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章 除夕夜歸來
方霖天聽到師傅的話,不禁愣了一下。他轉過頭,和並肩站立的肖勇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的表情,他就知道,兩人都想到一塊去了。
孟老虎這是要開始訓練幼虎們獨立“獵食”了!
方霖天和肖勇將手中的望遠鏡,分別遞給了走上前來的蒲英和陳然。
兩個女兵組長也沒有推辭,接過望遠鏡,就開始觀察瞭望起來。
而站在不遠處的孟志豪,正拍着吳局長肩膀,熟稔地說道:“老吳,這事兒就交給我們特戰旅了!喏——我帶來的十二名女兵,可都是這一屆最出色的女兵。一會兒,就讓她們做突擊行動組。你手下的那些幹警、特警還有武警,就負責封鎖警戒,還有後勤救護支援——你看怎麼樣?”
吳局長遲疑了一下後才說道:“……原則上沒什麼問題。不過,我們還是先聽聽她們的行動計劃,再說吧?”
他向特戰旅求助,自然是要把特種兵這塊好鋼用在刀刃上。
雖說看到來的都是女兵,有點出乎他的預料。但是,老吳也和這些女孩子們打過幾次交道,知道她們的各項作戰技能,並不亞於同期的男兵。而且,老孟既然敢帶她們出來,自然是認爲她們有點本事了,纔會帶出來的。
所以吳局長還是熱情地招呼了她們,並在思想上做好了讓女兵們參加解救人質行動的準備。
但是,當他聽到老孟要讓兩個女兵自己想行動計劃的時候,還是覺得有點過了。
現場圍着的這麼多公安幹警,其中不乏和各種兇狠狡猾的罪犯打了幾十年交道的老警察,譬如吳局長自己。
他們面對今天這樣複雜的局面,都束手無策了。
這些和平年代長大的溫室花朵、參軍也不過只有三四年的年輕女孩子,又能想出什麼完美的行動計劃呢?
老吳心中有了疑慮。嘴上自然也就沒有完全答應孟志豪。
孟志豪看出了老吳的擔憂,也不點破,只是說:“行啊!我們一起聽,還能給她們參詳參詳。”
方霖天忍不住輕輕捅了捅肖勇,“喂,師傅今天有點自信過頭了吧?”
肖勇瞟他一眼,沒有說話。
方霖天又問:“難道師傅他老人家,已經想出辦法了?”
肖勇點點頭,又搖搖頭。
“喂,你這個點頭又搖頭。是什麼意思啊?”
“也許有辦法,也許沒有。”肖勇終於開了金口。
“……”方霖天被他噎着了,片刻後才問:“那你老實說。你有沒有辦法?”
肖勇回看了那別墅一眼,微微搖頭:“還沒有!頭兒的要求有點高——不傷害目標人物郭大勇,還要解除炸藥的危險?我暫時沒想到兩全的辦法!”
“就是阿龍的吹箭也做不到啊!”
方霖天能想到的傷害最低的方法,就是變色龍樑文龍的麻醉吹箭,但那也不可能瞬間麻痹目標。目標依然有起爆的時間!
這時,陳然聽到了他們二人的對話,轉頭問道:“肖教官,你能不能找到角度,擊中目標握着起爆器的右手?”
肖勇注視着她,心裡略有些讚許。但臉上卻完全沒有顯露出來。
他搖搖頭,說:“目標的手是放在人質的頭部,正面是不可能狙擊的。不過。我可以在側面找到合適的角度,擊中他的拳頭或手腕——但是,你確定要射擊那裡嗎?”
陳然愣了一下,馬上明白了過來:“哦,我忘了!擊中起爆器的震動。可能直接點燃炸藥;如果是擊中手腕,讓起爆器脫手……但我們也未必能第一時間搶到起爆器……”
孟志豪突然插進來一句:“你把人家的右手都打殘了。他以後還怎麼養家餬口啊?”
陳然不禁苦着臉說:“頭兒,照你這麼說,目標就是不躲不藏地站在那兒,我們也哪兒都不敢打啊?你出的任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
“好好動動腦子!”孟志豪“重重”地拍了一下陳然的頭盔,同時瞥了一眼仍然舉着望遠鏡認真觀察的蒲英。
陳然低下頭,手撫着下巴,抿嘴說道:“好吧,我再好好想想!”
