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輪轉王面對我的質問,選擇逃避。
十殿閻王如何,天王老子來了,也休想在言語方面勝過我。
非我爲了逞口舌之快,非我爲了引人注意強行出頭,實乃這輪轉王令人心情極度不爽。
其實,最重要的原因,則是由於,無論我說出何種驚天動地、毀天滅地的話語來,都會有人替我收拾爛攤子。而那個人,赫然正是我那二師兄華陽。
輪轉王倒大度,並未與我計較,華陽也尚未替我言語,只是安安靜靜地站在輪轉王身邊,用着一種極度淡然的眼神看着我,嘴角帶着淺淺的笑意。
紫陽觀裡有個女弟子,叫小玉,愛慕華陽愛慕到了驚天地泣鬼神的程度,那份花癡,着實用言語難以形容。
昔日,小玉曾在觀裡上上下下,每一處角落都貼滿了華陽的畫像,連茅房都不放過。
套用小玉的話說,華陽此人,天上地下,舉世無雙,與日月同輝,而天帝帝俊,連華陽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之不上。
此言,在紫陽觀傳開之後,小玉很快從衆人眼皮底下消失不見。
想來,很好推測,亦很好理解。我若是天帝老人家,聽聞一介小小凡人膽敢如此貶低自己、非議自己,定叫那凡人魂飛魄散、永世無法超生。
小玉的下場,即便不是魂飛魄散,定然也好不到何處去。
好似有些扯遠,但並未扯遠,那時,聽聞小玉的事蹟之後,曾經一度,深深覺得納悶,雖則華陽的相貌確乎俊美,更是長了一雙招人的桃花眼,然而,小玉的做法,太過匪夷所思。
然則,在這一刻,在這一瞬間,約莫明白小玉當時的心境了。
俊美的臉龐,燦若星辰的眼眸,這豈是真實存在的人?分明只在畫中才有。
“再看,當心眼珠子掉出來!”
耳畔傳來楚江王的聲音,我並未擡頭,而是啐罵道:“多管甚閒事?看地又不是你,你自作多情個銅板!”
楚江王眼眸微微一眯,隨即,伸手在我眼前一晃,“定寒珠你不要了?見過伶牙俐齒的生靈,可在本王這裡,還能如此伶牙俐齒的,你是頭一個。”
“那隻能說明你沒有見過世面,想想也是,你生平所見到的,幾近都是鬼,何曾見過幾個凡人?”
原本,並不想與楚江王鬥嘴,無奈,瞥見華陽一直在盯着我瞧,許是方纔的異樣落入到了他的眼裡,以至於讓他產生了何種誤會,在那胡思亂想、浮想聯翩。
爲了避免他使用千里隔音詢問,導致尷尬的情景出現,倒不如與楚江王在這扯皮。
“本王所見過的凡人,比你吃的鹽都多。”楚江王說着,嘴角浮掠出一絲冷笑來,信手將一顆珍珠一般的東西朝我扔了過來,“拿着,拿好,若是弄丟了,你這凡人,待會就等着死在裡頭吧!”
接在手裡,定眼一看,大小,約莫爲普通珍珠大小的五六個一般,顏色,與珍珠十分相像。
若是落在普通凡人的手上,絕跡會以爲這是一顆巨型珍珠,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事實上,即便是落在稍有法力的生靈手上,也未必能慧眼識珠。
實乃,這所謂的定寒珠上,靈力若有若無,探查了數遍,仍是唯有探查到一絲微弱的氣息。
“這等寶物,豈是你一介小小凡人能感知到的?”楚江王在一旁落井下石。
究竟是哪個長舌婦說這楚江王傲嬌的,分明就是個話癆,傲嬌個銅板傲嬌!
一旁的輪轉王,見着華陽已朝我而來,彷彿想說什麼,但又欲言而止。
臨行之際,楚江王瞧見一直跪在地上的曹判,怒罵道:“你就給本王好生跪着,看本王回來怎麼收拾你!”
曹判驚嚇不輕,嘴裡連連求饒道:“大王饒命,饒命吶!”
說實話,楚江王會對曹判處以怎般的刑罰,我是不抱一絲一毫的希望。
這陰間的官場,和陽間的官場,俱都是官場,俱都官官相護,俱都陰奉陽違,又能有多大區別?
