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熱鬧大戲
財喜班新排了一齣戲,這是周娥帶進來的閒話。
李苒問清楚哪天開演頭一場,讓人先去訂了雅間,吃了午飯,就和周娥一起出門看大戲。
付嬤嬤拿了塊繡着活生生的蜈蚣長蟲什麼的帕子,抖給李苒看了,再疊起來,往她手腕上纏。
“這會兒正是毒月裡,姑娘出門,系塊五毒帕子,也好避一避諸毒。”
付嬤嬤一邊繫着帕子,一邊慢聲細語的解釋。
李苒舉着手,微笑着由着她系,心裡卻十分不解,把繡的這麼活生生的五毒帕子系手腕上,難道不是招五毒麼?怎麼成了避毒了?
這些規矩,細想想,多數是想不通的。
財喜班這新戲,換到了最大的象棚。
象棚的雅間,是按照十二地支來排的,訂給李苒的這間,是福子號雅間。
高桂英一向不怎麼瞧得上李清寧和李家,李家的根底,她可是一清二楚!比她們家差遠了。
“還能有什麼?寶石。”周娥淡定答了句,捏起只翠綠胖青蛙,把眼睛轉向李苒的方向,“這是珍珠。”
潘貴那教,能算教麼?
“對啊對啊!三公子你說呢?”李清柔越過她三哥,再次看向霍文燦。
三公子你說是不是?
李清寧挪了挪,還是硌,疼!
周娥斜着李苒一臉的愕然,笑起來,“你的……不一般嘛。也確實不一般。潘副將教過你騎馬?”
三公子你說是不是?”
“對對對對!”李清寧用力拍手贊成,他後腰疼得很,怎麼都行,先讓他出去!
周娥已經站起來,後背貼着牆,收腹屏氣,曹茗曹三郎後背抵着看向戲臺的欄杆,上身都要仰出雅間了,李清寧後背挨着只高几,那高几硌在他腰上,硌的生疼!
財喜班新排的戲很不錯,李苒聽的津津有味。
“六合!”霍文燦一聲吼。
“潘副將得瑟的滿京城都快無人不知了,一提起來這事兒,容光煥發。”周娥嘴角往下扯,就差啐上一口了。
當年她擠在人羣中看戲,旁邊你摟我抱說情話、罵架打架撒潑哭,都不能影響她,現在這點子小亂,不值一提。
“三妹妹,你們訂了哪個雅間?今兒天熱,擠不下,我跟三郎送你們過去。”李清寧也趕緊接話,他後腰硌的生疼。
這是財喜班諸人,齋戒一日後,採了蒲葉、佛道艾諸物,做了百索,一直供在神前,今天才得獻給姑娘。
“三哥多跟我們說說蜀中風俗吧。”孫妙娘從李清柔面前伸頭過去,看着李清寧笑。
聽霍文燦誇李苒是行家,李清柔用力橫了眼李苒。
曹茗剛從李清寧手裡接過杯茶,噗一聲笑出來。
霍文燦話沒說完,迎着李苒橫過來的目光,一聲乾笑。
李清柔可沒打算走,她也沒覺得擠不下,就是擠不下,也不該她走!
真乃真知灼見!
“小人是財喜班班頭石富,給姑娘請安。
“還有這個,真是瞎編!從來沒見過新嫁娘隨身帶珠寶的,那得多重啊!
周娥又拿出一隻公雞,並排放到高几上。
三公子你說是不是?”
“對對對,我糊塗了,湛金呢!趕緊去,都買些回來,快去快去!”
下面戲臺上,第二折已經開始了,李苒收攏心神,專心看戲。
李苒和周娥剛進了福子號雅間,還沒坐定,細竹簾外,有人帶笑稟告:“姑娘,小的是這象棚的主事兒張大,財喜班班頭石富,想給姑娘磕個頭。”
李苒聽的怔神,下意識的看向周娥,周娥一根眉毛高挑,迎着李苒的目光,也不落低聲音,揮着手道:“你想見就見,不想見就不見。”
李苒嚥了口口水。
李苒擡手捂着半邊臉,無語凝噎。
李苒聽的上身後仰。
“呃,算~~是吧。”李苒勉強說了句算是。
“我送你們過去,咱們到隔壁。”李清寧呼了口氣,想往外走,可李清柔、高桂英堵着門一動不動,他也動不了。
李清寧斜了霍文燦一眼,連氣都懶得嘆了。
李苒鬱悶無比的看着合在一起的兩個雅間,這福子號是她訂的,怎麼沒人問問她的意思呢?
“就是隔壁醜字號!”一聽李清寧說要陪她們,孫妙娘答的快極了。
編戲的好蠢噢,他該多讀點書,他這樣瞎編,這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三公子你說是吧?”
這個編戲的昏了頭了。三公子你說是不是?”
“嗯?”李苒愕然,她看財喜班的戲,關財喜班身價什麼事兒?