一時間,大家都沒有說話,靜靜地等着兩名女兵發表高見。
方霖天的眼神不住地在陳然和蒲英的身上轉來轉去。
他想起了自己和滕春搭班子後,在共同管理木蘭營事務時出現的分歧。
他倆身爲木蘭營的軍政主官,對女兵們的評價——特別是對蒲英和陳然,這兩位受到重點培養的指揮苗子,卻存在着不同的認識。
因爲參加了女兵的戰俘訓練,方霖天對自己考覈的三班有很深的印象。他當時就已經發現,李琪雖然是三班的班長,表現也可圈可點,但是三班的靈魂人物,卻是在人羣中乍一看並不怎麼顯眼的蒲英。
主要是蒲英在被俘後所表現出的寧死不屈、嫉惡如仇和機智果斷,讓她從十餘名女兵中一下子脫穎而出。而她在反駁馮垚時所說的一番話,更是有着巨大的精神感染力和號召力。之後,她在破襲藍軍雷達陣地時表現出的靈活多變的作戰思維,以及不到最後一分鐘絕不放棄行動的頑強的作戰意志,都說明這名女兵具備了指揮員應有的人格魅力和統率能力。
當方霖天和女兵們接觸多了之後,更是從其他女兵的反映和孟志豪等人的評價,以及他自己的親身觀察中,確認了蒲英是一個頭腦靈活、體能充沛、技術全面的好苗子。
但是,新來的教導員滕春,卻不太能接受他和其他教官們的看法。
這是因爲她對蒲英的第一印象不太好。
特別是她老聽教官們說,蒲英是女兵第一人;但是,她所見到的重返軍營的蒲英,卻正好處於實力最弱的時期。
正所謂“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滕春對蒲英的第一印象便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就算蒲英的狀態後來回升了,滕春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名優秀的女兵,但她還是不相信蒲英能成爲一名好的指揮員。
在逆反心理的作用下,滕春總喜歡在方霖天誇獎蒲英的時候,大誇特誇陳然。這樣的事件發生幾次之後,方霖天也就明白了:滕春不怎麼欣賞蒲英。
他倒是不介意滕春總是推出陳然來和蒲英對抗——陳然本身也很優秀,正是蒲英的好對手。而且,方霖天也隱隱覺得,孟志豪和馮垚都有點太偏愛蒲英了——總是給蒲英較多的帶隊指揮的機會,例如中俄軍演;陳然卻從來沒有得到過類似的統率全隊的機會。
陳然只是當過女隊的班長、區隊長等職務。即便是這樣,她還是以一貫穩定出色的表現,讓孟教官認可了她。並將她和蒲英同時推薦給總部,並分別擔任了組長的職務。
可見,陳然還是有她的過人之處。
孟志豪私下裡評價,陳然的軍兵種基礎知識,還有邏輯分析能力、外語水平。特別是特種駕駛……都是女隊中最拔尖的,連蒲英在這些方面也要稍遜於她。
今天是行動組第一次出任務,孟教官就給兩人出了一道難題,恐怕也是想好好考量一下:這兩人,誰的現場應變和指揮能力更強?
這一回,孟師傅和滕教導員可以說是殊途同歸了。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陳然去做蒲英的礪刀石。
當然。礪刀石是相互的。
良性競爭,對兩名女兵都是一件好事。
想到這裡,方霖天對今天到底誰能更好地解答出孟志豪的難題。也就更有興趣了。
等了片刻後,還是陳然率先發言。
“頭兒,我想請警方的那位談判專家,採用攻心戰術!”
“廢話,人家本來就是在搞心理戰。還用你說啊?”孟志豪不客氣地打擊她。
陳然捱了尅,不禁暗暗吐了下舌頭。
“小陳啊。你能說得詳細一點嗎?”吳局長卻很感興趣地問道。
陳然解釋道:“我說的攻心,就是把目標人物郭大勇的家人都接來,用親情感動他,打消他和人質同歸於盡的決心。”
“能想到這個,倒也不錯。”孟志豪的顏色稍霽,轉頭又問吳局長:“你都是辦案老手了,不會連這個都沒想到吧?”
“一開始就想到了。只不過郭大勇今天一大早就僱了輛車,把他家裡人都送到了鄉下老家,說是回家過年。我們和當地的派出所聯繫過了,他們安排了車輛,正在把郭家人送過來……”吳局長看了看錶,“那地方有點遠,恐怕還得過一個多小時才能到!”