水至清則無魚,這般的道理,放置六界皆爲有理。
此事的結果,十有八九,最終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也罷,那不是我與華陽該過問的事情,話說回來,即便我想將胳膊伸出去管管,無奈的是,並未有那麼長的胳膊。
冰山地獄,既在幽冥地府,嚴格來說,又並未在幽冥地府當中。
只因,冰山地獄,在幽冥地府第十殿的底下,在第十殿下方的另一個空間之內,猶如白妄與納迦所身處的那個城堡一般。
原本以爲,周遭會是白雪皚皚、一片白茫茫的場景,畢竟是冰山地獄的嘛,殊不料,卻是暗無天日、一片黑暗。
視力雖則一向極好,亦是擁有一定的法力,可我有個爲外人所不知的小秘密,那便是夜盲之症。
或許,只是有心裡方面的障礙,總覺得,在黑夜當中,有種目不能視物的感覺,即便是開了天眼,看東西,亦是有重重阻礙,就像隔着一層厚厚的壁膜一般。
這個秘密,原本只有大師兄一人知曉,如今和華陽朝夕相處,自是被他給看在了眼裡。
可不,身子一個不穩,即將一頭栽倒之地,值此關鍵時刻,華陽眼尖手快,一把將我攬在了他的懷中。
進入冰山地獄這層空間之時,楚江王走在最前頭,華陽與輪轉王一起,跟在楚江王身後,而我,則走在最後頭。
也不曉得華陽這廝,是頭後面長了眼睛,還是想到我那毛病,一直在細細留意觀察着。
直接給他心口一拳,掙脫了他的懷抱,“你就撿着機會吃我豆腐吧?有便宜不佔,不佔白不佔是麼?”
華陽這二皮臉,不僅不生氣,還呵呵一笑,“那就換你佔我便宜,反正我不覺着吃虧。”
雖則看周遭的事物有幾分模糊,可華陽這一張燦爛的臉,卻是看地異常分明。
“也罷,黑暗當中,有個導盲犬,也實屬不錯。”白一眼的同時,拉住了他的手。
華陽見狀,臉上霎時樂開了花,那叫一個甜蜜蜜。
“小道,你們倆當着本王的面在這打情罵俏,是把本王當空氣?還是虐我們這些單身狗呢?”楚江王此刻的模樣,極接地氣,宛若凡間那些大齡男青年一般無二。
“那您就去找散逸仙人,與他配成一對,到時候,絕跡沒有被虐的份,只有虐人的份。”自覺自己提出了一個良好的建議。
殊不料,楚江王勃然大怒,“小道,給本王閉嘴,本王與散逸的事情,輪不到你管。”
“說地好似誰很樂意管你們之間那些破事?”我回敬了一聲,撇了撇嘴。
此時,眼前突地豁然開朗,映入眼簾的,是潔白無瑕的一片世界。
這……這天殺的大冰窖,好冷,只呼了口氣,便吞雲吐霧般。
睫毛立時便掛滿了冰凌,耷拉下來,擋住了人的視線。伸手一抹,冰凌粘着睫毛,差點給拔掉。
該死的,無可奈何,只能捂住雙眼,讓睫毛之上的冰棱漸漸化掉,壓根不敢張口呼氣。
得虧有這定寒珠在手,若不然,只怕早已被凍成冰塊。
不,不能說是冰窖,這是一個冰封的世界,冰山肆意生長,長進天際,冰天一色,寒氣逼人。
看看腳下,突然感覺自己渺小的像個冰渣渣。若是放在人世間,好想摸摸這純淨水晶一般的寒冰,然而,在這裡,是萬萬碰不得的,絕跡不能被這種美麗的外表所迷惑,但凡一碰,就得被凍結在上面,若想下去,只能撕去被凍住的那層皮。
數以不計的鬼,赤着身子,像冰疙瘩一樣粘的到處都是……
準確來論,與其說他們是粘地到處都是,倒不如說,他們是被鬼差釘地到處都是。
只見那二十數位鬼差,一手裡頭,俱都拿着一個大釘子,長約四五寸。另一手裡,俱都拿着一隻錘子,長約一尺有餘。見着鬼,拿起釘錘,就往鬼身上釘去。
但凡被釘中的鬼,嘴裡都會發出嗷嗷地慘叫聲,不絕於耳。
直道凡間有十大酷刑,不曾想,這陰間的刑罰,比自己想象當中,還要慘重。
渾身上下,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並非害怕,而是瘮地厲害。
華陽許是察覺到了我的異常,將我的手,緊緊攥在了他的手心裡,並安慰道:“莫要胡思亂想,平心靜氣!”
前世因,今世報。這世間的凡人,若是知曉他們死後會受到這般生死不如的大罪,不知是否活着的時候能夠收斂一些、本分一些呢?
楚江王這一落地,很快便有一位鬼差迎了上來,嘴裡巴結道:“大王,大王,這裡頭,如此寒冷,您怎親自大駕呢?”
從他的穿着來判斷,與其他鬼差顯然不同,想來,應是這羣鬼差的老大。
從他的話語來判斷,素日裡,皆都是那位曹判代替楚江王視察。
楚江王端起了架子,瞥都未曾瞥那名鬼差,“把那個叫小鬼的,給本王帶過來,本王有話要問他。”
鬼差聽聞到小鬼這個名字之後,面色大變,隨即,故作鎮靜。“大王,您怕是搞錯了,咱這冰山地獄裡頭,並未有一個叫小鬼的。”