也是,她身上那一半血脈,再怎麼,那也是曾經的頂級貴族啊!
比如吃大席,一大盤紅燒肘子上來,
曹茗屏不住了,趕緊端起他那杯茶,湊到嘴邊,掩飾着笑。
高桂英覺得若論看戲,她更得是行家啊,她得把她的懂行,展示出來!
李苒再次呃了一聲。
李苒失笑,“進來吧。”
李苒再次想捂臉。
好吧,她錯了,她承認,她修爲不夠,遠遠不夠!
“你們,剛到?在哪個間?我送你們回去……”霍文燦被李清柔、高桂英和孫妙娘圍在中間,連急帶燥,出了一身一頭的熱汗。
“我們是來找三哥的,三哥得陪着我們。”
“要不,叫管事兒的過來問問,這兩個雅間能不能打通。”霍文燦急中生智。
這霍三就不能不冒傻氣了麼?
高桂英再次發表高見。
粗陋之物,入不得姑娘的眼,不過是小人們的一點心意。”
他這不喘氣報的這一長串兒,讓她想起了回來第二天,堆了滿屋的那些羊蹄餈糕灌腸糰子水晶膾……
廢話兩條:
再說,那麼一袋子珠玉拿手裡,多沉呢,手腕都要壓疼了,誰會自己拿着啊,是不是,風俗也得講理,根本不可能嘛。
李清柔身後,高桂英先用力擠進來,接着是孫妙娘。
“嗯。”李苒看着石富和張大垂手退出,轉過身,捏起只艾草編成的小蛇,仔細看着小蛇那兩隻通紅閃亮的眼睛,想到了,卻不敢相信,“這是用什麼做的?”
“你想吃點什麼?沙糖綠豆?黃冷糰子?小米水飯?對對對,義塘甜瓜上市了,你吃過義塘甜瓜沒有?軟糯沙甜,好吃極了,還有白桃,金杏?菱角也不錯……”
“當不得當不得!”石富急忙趴地上連磕了幾個頭。
“找什麼找?正好路過,聽說四妹妹在,過來看一眼。”李清寧先接了句。
“多謝您。”李苒一聽就明白了,忙欠身致謝。
李清柔喜悅非常的連連曲膝。
“這些珍珠寶石都小得很,不值什麼。”
“行行行,三哥陪你們,你們訂了雅間沒有?哪一間?”
“自從你看上了他們財喜班的戲,他們財喜班這身價,就蹭蹭的往上漲,你看現在,常駐象棚了,能常駐象棚可不容易。他們多掙的銀子,能買好一堆這樣的寶石了。”
打通後的雅間一通亂。
簾子掀起,一箇中等身材,胖瘦正好的中年人,手裡託着只兩尺來長、半尺多寬的紅漆木匣子,一進門就畢恭畢敬的跪下,將匣子舉過頭。
“這是曹家三郎,單名一個茗字,我大嫂嫡親的弟弟,你二嫂的堂弟。”霍文燦先將曹茗推到李苒面前介紹道。
“這是蜀中風俗,這戲開頭就說了,是發生在前朝蜀中的事兒。”李清寧實在忍不住,解釋了句。
“對對對,看戲不語真君子,咱們看戲,先看戲。”
“三公子也跟我們一起。”李清柔說着三公子,卻緊盯着她三哥。
李苒站起來,曹茗拱手不迭,“不敢當,打擾姑娘,打擾周將軍了。”
李苒欠了欠身,坐回去。
算了算了,這是小事,她今天這場戲,還能不能聽下去,纔是大事。
“這太貴重了。”李苒一陣懊惱,她剛纔竟然沒留意這草裡還裹着這麼多寶石,這得多少錢?
李苒想去扶,還沒彎下身,趕緊頓住,只擡手微笑道:“起來吧,這些很好,您有心了。”
還有這一句,她剛纔說過一遍了,又唱一遍,節奏都亂了啊,好蠢!
“這戲不通!剛纔那個窮繡娘哭,那個有錢的聽的多清楚呢,怎麼這會兒這個有錢的說這說那,那個窮繡娘偏偏聽不到了?又沒換地方,這怎麼可能?根本不通嘛!
象棚這間福子號雅間雖然不算小,可再擠進來李清柔三個人,那就太擠了。
“就是啊,我們從來沒見過,怎麼可能有?瞎編也得編得象樣兒啊,寫戲的人蠢死了!”孫妙娘覺得她也必須發表一下見解。
曹茗擰過頭,用力抿着笑。
在霍文燦跳起來之前,簾子嘩的推開,李清柔一臉驚喜的衝了進來,“還有三哥,三公子,三哥,曹家三哥。”
李苒深吸了口氣,再吸了一口氣,擡手捂在臉上。
周娥伸手接過匣子,看了眼,嘖了一聲,“這手藝真不錯,栩栩如生。”
又捏起只公雞,“這是藍寶。這手藝真不錯。”
象棚管事張大跟進來,緊貼簾子,躬身站着,看了眼伸頭仔細看着那匣子百索的李苒,陪笑道:“若論做百索避毒上頭,就數他們走南闖北的戲班子最擅長。他們孝敬貴人,也就這個,是能拿得出手的。”
“還有這個!牡丹花根本不香的噢,我從來沒聞到過牡丹香,真能瞎編,編戲的肯定沒讀過書!好蠢噢!