顯然,這個辦法暫時指望不上了。
陳然沒有氣餒,繼續說道:“那在等他們來的這段時間裡,我們可以再想想別的辦法……比如,能不能給屋裡的兩個人,送點吃的喝的?既可以在吃的東西里放麻醉劑,還可以在他們拿東西的時候,尋找強攻的時機……”
孟志豪一邊聽,一邊不住地點頭——調動敵人,製造戰機,倒也深合兵法。
吳局長聽陳然說得頗有章法,不由好奇地重新打量了一番陳然。
他對女兵們最熟悉的是蒲英,其次是李琪和黃韶容這兩名狙擊手。其他人,就比較陌生了。
這會兒仔細一看,他發現這個長着一雙細長的眯縫眼、不笑也像是在笑眯眯的圓臉女兵,渾身也透着一股機靈勁兒。吳局長頓時對陳然產生了幾分好感。
恰好在這時,那邊負責談判的宋警官退了回來,向吳局長彙報着他的新想法:他想給目標送飯,看有沒有可乘之機。
吳局長不禁笑了起來:“哈哈!你倒是和這個女特種兵想到了一塊兒了!行啊,我同意你的計劃!”
宋警官早看到這邊來了一羣身穿黑色城市特戰服的戰士,但是走近了才發現幾乎都是女兵。
他納悶地湊到了吳局長身旁,壓低了聲音問:“吳局,怎麼特戰旅派來的是——女兵?”
吳局長瞪了他一眼,“怎麼?看不起女兵啊?我還就讓她們配合你,執行一會兒的行動!”
“啊?!”宋警官頓時瞪圓了眼睛,“吳局。你不是開玩笑吧?”
“不開玩笑!她們就是突擊的主力,我們的特警和武警負責支援。”
吳局長這會兒倒是有點期待女兵們的表現了。
但是不明就裡的宋警官,卻還是不放心地問:“她們這些女孩子,敢動手嗎?能把握住突擊時機嗎?”
“你就做好你的談判工作。別的行動,不用你管。”
“……那好吧,你是頭兒,我聽你的。那,什麼時候開始行動?”宋警官無奈地妥協了。
吳局長轉頭問孟志豪;“老孟,你們什麼時候能就位?”
孟志豪沒有回答他,而是看着陳然。嚴肅地低喝一聲:“獵隼!”
“獵隼”是陳然的行動代號。在小紅帽行動時,女兵們就有了自己的代號,而且全都用的是飛鳥的名字。
教官使用代號來稱呼她。就意味着行動開始了。
陳然的身子不禁一激靈,挺身答了一聲“到”。
“計劃是你想的,你就負責指揮她們吧!鳳凰,你也歸隊!”
“鳳凰”是蒲英的代號,寓意是百鳥之王。可見孟教官對她的期許很高。但是,鑑於蒲英到現在一直沒有發言,孟志豪便將她和其他十名女兵,都劃歸到了陳然麾下。
“是!”蒲英放下望遠鏡,迅速站回到隊列中,臉上沒有任何不滿的表情。
陳然是第一次得到全隊的指揮權。心裡不禁有點小激動。
她努力穩住心潮,“啪”地一個利落的轉身,面向了全體女兵們。
在掃視大家一圈後。陳然開始下達指令。
“鳳凰(蒲英)、孔雀(李琪)、黃鸝(黃韶容),你們三人立刻進駐那棟位於目標前方三十米處的別墅,建立狙擊陣地,在談判專家的行動開始後,自行把握狙擊時機。你們的任務是在目標企圖引爆炸藥時。制止他的行爲,保護人質和行動人員的安全!但是。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輕易開槍!明白嗎?”
三名狙擊手同聲應答“明白”。
但是黃韶容和李琪的心裡卻忍不住嘀咕:你們行動組衝進去救人,到時候出了什麼狀況,我們再開槍很容易誤傷啊!
她們忍不住瞟了一眼走近的肖教官,目光中有着求助的意味。
肖勇指指自己,又指指她們,做了個跟隨的手勢,意思是:他會跟着她們一起過去,給她們掠陣。
黃李二人這才安心了一些。
蒲英卻沒有東張西望,目光一直看着前方,一邊聽陳然的發號施令,一邊在思考着什麼。
“蒼鷹(史香玉),你帶領杜鵑和沙鷗,埋伏到別墅一樓大門外的花壇旁,負責正面觀察和接應……白鶴(孫梅),你跟着我,爬到屋頂再滑降下去,等時機一到,破窗救人……”
陳然首先點到名的都是第二小組的人。她稍稍停頓了一下,又看向了第一小組的其他人。
“金雕(郭亞軍),你帶領鴛鴦(施辰水)、雲雀(楊雪冰)和畫眉(阿娜爾古麗),從屋後隱蔽進入別墅二樓,埋伏在目標所在房間的門口。當我們在前窗開始行動時,你們也立刻使用破門槍榴彈,破門救人!”
