊,盛北弦站在包正茂面前,手指輕輕轉動着無名指上的戒指,眼神瞥了邊上兩名警察一眼,“這兩位,今天能撤了嗎?”
“能。”包正茂回道,態度平和說,“希望盛少見諒,我們也是公事公辦。”
“嗯。”盛北弦淡淡地應了一聲,表示理解。
包正茂說道,“如果盛少得了什麼有用的消息,希望能跟我們警方說一聲,我們一定儘快找出兇手,破了這個案子。”
這件事牽扯到盛少夫人,以盛少的性子不可能不管。
盛少的手段自然比他們要厲害許多。
盛北弦隨意應道,“一定。”
心裡想的卻是——
孫異能吐出來的信息都已經吐出來了,現在他已經是個沒用的人了。
警局這邊,他也沒必要過來。
包正茂看向秦暖,客氣道,“非常感謝秦小姐的配合。”
“好說。”
三個人一同出了警局。
秦暖拜拜手,“我先走了。”鑽進了敞篷車裡。
盛北弦和楚心之回到盛家老宅。
他們這兩天挺忙,孩子交給兩位老人照顧比較方便。
見他們回來,後面沒跟着警察,說明洗清嫌疑了,也都放心了。
晚飯間。
盛老爺子問道,“北弦既然洗脫嫌疑了,那真正的兇手是找到了?”
“還沒。”盛北弦拿着公筷給老爺子夾了塊燉得很透的排骨,“警方那邊已經在調查了,剩下的事不用我們擔心。”
他不想讓老爺子操心,自然將事情往簡單了說。
盛老爺子不再問,換了別的話題。
吃過晚飯,盛北弦和楚心之帶着三個孩子回到了景山別墅。
洗了澡,楚心之穿着棉質睡衣,外面披着針織外衫,站在陽臺上。
夜晚有微微的涼風吹來。
她深吸一口氣。
頓時覺得輕鬆了許多。
盛北弦從外面進來,端着一杯熱熱的牛奶。
一隻手臂從背後伸到她身前,圈住了她的腰,把牛奶遞上,“喝點奶,有助睡眠。”
楚心之挽起脣角,接過杯子,捧在手裡。
手心兒都是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