這有這個,一句以後報恩不就行了,羅裡吧嗦一大堆,這人根本不知道怎麼寫文章噢,真蠢。
“三公子沒訂雅間麼?那三公子是來找四娘子聽戲的?”高桂英隔着千山萬水,衝霍文燦喊了句。
李清寧捂着小肚子,一聲不敢吭了,他剛纔是不該接話。
你說是不是三公子?
“蜀中有這樣的風俗?我怎麼沒聽說?我覺得不可能,我都沒聽說過,怎麼可能有?
一折唱完,臺上大幕合攏,兩個丑角兒上臺插科打諢,臺下喧譁聲起,叫賣聲也跟着高揚而起。
“先見樣買點兒回來,四妹妹只怕都沒吃過,沒吃過哪知道想吃什麼?”李清寧忍不住接話道。
說着,將那一大匣子百索放到李苒面前。
不用他吩咐,外頭的小廝早就聽明白要幹什麼了,立刻叫了管事兒和幾個夥計過來,利落無比的搬開兩個雅間之間的木隔斷,兩個雅間連在一起,就是這麼多人,也十分寬敞。
“不敢當個您字,當不得。”石富又磕了個頭,纔拿捏着站起來,往後退了一步,“小的們都替姑娘祈福呢。小的不敢多擾,小的告退。”
孫妙娘和高桂英只好挨着李清柔坐過去。
這肯定是寫不出詞兒了,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噢,這就是騙錢!又蠢又壞!
李苒忙回頭看過去。
李清柔挨着她三哥坐下,雖然不算十分滿意,也有七八分滿意了。
霍文燦先推了李清寧進來,自己隨後跟進,霍文燦後面,又跟進來一個和霍文燦差不多年紀,眉目清秀的錦衣少爺。
霍文燦已經看了一圈,拖了把椅子坐到李苒旁邊,伸手從長匣子裡捏起只小蛇,“你買的?真好看,栩栩如生,你眼光真好。”
這霍三,回回見了四妹妹,都得先冒一通傻氣。
霍文燦吼聲沒落,外面一聲驚喜,“是三公子!三公子!”
霍文燦猛一折扇捅在李清寧小肚子上,狠瞪了他一眼,真是多嘴!
“就是啊,我也是這麼想。三公子覺得呢?”李清柔伸頭看向霍文燦。
聽了也就兩三刻鐘,簾子掀起,霍文燦探頭看進來,“真是你在這兒!真巧!”
“若論摺子戲,四娘子是行家,這聽戲,懂和不懂大不一樣,跟懂行的在一起聽,當然比不懂強。”霍文燦搖着摺扇,一臉嚴肅道。
她最不耐煩的就是聽戲,聽了這一會兒,她壓根沒聽明白什麼哭什麼說,她也沒聽懂高桂英這一通話是什麼意思,她就是實在無聊,當然更想跟三公子說說話兒。
霍文燦看着李苒,一口氣報了一串兒。
你們聽,這句又唱了一遍,第三遍啦!
李清柔一定要讓三公子坐下,她再坐下,霍文燦無論如何也不肯挨着李清柔,堅定不移的要坐回他原來的位置,一邊是李苒,一邊是曹茗。
李清寧看向霍文燦,霍文燦下意識的看向李苒,李苒縮在椅子裡,正屏氣靜聲,等着眼前這一團熱鬧過去。
李清寧揪着霍文燦,說什麼也不讓他坐到李苒和曹茗中間,硬扯着按在了周娥旁邊,自己緊挨着霍文燦坐下,話裡有話的警告着霍文燦,惹哭了三妹妹,那就是給四妹妹添麻煩添堵!
“不是,財喜班給的。”李苒答了句,見李清寧已經讓着曹茗坐下,回過身,準備接着看戲。
其一:說一下二閒理解的不堪,和下作,舉個栗子:
身邊這一片亂相不算什麼!
“這是新排的那齣戲?這戲服不錯,聽說這齣戲從戲服到頭面,全是新做的,那頭面,也都是真金真寶石,倒是……”
場景一:趙老太一竄而起,越過半張桌子,趕在衆人之前,猛一筷子挾起一半,護在自己碗裡,這叫不堪;
場景二:錢老太一竄而起,吐了一口濃痰在肘子上,端過肘子,慢條斯理淡定獨享,這叫下作。
………………
其二:關於牡丹香不香,有句形容牡丹的成語,大約無人不知,叫國色天香,國色,形容牡丹的顏,天香,形容牡丹的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