剛纔接到任務時,孟志豪就讓隊員們攜帶了城市巷戰和反恐作戰的各種特殊裝備。其中包括可以產生強大的空氣衝擊波,將門推倒或撞碎,從而爲進攻人員提供一個快速突入通道的特種破門槍。
郭亞軍和孫梅都是機槍手,但是在城市反恐作戰中自然沒有重機槍的用武之地,所以她們一個被陳然當成了突擊手,一個被當作了後援人員。
女兵們一致地服從了陳然的命令,同聲答了“是”。
分派完任務後,陳然又面向幾位教官:“方營長,一會兒請你們在現場坐鎮,並將正面的實時情況傳輸到我手腕上的pda。”
“可以,沒問題。”方營長點點頭。
陳然又問:“報告孟教官,我的行動計劃已經佈置下去了。請批准行動!”
“嗯……”孟志豪雙手環抱在胸前,卻遲遲沒有發話。
陳然看到教官抱着手的動作,心裡不禁有點發虛。
她平日裡最喜歡觀察和分析教官們的表情動作和心理的關係。
這個抱手的動作。和抄手、袖手一樣,都不符合軍人儀表的有關規定。
陳然知道,孟教官平時不喜歡做這個動作,一旦他做了,就表明他的心裡並不像外表那麼輕鬆。
難道教官是對自己的行動計劃不滿意嗎?
就在陳然心裡納悶的時候,孟志豪已經向前走了幾步,站到蒲英跟前,低聲問道:“鳳凰,你覺得獵隼的計劃怎麼樣?”
蒲英其實對“鳳凰”這個代號一直不是很喜歡,覺得太張揚了。也有點濫俗。
但是教官給起的代號,不容反對啊。李琪曾經對“孔雀”這個代號,也很不滿意。但是她們的反對意見都給教官組駁回了。
此時聽到孟志豪叫自己鳳凰,蒲英還得愣了一下後才反應了過來,然後說道:“不錯。”
“說真話!”孟志豪幾乎是從鼻子裡哼出這三個字。
“……在目前的情況下,這已經是個比較完善的計劃了,只不過……”蒲英開始還有點猶豫。說到這時,她的聲音大了起來,看着陳然的眼睛,誠懇地說:“陳然,我覺得你應該帶着楊雪冰上屋頂,出現機會時。最好讓她先衝在前面!”
“爲什麼?”
陳然貌似平靜地看着蒲英,心裡卻想了很多:你該不會是覺得,我把你們第一組的人放在後援的位置。就故意給我挑刺吧?
蒲英渾然不覺地指着大家說:“你看啊,我們這些人中,楊雪冰的個頭最小——而那個別墅的窗戶比較小,讓她先進的話,阻礙就會小一些。而且她是爆破手。最熟悉炸藥,先衝進去更有利於控制現場情況!”
陳然再看了一眼楊雪冰。頓時明白蒲英說的有道理。
來自雲南的楊雪冰,身形像猴子一樣靈活,的確具有適應今天現場特殊情況的優勢。
蒲英的建議,完全是就事論事,根本沒有打擊自己的意思。
陳然壓下心中的一絲歉疚,大聲說道:“好,就按你說的做!孫梅,你就留在屋頂,配合行動;楊雪冰,你和我一起滑降下去,到時候我配合你破窗救人!”
被點名的兩人都沒有異議地答應了。
孟志豪見她們安排得還算有章法,雖然還不能讓他完全滿意,但也可以了。
他終於揮揮手,說道:“好了,各就各位,準備行動吧!——還有,注意使用代號!”
蒲英知道教官這是在不點名地批評自己呢,她不在意地說道:“虎頭兒,那我和……孔雀、黃鸝,這就過去了?”
“去吧,去吧。”
孟志豪看着三名女狙擊手身背長槍,肖勇跟在她們身後,一起向距離別墅三四十米開外的警車包圍圈走去。
等她們都走遠後,孟志豪不禁搖了搖頭,問方霖天:“鳳凰今天怎麼回事?懶洋洋的,好像不在狀態啊?”
“是有一點。”
方霖天點點頭,又開玩笑地說:“她該不會是因爲沒吃成年夜飯,肚子餓了吧?”
“你別說,還真的不排除這個可能!”
孟志豪笑了笑,又說道:“行了,我們也別閒着了,過去給她們督戰吧?”
