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化怨
王羽的這個變化令我不安，因爲現在很多鬼魂之間的事我能看得懂了！他似乎是被阿麗給說動，然後心頭怨念忽生並越聚越濃，所以纔會那麼快地恢復。
其實正如他之前所說，對於他這樣的鬼魂來說，留得一線意念，和變成一個鬼力超強的魂魄沒啥區別！因爲他留在陽世是爲了一絲紅塵執念，不管做孤魂野鬼多長時間，最終還是要去往陰間進入輪迴的。
而且像他這樣的鬼魂，無論陰差惡鬼、還是神靈法師，都幾乎不會與他爲難，他也不會去想着害人或與人鬼爭鬥，所以鬼力對他來說沒有意義。
可現在他怨念一起，那就不一樣了！別說鬼魂，就算是人，心裡面有點怨氣調節不好時，也會遷怒於人、想方設法地去發泄呢！
王羽飄到阿麗下方後，擡頭接着說：“阿麗，你放心！活着的時候我沒能保護你，現在大家都死了，就讓我成爲你永遠的保護神，我不會讓你這樣受苦的……”
話聲未絕，他雙手向上一伸，便往那道四值功曹符上抓去……
我是真的緊張，如果不是每跟莫煙塵交流一會，自己便對所學的東西領悟了好多的話，這下我是絕對要叫出聲來的。之前王羽去抓符紙還好，他只是一個普通的野鬼，但是現在，他可是一身怨氣的惡鬼呀！
幸而他這一下仍沒成功，那符紙同樣發出一道黃光將他給彈開了，雖說沒像前幾次那樣明顯地傷到他的鬼影，但至少讓他不能將其揭下。
“小傻瓜，你做鬼那麼長時間了，怎麼還那麼笨手笨腳？現在你身上全是怨氣，直接用意念就足以讓很多人受你的控制了，爲何還親自動手？”阿麗見狀後，嬌滴滴地指導王羽。
她的話聲音其實很小，但在我聽來，卻像是毒蠍子的尾巴蜇在心頭般地難受！而且她的表情我也看見了，陰森森地透着無法形容的詭異。
王羽穩住身子後問道：“你的意思，是要我用怨氣去控制人，然後通過人的手來把符紙拿開？”
“真聰明！一會我得了自由，加賞你一個吻！”阿麗輕笑一聲後。
王羽沒笑，有些遲疑地說：“這裡就只有四個人，那個道士和那個送……那個小姑娘好像都很厲害，我如果去上另外那兩人的身，他們肯定會出手阻止的！”
阿麗又笑了一聲，陰陰地教他：“那個道士確實是有些本事的，你上了任何人的身都會被他察覺，搞不好把你也鎮住，那可就麻煩了！我跟你說，我看那個賤人對你好像還真有點意思，你趁那臭道士不注意的時候，把身上的怨氣加到賤人身上，控制着她來最合適！”
我心裡那個氣呀！這紅衣女鬼要害我也就罷了，左一聲“賤人”右一句“賤人”的說我，叫我如何能不生氣嘛！
但我沒當場發作，因爲王羽還是很遲疑地說：“這樣做不好吧！我過來這車上的時候就感覺出來了，那個道士是想當場收了我的，就是因爲那個小姑娘的態度，所以才……”
“你果然是對那個賤人有意思，竟騙我說什麼她是你的送靈人呢！你寧願看我受罪，也不去傷害她，還不承認！”阿麗哼了一聲，語氣非常不滿。
王羽微笑道：“阿麗，你多心了！我只是有點不想害人，真的！”
“你不想害人？難怪在這路上呆了三年也走不出來呀！”阿麗嘆道：“不過現在由不得你了，你怨氣一生，即使不去害人，陰差也會馬上找到你，不想像我一樣每天都重演一次死亡的痛苦，那就趁早。只要我能得自由，我會先把這裡的人弄死兩個做我倆的替身，我們先進了陰間再說。”
王羽有些無奈答應了，但他好像還不太會運用自身的怨氣，接着向阿麗討教……
我想着自己先前還很憐憫他倆，哪知竟會遭人恩將仇報，所以站在那裡真的是氣得發抖！
“對待鬼物，要有自己的判斷！”莫煙塵不知何時來到我的身後，低語了一聲，然後把一個鏽着太極圖案的小布袋遞給我。
我見那布低裡全是各種各樣的符紙，總有個二三十道的樣子，而且大多符紙的用法，都是月娘在電視裡教過我的，便抽出一張來拿在手上，又將剩餘的歸還給他。