這兩位教官很不厚道地拿小英子“好吃”的特點開玩笑——其實,蒲英是因爲很同情目標人物郭大勇,這才一直在冥思苦想,怎麼能在保全老郭性命的同時,順便避免讓樊老闆挨炸。
但她還沒想到萬全的計策,心裡雖然着急,表面卻看不出來,反而有點心不在焉的了。
幾分鐘後,女兵們已經全部就位。
那些構成包圍圈的警察、特警和武警們,也都做好了準備。
談判專家宋警官在吳局長的示意下,開始對樓上喊話:“老郭——你看,你和樊老闆,已經在樓上呆了那麼長時間,現在也該肚子餓了吧?你要求的那些錢,樊老闆的手下正在積極籌款。一時半會兒還湊不夠。還有,你們那十八家住戶,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得齊——老郭啊,你在上面乾等着,是不是越等越餓啊?不如,我給你們送點吃的吧?你說,大過年的,餓着個肚子,多不好啊?”
郭大勇奔波了一天,根本沒吃午飯;在劫持樊永貴後。他的精神一直非常亢奮,體力消耗過大——這會兒,他確實很餓了。甚至手都有些發抖了。
樊永貴也感覺到了那隻在自己腦門上微微顫抖的手。
他當然更緊張了,小心翼翼地說:“郭師傅啊,我看,我看你,是真的餓了——你的手。都抖成這個樣子了,那可不行啊!萬一,你的手一不小心按了電門,我這條小命可就沒了啊!”
“閉嘴!”郭大勇在背後狠狠地踢了他一腳,“老實點!你管我的手抖不抖呢?只要你敢亂動,我就把你炸成肉醬!”
他今天其實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來的。死都不怕了,還在乎肚子餓不餓嗎?
宋警官並不明白郭大勇真實的想法,還在下面一直不停地遊說着。
郭大勇本想置之不理。後來實在被下面擴音器裡的聲音給搞煩了。
他頂住了樊永貴的後背,惡狠狠地說:“你和他們說,就說我們不需要吃東西!”
樊永貴無奈地扯着喉嚨對下面喊:“他說——不用你們送吃的!他不吃!”
宋警官還是不死心地喊道:“老郭啊,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你說。你哪能不吃飯呢?就算你不餓,你不吃。樊老闆總得吃飯吧?”
“對啊對啊,我也餓得不行了!”樊永貴幾乎是感激涕零地說。
結果後面又被踢了一腳,疼得樊老闆的眼淚都要飆出來了。
“你餓啊?那就快點催你的手下把錢湊齊!只要把錢分到我們十八家人的手上,我就——放、了、你!”郭大勇左手更勒緊了樊永貴的脖子,威脅着他。
樊老闆不禁在心裡氣憤地罵着:媽喲,你個龜兒子!等老子救出去後,看老子怎麼收拾你!還想白拿老子的錢,你做夢!哦對了,到時候你小子肯定早都被警方擊斃了!哼,那我就拿你的家人出氣好了!現在就讓你先猖狂嘛,我們秋後算總賬!
不管宋警官怎樣說,郭大勇都不爲他的話所動,他只管把自己藏在樊永貴身後。
宋警官是沒有看見郭大勇的眼睛,如果看見了,他就會知道那雙眼睛充血發紅得厲害。這說明,那個人已經高度緊張,並陷入了不顧一切的瘋狂狀態!
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觸發他引爆炸藥!
完全不懼生死的郭大勇,已經不具備了一般人還會飢餓、怕冷、疲勞的弱點。
他其實已經完全失去了談判對話的可能。
但是,宋警官並不知道這些。他還在舉着喇叭,竭盡全力地勸說着。
陳然也不知道。
她和楊雪冰腰掛保險繩,已經從屋頂倒吊着,滑到了二樓窗戶的側上方。
楊雪冰手持匕首在下面一點,陳然略靠上。
兩人都是雙腳踩着外牆,一手拉着繩子,眼睛卻都緊盯着陳然手腕上pda的實時畫面。
那裡顯示着下面小窗戶內人質的一舉一動。
她們邊看邊等待着最佳的出擊時機。
守在門後的郭亞軍等人,守在樓下的史香玉等人,也都在看着現場或是pda上的畫面,等着衝出來做後援。
別墅正面三十米開外的另一家別墅,已經被警方徵用。
二樓的兩個後窗,蒲英、李琪、黃韶容三人已經據好了槍。
肖勇站在她們身邊,給她們三個充當觀察手,觀察着現場的大勢。
因爲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她們都用的是微光夜視瞄準鏡。變倍到9倍的瞄準鏡裡,站在三十米外的人物被拉近到了大約只有三米的距離。
綠瑩瑩的鏡頭中,樊永貴面部的任何細節都清晰可見,甚至他微微翕動的鼻翼,也看得一清二楚。
黃韶容緩緩移動着槍管,瞄準鏡中的那個三角“∧”形箭標,也在樊永貴的眉心、眼睛、喉頭等處移動着……
李琪則紋絲不動,將自己的瞄準箭標定在了郭大勇的右手腕上——雖然孟教官說過。不要打傷郭大勇;但是李琪在權衡一番後,認爲楊雪冰突擊的目標一定是郭大勇的右手,所以她必須盯緊了這裡。
蒲英和她倆都不同。
她的槍管也在一直移動着,瞄的卻是樊永貴右側身體輪廓的邊緣,箭標在那裡上下逡巡着,找尋着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所有人都感覺似乎已經等了很長時間。
但是看看錶,才發現:各就各位之後,也只等待了不到五分鐘。
現場的局勢,還是僵持着。
不聽勸告。卻又躲藏嚴密的郭大勇,全身上下幾乎無懈可擊!