莫煙塵見我拿的是一道化怨符，雖然仍舊微笑，但明顯有些不滿意地教導我：“人鬼有別，對鬼的仁慈就是對人的殘忍！你是道童子之後，不是佛陀之後，處處顯露仁慈，修道路上便會平添很多劫難！還是換一道直接鎮住他的靈符吧，就算選一道直接把他打散的符紙，那也是他自己作孽，與你無關！”
不知怎麼回事，他的話讓我心裡莫名就疼了一下！我忽然想起自己那個名譽上的丈夫劉青玄，他跟我爺爺交流的時候，滿口的慈悲，我這樣的選擇，肯定是受他的影響吧！只可惜他的仁慈不是針對我而言……
但我還是堅持己見，可能也有青春期的那種逆反心理作祟，只輕聲回了句：“莫叔叔，放心吧！我先度化一下他，不行的話，你再及時出手滅了他，別讓他放了女鬼害人。”
莫煙塵沒說什麼，只輕嘆一聲後又下去跟老魏他們一起等人送東西來。
他剛轉身，我便感覺眼前黑影一閃，王羽已經竄到了車門那，可能是看見莫煙塵背影的緣故，接着又閃了回去。
我大步走上車去，還沒來得及看王羽要搞什麼鬼，又一團黑氣直撲過來，跟着車上的燈光忽閃兩下後全部熄滅。我回頭時，那客車的自動門竟也快速關閉。
車外的老魏和小朱師傅都驚呼了一聲，但隨即止住，應該是被莫煙塵給制止了。
身上感覺有微微的寒風襲來，我連忙定住心神，將化怨符在身前身後各揮了三下，舉到頭頂後輕聲念道：“三清殿下聖靈草，晝夜長青永不老，千般怨氣速解退，百種邪氣化飄渺……”
我能感覺到襲來的陰風被符紙所吸，等外面的莫煙塵點燃什麼東西照明後，藉着從窗戶透進的火光，我還能見到絲絲黑氣飄向我頭頂的影子。
“趁她單獨在，快上她的身！”阿麗忽然叫了一聲。
我一聽就知道上鬼當了！這女鬼先前還教王羽說不能用上身的法子，此時卻如此吩咐，想來她早發現我在監視，故意讓王羽用怨氣來迷惑我的。
那時想什麼也都沒用了，我自己的處境自己清楚：莫煙塵肯定不及來救我！我倒是可以試着施展防鬼上身的術法阻止，但那樣的話，還沒被化怨符吸完的怨氣必然會侵蝕到我，很可能我就真的被王羽的怨氣給控制了；而如果我繼續以符化怨，卻又阻止不了他上我的身。
此時此刻，我真正理解了什麼叫騎虎難下、進退兩難。
鬼魂的速度容不得我有半分猶豫，我都還沒任何決定的時候，只覺心窩一涼，接着便發現王羽已經在我的身體裡對我說話了！
那種感覺很奇妙，聲音不是用耳朵聽的，而是直接在心裡面或者說是在腦海響起，其他人肯定聽不見。說直接一點就是我的身體裡彷彿有兩個意識，一個是我自己的，而另一個是王羽的。
王羽的話很不客氣，開口就是一句：“小姑娘，被你鎮住的是我的戀人，你趕緊過去把她給放了！”
我的驚慌也就那一秒鐘而已，因爲我有種感覺：王羽雖然態度不算友好，但他的話或者說他傳來的意識交流中，沒有半點的惡意。他會如此，好像就只單純地想救下阿麗而已。
所以我也同樣用意識告訴他：“不行，你那戀人是個惡鬼，放開後就會害人！”
果然，王羽馬上就由命令變成了求情：“她也是不得而已，她只是想進入陰間去，所以纔要找替死鬼的！如果你真的陪我們死了，我保證向閻王求情，把我下輩子的福分全都給你，用報答你。而且，我感覺你……你們不用死，也可以幫阿麗這個忙！”
我笑了，在心裡面笑了！笑過後迴應他道：“你說得沒錯，別說車外那個道術高強的道長，就是我也有那能耐！不過那必須得你們配合，把心裡面的怨氣釋淨，再聽我超度的經聲，便可順利進入陰間了！”
我沒有說謊，月娘真的曾教過我度鬼之術，不過也真的得鬼魂自願配合才行。
王羽想了一下，然後我只感覺心窩那又涼了一下，只見王羽的身影倏地便從我身上竄出來，看着阿麗說道：“說好了，她願意幫我倆超度進入陰間！”
阿麗卻厲聲喝道：“廢什麼話，趕快去控制她來把符拿開呀！”
王羽回頭看了看我，又一頭鑽進我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