陳楊二人吊在半空,蓄勢待發——她們勢必不可能一直幹吊在那裡。總要發起她們的攻擊。
不遠處爲她們提供火力支援和掩護的三名狙擊手,卻只能被動地等待她們突擊行動的開始,而無法確定自己的狙擊瞄準點!
蒲英越來越覺得:陳然和楊雪冰,在這種情況下突擊,完全是一種冒險的行爲!
她突然偏了偏頭。一手將自己的單兵電臺調到了指揮頻道,開口說道:“獵隼,雲雀,你們聽我指揮!原地待命!等我槍響之後,再按原計劃分別衝進房間,制服目標!”
包括孟志豪在內的所有特戰軍人都吃了一驚。
肖勇直接問道:“你開槍?要打哪裡?”
蒲英已經重新據槍。嘴脣輕抿着說道:“那根電導線。”
肖勇重新調整着觀察鏡,李琪和黃韶容也趕緊在瞄準鏡中尋找——終於,他們都看清了那根導線。
其實。他們之前也都看見了那股紅藍雙色的膠皮電線。
但是,由於它是在郭大勇的胳膊下方、以及樊永貴的身體旁邊走行,大家都沒有想到將它作爲狙擊目標。
此刻在仔細觀察之後,黃韶容和李琪還是忍不住驚訝地說:“太靠近人體了!電線又那麼細,不好打啊!”
肖勇倒是發現了一些細微之處。直接問蒲英:“電線在經過人質的耳垂邊,還有腰肋旁邊。都有一小段離得較遠——你是不是要打那裡?具體是哪一處?”
“腰部。因爲那一段是直的。”蒲英靜靜地說。
肖勇馬上明白了。
耳垂邊的電線是斜着走行的,腰部的線卻幾乎是垂直的。後者在瞄準時就只需考慮左右偏差,不必考慮上下偏差,當然準確性更高一點。
他馬上將蒲英的行動計劃,在電臺裡向大家迅速解釋了一番。
很快,宋警官在吳局長的提示下停止了喊話,爲的就是讓人質和目標能保持不動。
喊話聲一停,現場馬上變得特別安靜,只聽到陣陣寒風吹過冬天蕭疏的樹枝所發出的嗚嗚聲。
郭大勇也第一時間發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
他不知道警方又想幹什麼,本能地、一動不動地等待着,豎起耳朵傾聽着。
似乎有一陣微細又急迫的風從腰際掠過,郭大勇只覺得右手一震,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聽到一聲沉悶的槍響。
警方開槍了?!
郭大勇的心臟一下子緊縮了起來。
好吧,這是你們逼我的!
他的右手大拇指,立刻用力地按下了起爆器上的按鈕,同時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片刻之後,預料中的爆炸巨響和疼痛,都沒有出現!
郭大勇卻被後倒的樊永貴重重地撞倒在地,同時有兩個黑影先後撲了進來。
隨後,“轟”的一聲,身後又發出了一聲巨響,接着是稀里嘩啦的物品墜地的聲音。
一片混亂中,郭大勇看到面前有兩名身穿黑衣、帶着黑色面罩的戎裝士兵,正在將自己的身軀和雙手都壓在地上。
“他們”還在搶奪他手中的起爆器。
郭大勇扭動身子,拼命掙扎,右手拇指也不停地去按起爆器。
但不知爲什麼,他明明感覺按對了按鈕,炸藥卻一直不爆炸!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噗嗤”一聲,一名戰士忽然笑了起來,並停止了搶奪。任由郭大勇的右手不停動作。
另一名個子矮小的戰士,卻已經站起了身,雙手捧着剛從郭大勇腰間割下來的、捆綁整齊的黃色炸藥和雷管。
郭大勇完全傻住了。
那個剛纔發笑的戰士,眼睛笑得更加眯了起來,“哎,你真笨!雷管電導線都被打斷了,你還怎麼爆炸的起來?”
郭大勇這才發現“他們”竟然是女兵,然後又發現了起爆器下面的電線斷頭。
噢,一定是剛纔那陣怪風……!
郭大勇明白了事情原委,也知道自己徹底失敗了。
巨大的失望,讓他陷入了沉默。
房間裡又衝進來很多戰士。她們將已經被槍聲嚇暈的樊永貴先拖了出去,然後開始清理現場。
樊永貴幸好是暈了過去。
不然,當他看到由於郭亞軍粗魯的破門。而讓儲藏室內的各種古董收藏都碎了一地時,一定會再次暈厥的!
陳然將郭大勇交給別人帶走後,走到了蹲在角落裡、還在檢查炸藥和雷管裝置的楊雪冰身邊,拍拍她的肩膀問:“怎麼樣?這玩意兒的威力有多大?”
楊雪冰擡起頭,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嘻嘻地說:“呵呵,把整個二層樓炸飛,都沒問題啊!”
“這麼說,我們倆剛纔好懸沒成爲兩隻火鳥?”陳然吐了吐石頭。
“是啊,幸虧蒲英最後想出了這麼一招。”楊雪冰摸着那截電導線的黑色斷頭,感慨道:“打得真準!”
陳然走到窗戶旁邊,衝着對面揮揮手。又向上舉起了兩個大拇指。
從瞄準鏡中看到她這一動作的蒲英,收好槍,微微一笑。
肖勇也放下了觀察鏡,對黃李二人說道:“看到差距了嗎?”
說完,揚長而去。
等他走遠後。黃韶容忍不住嘀咕道:“差距?哼!師傅你,不也沒想到這槍還可以這麼打嗎?”
“那可不一定!”蒲英和李琪異口同聲地說道。然後李琪在蒲英的注視下又不好意思地轉過了頭。
黃韶容嘟着小嘴道:“喂,你們兩個也太有默契,對師傅也太盲目崇拜了吧?”
蒲英站起身,順手將小黃拉了起來,“好了,別磨嘰了!收工了!回家吃年夜飯了!”
“也對!我的年夜飯啊!”小黃的興致被帶動了起來。
可是,說到收工,哪有那麼快?
她們依然要和警方有一些程序要走,於是又耽誤了將近一個小時。
期間,郭大勇的家人來了。他們圍着戴上手銬的郭大勇,哭得肝腸寸斷。最後,還是宋警官在旁邊勸慰了半天,才安撫了下來。
郭大勇今天的舉動,雖然最終並沒有釀成大禍,但也足夠他蹲個幾年的。
不過,也有件大快人心的事,那就是警方對醒過來後的樊永貴,現場實行了拘留。
原來那十八家拆遷戶,聯合控告樊永貴犯下了非法闖入民宅、破壞私人財物和恐嚇威脅等多項罪行。他必須到公安局協助調查,這個年就別想過好了。
當看到樊永貴同樣被拷上了手銬之後,一直麻木的郭大勇,終於忍不住流淚了。
他握住了吳局長和宋警官等人的手,哽咽地說:“我錯了,錯了……我應該相信政府的。”
“是我們的工作沒做好,讓好人受委屈了……”吳局長看着面前這個老實巴交的漢子,也有些激動,“……我們會幫助你們討還拆遷款的,你就放心吧。”
“謝謝,謝謝……”郭大勇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是不住地點頭。
從他們身邊緩緩駛過的麪包車內,特戰女兵們透過窗戶玻璃,看到了這一幕。
她們爲事情能得到相對圓滿的解決,而感到欣慰。
現在想來,孟教官對她們提出的不得傷害目標的要求,是多麼明智啊!
孟志豪看到女兵們佩服的目光,卻笑呵呵地說:“怎麼樣?這次行動過癮嗎?”
“過癮!”
“不過癮!”
竟然出現了不同答案?
孟志豪點名道:“郭子,你說!怎麼不過癮了?”
郭亞軍大聲答道:“破門槍的威力不夠,沒能把樊永貴的那些古董都震碎,太不過癮了!”
“哈哈哈——”
軍車滿載着姑娘們的笑聲,駛回了特戰旅營區。
旅部的會餐早已結束,食堂倒是還留着餃子。
於是。教官和女兵們,十幾個人圍着餐廳的大彩電,一邊看春晚,一邊吃餃子。
雖然春晚很俗套,餃子煮的也有點糊了,但是大家還是看得很高興,吃得很熱鬧。
只有蒲英和陳然兩個,趴在餐廳的角落裡,一邊扒拉幾口餃子,一邊很苦逼地趕寫着這次行動的報告。
孟教官說了。她倆必須在睡覺前把報告交給他。
蒲英也曾抗議:“不是誰指揮的,誰寫報告嗎?這次你明明是讓陳然指揮的嗎?怎麼我還要寫報告?”
抗議被孟志豪無情地駁回:“你忘了?最後不是你從陳然手裡奪回了指揮權嗎?”
“我——”蒲英無言以對。
陳然馬上舉起了手:“那我就應該不用寫報告了嘛?”
“做夢!你更該好好總結一下!”孟志豪停頓了一下,嚴肅地說:“比起她的成功。你險些失敗的經驗,更值得總結!知道嗎?”
“是!”陳然和蒲英都老實了。
但當教官走開後,她們在寫報告時,還是打打鬧鬧的。
因爲她們都同樣聰明,也就都同樣地有些“懶惰”。特別是對覺得不必要的事情,就總想着偷懶。
所以,她們倆一邊寫報告總結,一邊小心地護着自己的報告紙,同時又探着頭、想去偷看對方是怎麼寫的,然後還要兼顧着吃餃子。簡直都“一心四用”了。
那邊跟着女兵們一起看電視的方霖天,不時也會瞟兩眼遠遠坐着的蒲英和陳然。當看到她倆滑稽的行爲後,方營長的嘴角也忍不住越翹越高。
這兩個女兵啊——行動時。各有各的乾脆利落;生活中,也各有各的孩子氣。
誰纔是更好的指揮員?現在還真的不好說。
大家的餃子都吃得差不多的時候,去歸還武器的肖勇才姍姍來遲。
李琪站起身,拉了一把黃韶容:“走,給師傅端餃子去!”
“好嘞!”小黃不疑有他。屁顛屁顛地跟着她走進了廚房。
不一會兒,小黃端着一大碗餃子。李琪拿着一碟蘸料和一雙筷子,走到了肖勇面前。
方營長羨慕地說:“嘿!還是女徒弟貼心啊!”
肖勇難得地笑了笑,衝黃李二人點點頭:“謝謝了,你們快去看電視吧!”
“好嘞!”正好電視裡出現了黃韶容喜歡的小品演員,她便急匆匆地走開了。
李琪停頓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對肖勇說了聲:“師傅,祝你新年快樂!”
然後,她又對着方霖天很快地說完了祝詞,這才扭頭跑開了。
肖勇是真的覺得肚子餓了,所以只是公式化地迴應了一聲“新年快樂”,就拿起筷子去夾餃子,大吃大嚼了起來。
方霖天剛說了半句“李琪,我也祝你……”,發現李琪已經跑遠了,只得將那半句咽回了肚子裡.
想起李琪轉頭時腮邊那一抹動人的紅暈,方霖天不禁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肖勇。
看到肖勇心無旁騖大吃餃子的樣子,他又笑了起來:“喂,老肖,慢點吃!別把好看的風景都給漏掉了!”
“什麼?”肖勇沒聽清,擡起頭看了看電視畫面,又問:“節目很好看?”
方霖天翻了個白眼,擺擺手,“沒事,接着吃你的餃子吧!”
“哦——”肖勇順從地繼續開吃,不過速度倒也慢了下來。
這時,他慢慢品出了嘴中不一般的滋味。
咦?這誰調的蘸料啊?沒有那麼多辣味,倒是放了不少醋——怎麼這麼對我的口味?
肖勇不禁看向了女兵那邊,一個高挑苗條的背影自然地躍入了眼簾。
他不禁有點發愣。
肖勇表面還如常地吃着餃子,心裡卻不禁翻起了波瀾。
會是自己想的那樣嗎?
不會吧?她那麼漂亮,又那麼傲氣……不會的,不會的!
你個農村娃,還自作多情,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肖勇迅速收回了綺思,想起了正事。
明天還得帶她們去新疆呢!
今年的任務很重啊,別再胡思亂想了!
ps:
雖然更新的間隔很長,但還是更了。小江只能說,我是不會棄文的。這個節操還是不會掉的。——最後謝謝喜歡這文的朋友們【謝謝蒼穹海藍,謝謝被遺棄的孩子,謝謝嘟跳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